侯小豐
〔摘要〕 近代社會以來的社會主義或共產主義思潮,提供了人類力求反觀自身的一種鏡像理論,其意義不在于它所映射社會的真實性,而在于它以真實的形式觸摸社會現實問題時,催逼了馬克思關于共產主義問題的思考。在確立了歷史唯物主義前提和人類社會理論起點的基礎上,馬克思在理論邏輯和實踐邏輯的進路中,完成了關于共產主義概念的科學性和實證性解釋。它的目的在于以此來克服已有鏡像理論的空泛、模糊和碎片化傾向,進一步規范和明確共產主義概念的指向。共產主義概念首先以規律性的指向證明了共產主義運動的客觀性和必然性,又在共產主義社會的目的性指向中,通過弱化經濟和政治等外在社會因素,闡明了以情感倫理作為自由人聯合體聯結紐帶的社會組織形式與人的全面自由發展的關系。共產主義概念指向性問題的理論辨析,不僅僅是關于馬克思如何以科學性和實踐性擺脫烏托邦的空泛、構建自己理論的歷史鋪敘,同時也是完整把握共產主義思想、進而理解共產主義運動價值和意義的現實所需。
〔關鍵詞〕 馬克思,共產主義概念,指向性,人類解放,自由人聯合體
〔中圖分類號〕B0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4175(2017)06-0039-08
馬克思在1842-1843年在擔任《萊茵報》編輯期間,曾轉載了魏特林關于共產主義的一篇短評,當時的德國保守派日報《奧格斯堡總匯報》認定《萊茵報》所為是“呈獻并介紹一件難看的廢物” 〔1 〕130。馬克思在相應的回擊篇章中,第一次用到了共產主義概念。但是,他代表《萊茵報》所表明的立場,是對現有共產主義思潮的拒絕:“‘萊茵報甚至在理論上都不承認現有形式上的共產主義思想的現實性,因此,就更不會期望在實際上去實現它,甚至都不認為這種現實是可能的事情。” 〔1 〕133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顯現馬克思此前接觸和理解共產主義的資料。這意味著,在《萊茵報》任職期間,馬克思是不認可共產主義的。那么,關于馬克思是在何種狀態下接受曾經被他認為根本不具有現實性的共產主義,并且把這個概念作為全部理論體系核心范式問題進行探討,就是理解馬克思共產主義思想的一個重要內容。它在歷史和現實角度上直接表現為共產主義概念指向的逐步清晰和明確,并且以此作為共產主義學說科學性和實踐性的表征。
一、馬克思共產主義概念的“理論鏡像”
雅克·拉康曾在心理學角度上,把初生嬰兒的自我體認,理解為通過鏡子影像把握虛構自我的一種鏡像活動。如果按照拉康的說法,近代社會以來的社會主義或共產主義思潮,實際上提供了一幅人類力求反觀自身的鏡像理論,它在某種程度上以“虛構”的方式為同樣關注社會發展的思想家們,提供了一幅頗具時代特點的圖畫。從今天的角度看,這個理論鏡像的意義不在于它所映射社會的真實性,而在于它以真實的形式觸摸社會現實問題時,催逼了馬克思關于共產主義問題的思考。馬克思關于共產主義概念的接受,首先是在這鏡像的投射中反觀自身,進而在揖別傳統形而上學的思想轉折中,開始了聚焦于現實社會、進而以共產主義概念解釋為理論目的的思想征程。
工業革命和宗教改革以來,西方社會的“主義”一詞,已經由“主的義理”這一純粹神學解釋,演繹成可以描畫任何一種帶有明顯價值傾向和政治導向的社會主張。在資本主義社會的自我認識和自我反省中,構成“主義”的理論需具備三個特征:其一,強烈的價值傾向和政治傾向。以肯定人的現實欲求為基本旨趣的價值傾向,奠定了反抗任何神圣束縛的政治傾向基礎,并且在價值傾向的不斷明晰中求得“主義”的合理性。同樣,以參與現實社會、抨擊社會的熱情表現出來的政治傾向,又成為所有價值傾向的現實表達式。“主義”總是在價值傾向中表達思想的價值欲求,在政治傾向中求得現實社會中合法性的存在。其二,理論與現實的兼顧性。近代社會以來,關于社會的一些主張之所以在現實中具有一定的影響力,首先是因為這些主張在因襲西方邏輯習性基礎上,能夠演繹出較為自洽的邏輯體系,其次是力求在以理論迎合現實社會中政治、經濟和倫理發展需要的過程中,顯現自身的社會價值。必須指出的是,以“主義”形式表現出來的社會主張所顯現出的力度,往往不在于其理論的嚴謹,而在于對現實的關切度。所以,能夠為社會各個層面所接受的、現實性十分強烈的政治、經濟或倫理的口號式表達,在某種程度上可能會彌補理論的不充分。其三,在社會的一定層面上,以“主義”形式表現出來的理論主張,可能會形成具有一定影響力的社會思潮或社會運動。
顯然,近代社會伊始的“主義”思潮,是與新興資產階級走出傳統束縛、確立自身地位合法性的思想主張分不開的。但是與舊有農業社會不同,資產階級得以挺立的理由是生產方式的革命。在工業社會取代農業社會的進程中,社會化大工業生產模式所帶來的問題是前所未有的。因此,關于資產階級所確立的社會是否和如何能克服自身所遇到的困難,不僅成為資本主義自我反省的一個課題,也是質疑這個社會形態是否合理的一個重要平臺。由此而產生的關于資本主義批判的理論和現實主張,也以“主義”的形式出現在歐洲社會的政治思想舞臺。從歐洲共產主義運動史來看,“共產主義”的概念及其內涵的展開,與更早的“社會主義”思潮直接相關。和啟蒙運動及法國大革命有著千絲萬縷聯系的近代社會主義理論思潮,同樣具備上述“主義”的基本特征。在現實層面上,近代社會中的社會主義思潮是力求以公平、正義的尋覓而構建的一種反抗資本主義的形式,它不僅在近代社會眾多思想理論資源中,汲取了相應的資源和給養,而且植根于工業資本主義的發展,有著對當代社會政治和經濟現象認識的現實理論平臺。按照資本主義制度形成和發展的歷史段落,這個時期社會主義的主張者可以劃分為兩個類別,一類是以理論描述為特征的思想家,一類是以領導群眾運動而聞名的革命家。在社會主義思想家的序列中,16-17世紀的莫爾和康柏內拉,18世紀的摩萊里和馬布里,19世紀的圣西門、歐文和傅立葉等,分別代表了資本主義形成發展不同階段中的理想設計者。同樣,在相應的階段中,閔采爾、巴貝夫、布朗基等人以領導者的身份,做出了在早期社會主義運動中的嘗試。19世紀以來,伴隨著資本主義社會內部矛盾的日益尖銳,由托馬斯·莫爾在《烏托邦》中所提到的“社會主義”,成為歐洲大陸眾多思想家們自覺區別于資本主義、構筑理想社會所熱衷的一個詞匯,也由此形成了形態各異的諸多社會主義流派。伴隨著資本主義內在矛盾的日漸凸現,以反抗資本主義為主要形式的社會主義思潮逐步孕育為一種社會力量,并且在19世紀上半葉,逐漸演進成為一場顯性的社會運動。其中最主要的標志,是在莫爾“烏托邦”社會主義概念的承續中形成了以圣西門、傅立葉和歐文為代表的共享社會主義。endprint
關于“社會主義”的產生及其內容,恩格斯有一段經典的描述:“現代社會主義,就其內容來說,首先是對統治于現代社會中的有產者和無產者之間、資本家和雇傭工人之間的階級對立和統治于生產中的無政府狀態這兩個方面進行考察的結果。但是,就其理論形式來說,它起初表現為十八世紀法國偉大啟蒙主義所提出的各種原則的進一步的、似乎更徹底的發展。和任何新的學說一樣,它必須首先從已有的思想材料出發,雖然它的根源深藏在物質經濟的事實中。” 〔2 〕205縱觀當時的社會主義運動和社會主義者的思想,可以看出近代社會主義思想較為紛雜,并不具有一個統一的、完備的理論體系。但是在對當下社會的批判和未來社會的期許等方面,卻有著一些共同的特征。第一,他們秉承了啟蒙運動后期和法國大革命以來反抗資本主義的精神,認定以私有制為基礎的資本主義不僅造成社會不平等階層的形成,而且在維系自身階級利益的過程中加劇了社會的不平等。資本主義社會違逆了人類的根本利益,因此是一個必須推翻的社會。第二,近代社會主義者們都對未來社會給予了美好的期望,認為取消私有、恢復自然法狀態下的社會將是人人平等的社會,它沒有各種利益基礎上的根本沖突,人類社會將在這個意義上實現永久和平。第三,這些思想并沒有挖掘資本主義社會罪惡的淵藪。因此,也找不到推翻這一社會制度的基本手段。同樣,他們沒能夠找到由現實社會通往未來社會的基本路徑,因此關于未來社會的企盼都只能流于空想。圣西門的“實業社會”、傅立葉的“法郎吉”管理手段以及歐文的“新和諧公社”,都是在這個前提下給出的空想性指向。最后,近代社會主義者們毫無例外地認定,社會主義社會的建立是上層精英層面的任務。因此,只有依靠社會的精英組織才能實現社會主義運動的合理性與合法性的爭取。恩格斯說:“當時,社會主義,至少在大陸上,是上流社會的,而共產主義卻恰恰相反。” 〔3 〕264所以,盡管此間種種社會主義主張不乏對資本主義罪惡的鞭撻和對未來社會的憧憬,但都由于上述原因而只能擱淺于思想領域。
有別于“社會主義”的“共產主義”在歐洲大陸的出現,不是因為它是與資本主義制度相對立的一種理論,而是因為它是要在自己的理論訴說中,完成與溫和社會主義相區別的更加富有激情和革命意義的理論。盡管有人將近代共產主義思想直接引向1789年法國大革命中的某些政治運動,如格拉古·巴貝夫的“平等派密謀”等,但共產主義概念比較清晰地出現于歐洲社會,還是來自于19世紀40年代巴黎的某些秘密社團組織。它的原初含義是在“公社”和“流亡革命團體”的明確指向中,作為一個“名詞”出現的。其后以這個名詞區別于流行于上層社會的社會主義思潮,成為力求區別各種社會主義流派的一個固有名詞。從思想進程上來看,19世紀30年代布朗基的“革命社團”到后來的“正義者同盟”,以及其后的“共產主義同盟”,都是近代共產主義名詞產生的重要載體。當這些有著相應載體的理論與這個時期著名的工人運動結合在一起時,“共產主義”已經逐步由一個原本具體的名詞,轉化為一個有待于解釋的理論概念了。由此可見,在歐洲近現代史中,“共產主義”概念逐漸為社會認可,并且在歐洲大陸引起一定的反響,不是因為其理論的力量,而是因為當時社會思潮或社會運動的認同。
和“社會主義”概念比較起來,“共產主義”作為一個理論概念并沒有得到完整的解釋。它以運動形式表現出來的一些特征,實際上仍然以現實虛構鏡像的形式映射出現實的需求。而這種理論鏡像之所以能夠引起馬克思的關注,是因為《萊茵報》之后馬克思的理論視角已經挪移到現實社會。借助于赫斯的《社會主義與共產主義》研究,開始對共產主義產生興趣。但是,即便是在這個階段,馬克思同樣沒有從情感上接受共產主義的某些主張。在給盧格的幾封信中,馬克思曾經表達了接受共產主義概念的猶豫和彷徨,這當然包含著他對有著明顯空想和教條主義傾向的社會主義思想的失望,也同樣包含著對并不成熟的共產主義主張的不滿。
馬克思關于共產主義概念的理解與接受的心路歷程,表明了他對當下共產主義思潮理論鏡像的態度。但是由此而引發的關于共產主義的熱情,則與他自身尋覓未來理想社會的實踐結合起來,并且在改造和創建共產主義概念思想活動中,開始了對共產主義的全新認識。
《萊茵報》之后理性主義路線的覆滅,導致了馬克思由單純的宗教批判進入到政治和法的批判。在個人經歷中意識到黑格爾理性主義國家觀在現實中根本無法立足的馬克思,接觸到費爾巴哈理論之后迅速轉變為唯物主義的信奉者,由此展開以現實批判為維度的思想修正過程。當在現實中把當下諸種社會思潮和工業資本發展聯系在一起時,馬克思確立了無產階級立場和認知資本主義新思維,并且逐漸把共產主義作為批判各種社會思潮的一個核心概念。在《〈黑格爾法哲學批判〉導言》《論猶太人問題》以及其后的《1844經濟學哲學手稿》等相關著述中,通過無產階級的歷史使命、政治解放與人類解放的關系問題的逐步厘清,共產主義的思想得以初步建立。但是,一方面限于費爾巴哈人本主義理論的閾限,另一方面,此時的馬克思還沒有真正把握資本主義社會運作的整體邏輯,更沒有認識到人類社會發展的基本規律。因此,關于共產主義的思想還是停留在觀念上,而不是現實中。
從理解和逐步接受共產主義概念的經歷可以看出,馬克思是在個人實踐中,而不是在理論理解中開始認識共產主義的。對共產主義概念的接受,不僅僅是由于當下存在一些信奉這個“主義”的革命社團組織,更主要的是,馬克思和恩格斯認為,現實中的社會主義、共產主義和工人運動等政治變革運動的歷史基礎是工業資本主義的發展,由此形成的關于共產主義的鏡像理論不是憑空而生的,而是一個資本主義現實社會的產物。這意味著,共產主義將在修正和批判共產主義思潮過程中,創造出以超越現實社會、實現人類共同利益為基本旨趣、符合全人類共同利益的人類理想主張。
在共產主義概念的接受過程中,馬克思和恩格斯以審慎的態度表達了自身與其他社會主義之不同。選擇共產主義作為核心概念,不是因為已有共產主義概念的豐富性,而是為了區別當時在社會上層知識分子中流行的各種“社會主義”理論,順應被叫做共產主義的思潮或社會運動的自覺選擇。恩格斯曾對此作出過解釋。“既然我們當時已經十分堅決地認定‘工人階級的解放應當是工人階級自己的事情……所以我們一刻也不懷疑究竟應該在這兩個名稱中間選定哪一個名稱。而且后來我們也根本沒有想到要把這個名稱拋棄。” 〔3 〕264endprint
盡管馬克思之前的共產主義或社會主義思潮及其運動,都曾經有著重要的歷史價值,并且在一定程度上為馬克思理論提供了資源,但是在對資本主義以及私有制社會的認識方面,還都沒有找到科學的理論基礎,更不可能由此構架出一個科學的未來社會的理想藍圖。因此共產主義還是一個極不完善的概念。也就是說,至少在馬克思選擇共產主義概念時,共產主義還是僅僅表現為一種“思潮”形式的不成熟理論。這實際上意味著,共產主義概念的科學解釋還沒有開始。
工業社會以來,社會主義—共產主義思潮對于現實社會經濟、政治、宗教和倫理中不合理現象所作出的批判,在一定程度上映射出這個時代的要求。而以“思潮”和“運動”形式表現出來的這些理論,又以并不完善的鏡像形式提出社會發展理論必須建立在科學性基礎上。所以,馬克思在接受已有的共產主義概念之后所面臨的第一個任務,不是“改造世界”,而是“解釋”“改造世界”之后的理想社會,即在批判和修正作為理論鏡像的共產主義思潮中,以科學和實踐的邏輯去解釋共產主義概念。
二、馬克思共產主義概念的邏輯進路
在馬克思的思想體系中,“共產主義”所涵蓋的共產主義理論、共產主義運動兩個層面內容,都展現了共產主義概念的不同意義。這是因為這些內容和意義本身所體現出的,就是共產主義概念的邏輯進路。它在理論與實踐、概念合理性和運動合法性的尋求中,獲得了共產主義學說科學性和實踐性的支撐。馬克思也由此擺脫了“粗陋的共產主義”碎片化的原始胎記,在由唯心主義轉變為唯物主義、由觀念的共產主義轉變為現實的共產主義過程中,創造出以解放全人類為基本旨趣的共產主義學說。
(一)共產主義理論是馬克思共產主義概念的理論基礎。共產主義概念的形式表達并不是馬克思和恩格斯的獨創,但是如何完成對共產主義概念科學層面的解釋,卻是他們所面臨的直接任務。完成這個任務的首要前提,是能夠立足于當下的資本主義社會,給出科學解釋人類社會的基本理論。在個人經歷中意識到理性國家的虛幻之后,走出黑格爾“國家高于市民社會”的理性主義國家觀,求得現實人類社會發展的現實出路,成為馬克思最為關切的問題。《德法年鑒》時期關于黑格爾法哲學等相關理論的深入研究,使馬克思初步體會到現實的物質生活關系不僅是人類社會的真正發源地,而且也是人類社會的基本存在方式。共產主義的理論不應該沉湎于形而上學的純粹思辨,而應該在科學和實證意義上的政治經濟學研究中,獲得理論的歷史和邏輯的出發點。于是,共產主義觀念形態的立足點問題,成為馬克思共產主義概念解釋的起點問題。而這個問題的展開,就是共產主義理論邏輯進路的開辟。
在西方傳統思維習性中,概念遵從的是理性邏輯。它所容涵的必然性,將在“合理性”的邏輯中演繹出來。因此,由概念所構筑的理論體系更加偏重于科學或實證科學,是一個無需言說的慣例。換句話說,在西方哲學所給出的邏輯語句中,任何一種概念都必須完成與經驗事實的對接,才能在現實中體現普遍性的品格。帶有科學實證性理論的合理性,在其邏輯演繹中至少應該涵蓋著這樣幾個內容:其一,它的理論出發點是否為實證的;其二,它所作出的演繹路徑是否可以被稱之為規律性的必然性存在;其三,它的目的設置是否與其規律的表征相一致。在已有的相關理論中,共產主義是關于一種合理的社會組織形式的探討。這種探討在近代社會中聚焦于“國家”這樣一個現實概念中。無論是英國和法國的契約論敘說,還是德國古典哲學國家理論的思辨論證,在關于國家的合理性與合法性及其二者關系的理論演繹中,都是以當下在場的市民社會為理論平臺,以權利和自由問題的解釋和解決,作為度量國家合理性的價值尺度。馬克思對社會問題的關注,也經歷了以市民社會為開端的歷程。顯然,市民社會的“在場性”是馬克思接受這一概念的重要理由。但是,這種“在場性”能否構架出馬克思所希翼的具有普遍意義的人類社會的實證性規律?當馬克思力圖以這種“在場性”的市民社會去考察人類社會時,卻遇到了如何能由“塵世回到天上”,即如何能在特殊的、經驗的在場性中,尋求普遍的規律性的問題。于是,在《論猶太人問題》《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1857-1858年經濟學手稿》中,對市民社會及其相關理論作出批判性審查、尤其是在對人類社會的歷史性考察之后,馬克思得出的結論:人類社會而不是市民社會才是能夠科學解釋共產主義的真正基點。
共產主義概念的起點所內涵的如何認識人類社會的問題,正是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內容。當馬克思和恩格斯在費爾巴哈哲學的感召下,實現了由唯心主義向唯物主義的轉變之后,曾經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中以人本學的主張對共產主義做了觀念上的解釋,而在《神圣家族》中,關于人類歷史的發源地是在“塵世的粗糙的物質生產”的發現,進一步夯實了關于人類歷史和人類社會的唯物主義解釋。但是,馬克思和恩格斯沒有滯留于費爾巴哈的人本學唯物主義理論之中,相反,在批判包括費爾巴哈在內的舊唯物主義的過程中,他們在歷史領域中論證了物質生產和物質生活在人類社會的第一性問題。這種論證使唯物主義“物”的概念擺脫了粗陋的唯物主義感性的鄙俗,成為新哲學的奠基石。關于物質世界不僅在時間上,而且在邏輯上也是先于精神世界的結論,第一次在歷史領域,在人類社會的層面上得到了科學的證明。當馬克思在物質生活實踐中找到人類社會的本質之后,不僅得出了人類社會是自然歷史過程這一基本結論,而且認為客觀的社會規律首先是滿足經濟生活的經濟規律,其次才是隨之而來的政治規律。《德意志意識形態》將復雜的社會現象歸結為物質關系和思想關系,并且將物質關系中的生產力作為解釋生產關系,進而解釋思想關系的基石。于是,人類社會的基本矛盾便在“兩個歸結”中展現出來。階級社會中,階級矛盾和斗爭不僅集中體現了生產方式和社會形態的矛盾,也是解決這一矛盾的基本動力。人類社會由此呈現出自身規律的客觀性,它使我們在以經濟現象為基礎的社會動態掃描中,獲得了關于人類社會的基本認識。在歷史唯物主義的理論中,作為人類社會運動的人類解放運動是一個合規律性的運動,它的目的指向就是共產主義社會。因此,在人類歷史的發展過程中,以人類解放運動為基本手段的共產主義社會的追求,是合規律性與合目的性的統一,它在概念上以歷史與邏輯相統一的形式表現為一種必然。endprint
(二)共產主義運動是馬克思共產主義概念的實踐邏輯。理論邏輯的演繹以科學的形式闡明了共產主義概念的合理性和必然性。但是,這不意味著共產主義概念僅僅具有理論說明的形式。在馬克思的思想中,共產主義不僅僅是一種理論,也不僅僅是一個未來社會的稱謂,它同時又是一個立足于現實社會并力圖改變現實社會的社會運動。早在《德法年鑒》期間關于黑格爾法哲學的批判中,馬克思就已經意識到“批判的武器當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質的力量只能用物質力量來摧毀” 〔3 〕9。這意味著,在梳理共產主義概念的理論邏輯過程中,他從未放棄以實踐方式改造世界的基本宗旨。共產主義概念遵從的不僅僅是概念邏輯,它同時也是實踐邏輯的彰顯,概念的邏輯只有在與實踐邏輯相一致的格局中才有生命力。當馬克思批判了費爾巴哈的抽象人性論,將現實意義上人的本質理解為“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之后,認識以私有制為基礎的資本主義社會關系,就是喚醒無產階級用武器批判的手段推進資本主義滅亡進程和建樹共產主義社會的基本內容。馬克思和恩格斯把這個內容稱之為“共產主義運動”,它和人類解放運動是同一概念。
馬克思曾經在《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和相關的著作中,試圖以哲學的方式論證人類解放的必然性,并且在人性復歸的思辨意義上,給出了觀念共產主義的基本內涵。但是,當他進一步對歷史上關于人類解放的哲學理論深入考察時,則真正意識到共產主義不是一個簡單的理論表達式,它必須以社會運動的方式實現自身的內容。共產主義概念得以展開的實踐邏輯,就是人類解放運動的現實運作過程。
近代社會的思想家們都曾在各自的理論中演繹過人類解放的故事。在啟蒙運動的背景下,這些故事或者秉承由柏拉圖至黑格爾的理性主義路線,力圖在精神內部尋求解放的路徑;或者堅持由經驗主義開辟的感性主義路線,以感性欲望的解放作為人類解放的最高目的。當人類解放的思想前提受縛于傳統哲學僅僅“解釋世界”的理論模式時,試圖以道德自律、宗教解放或政治解放的手段實現解放人類的種種設想,都是在承認私有制天然合法性的基礎上遮蔽了人類解放的實質和意義。馬克思意識到,人類的解放實質是人的解放,在人類解放的社會運動中,改造世界的意義遠大于對世界的理性解釋。以改造世界的方式去解釋世界的實踐思維方式,才是轉變觀念、獲得關于社會的科學認識的前提,也就是說,在人類解放的問題上,理論存在的價值不是邏輯的完備性而是它的現實性。在這個意義上,單純的哲學解釋不能夠解決人類解放問題,科學的實證原則和哲學的普遍性原則同樣是由共產主義理論到共產主義運動的基本原則。當馬克思用歷史科學,尤其是政治經濟學理論挖掘歷史唯物主義旗幟下共產主義的意蘊時,看到古典經濟學的全部內容都是以私有合理為前提的。這些理論忽略了商品經濟規律下人不自由的生存狀態,而這一點,恰恰是人類解放的基本問題。共產主義運動的目的是人的自由和解放,因此它在理論上必須證明資本主義存在的非法性和階段性。從《1844經濟學哲學手稿》《1857-1858年經濟學哲學手稿》到《資本論》,馬克思在資本主義經濟現象的研究中得出結論,私有制不是永恒的合理的社會制度,它只不過是在“物的依賴基礎上人的獨立性”社會階段,即商品社會中表現出來的一種歷史性的經濟制度。這種制度將資本家對剩余價值的無償占有視為合法,由此使人在失去自由的過程中異化為非人的狀態。在這樣一種社會里,道德良知的喚醒和宗教解放的手段,都不可能克服和改變“以物的尺度”衡量人的價值的經濟學事實,因此也不可能實現以自由爭取為最高目的的人類解放的任務。實際上,私有制在現代社會中所構造出來的“每個毛孔都帶有血和骯臟”的資本,已經預示著它走向滅亡的必然性,“人類解放”的經濟學含義,就是消滅私有制。共產主義運動就是順應這一自然歷史過程而展開的社會實踐活動,它在無產階級反對資產階級的現實革命中,充分利用階級斗爭這一社會發展的動力機制,創造消滅私有制和一切階級的政治條件與經濟條件,從而實現“人的解放”這一最終目的。正是在實踐的思維方式引領下,馬克思共產主義思想在概念邏輯和實踐邏輯的進路中完成了科學共產主義思想的締造。1847年,馬克思和恩格斯加入“正義者同盟”并將其改組為“共產主義同盟”后,觀念的共產主義與以無產階級為革命主體的現實共產主義主張真正結合在一起,使其成為擺脫歷史上種種空想的科學理論。
共產主義概念理論邏輯和實踐邏輯并行的邏輯進路,彰顯了馬克思認識時代并超越時代的思想進程。在這個進路中所形成的以歷史唯物主義為前提的共產主義理論,不僅在人類社會這一歷史的起點上獲得了實證性的科學支撐,而且在共產主義運動的社會實踐中,以合規律和合目的性的努力指向人類解放的終極目標。在實踐基礎上科學性和革命性相統一的共產主義概念,將以更加明確的指向展現自身更為豐富的內容。
三、馬克思共產主義概念的目標指向
作為一種思想體系的核心概念,共產主義在概念形式上所體現出的指向性,不僅在理論維度和價值傾向上體現出與其他社會理論的本質區別,同時也在“規律”和“目的”的層面上體現出這一概念在共產主義全部學說之中的具體性和現實性擔當。它一方面以“規律性指向”引領共產主義運動,另一方面以“目的性的指向”承載了共產主義社會的基本內容。共產主義概念也在自身指向性的展現中,獲得了最為豐富的內涵。
馬克思的共產主義概念擯棄了傳統哲學仰仗理性的先驗設定而獲得普遍性的習俗,同樣也擯棄了近代哲學以來沉溺于感官世界所獲得的經驗事實來支撐現實的鄙俗。作為一個現實的而非抽象的概念,共產主義在實踐思維方式的引領下所展開的內容,已經被賦予了普遍性和現實性的雙重品格。它的普遍性,就是在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展開中所獲得的必然性;它的現實性,則是在認識、把握和運用這種規律過程中表現出來的現實的共產主義運動。所以,共產主義概念首先是在“合規律”的運動中表現出其理論的科學性。它的第一個指向,就是規律性的指向,即把共產主義的理論指向歷史唯物主義所闡明的社會規律,在現實層面上,它表現為引領社會主體逐漸走向共產主義理想目標的社會運動。顯然,沒有規律性的指向,共產主義概念就無法在科學的層面上得以確立,當然也無法獲得社會的認可。endprint
共產主義概念的第二個指向是目的性指向,它也是共產主義的終極指向。“代替那存在著階級和階級對立的資產階級舊社會的,將是這樣一個聯合體,在那里,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 〔3 〕294這是《共產黨宣言》在論證共產主義必然取代資本主義的過程中,得出的一個基本結論。馬克思和恩格斯用“自由人聯合體”的概念作為未來理想社會即共產主義社會的稱謂,并以此表達了共產主義理論中最為核心的思想。因此,共產主義概念的最終指向,將是作為人類文明新形態的共產主義社會。“自由人聯合體”有別于共產主義運動和共產主義理論的其他內容,它以未來社會形態形式,囊括了馬克思共產主義概念的全部指向。
社會規律的進一步展開和認識的不斷深化過程中,伴隨著對生產力和生產關系、經濟基礎和上層建筑矛盾關系認識的深入,人類解放的目的指向越來越清晰,作為實體樣式的“自由人聯合體”,是共產主義理論所譜寫的目標社會。按照共產主義理論的基本內容,這個社會的狀態是在物質生產力高度發展、物質產品極大豐富、人的精神境界極大提高的社會。與之相適應的生產關系以及對應的上層建筑性質的分析,就是共產主義概念終極指向過程中的目的性問題。既然共產主義理論是一個合規律與合目的性相統一的理論,那么,它在現實層面上,就是以共產主義運動的展開和共產主義目標社會追求相一致的實踐過程。當馬克思和恩格斯以“自由人聯合體”的概念作為共產主義社會同義語時,不僅是對未來社會的組織形式作了說明,而且也是在實現人的全面解放、體現人的自由全面發展的意義上,說明共產主義理論和共產主義運動的價值與意義。
馬克思關注社會以來,曾經對市民社會和政治國家作過深入的研究。當他在理論上認識到黑格爾的國家理論和費爾巴哈人本主義主張的致命缺憾之后,開始在他所創立的歷史唯物主義視野中,開啟了以人類社會發展規律的遵循作為走向未來社會的必由之路。在這個必由之路的目的層面上,以“聯合體”的形式作為未來自由人之間的組織形式,不可能延續已有的社會組織形式的基本內容。我們知道,按照馬克思和恩格斯的設想,共產主義社會是建立在生產力高度發展、物質產品極大豐富的基礎之上的,所以在社會生產資料所有制的問題上,私有形式已經被瓦解并退出歷史舞臺。“在共產主義社會高級階段上,在迫使人們奴隸般地服從分工的情形已經消失,從而腦力勞動和體力勞動的對立也隨之消失之后;在勞動已經不僅僅是謀生的手段,而且本身成了生活的第一需要之后;在隨著個人的全面發展生產力也增長起來,而集體財富的一切源泉都充分涌流之后,——只有在那個時候,才能完全超出資產階級權利的狹隘眼界,社會才能在自己的旗幟上寫上:各盡所能,按需分配!” 〔4 〕305-306因此,在共產主義公有制的前提下,曾經作為社會基本矛盾根源的經濟關系被弱化,所以作為維系“聯合體”紐帶的經濟要素被削弱。同樣,隨著階級的消滅和國家的消亡,原有的社會公權力復歸于社會,以自由人為標度的人民成為社會的真正權力者。因此,曾經在私有制社會組織中扮演重要角色的國家和階級,也不再是新社會形式中的基本要素。恩格斯指出:“在這個階段上,這些階級的存在不僅不再必要,而且成了生產的直接障礙。階級不可避免地要消失,正如它們從前不可避免地產生一樣。隨著階級的消失,國家也不可避免地要消失。” 〔5 〕197-198這意味著,在自由人聯合體的社會組織形式中,政治要素同樣不可能成為社會成員相互之間連接的社會紐帶。由此而來,在聯合體中,維系社會關系、構架自由人不斷發展自身的紐帶只有一個內容,這就是以人在自我解放中所鍛造出來的新型情感體驗和以此為基礎的社會倫理關系。也就是說,在“自由人聯合體”中,鍛造人與人和諧自律、互助有為的全新社會倫理關系,才是維系聯合體的基本紐帶,它締結了“每個人的自由發展是一切人的自由發展的條件” 〔3 〕294 的社會關系。
“自由人聯合體”中的“自由”含義,從另一個角度說明了共產主義概念在目標性指向中所凸顯的人的意義。人的意義的實現,不是在滯留于初始階段經濟和政治層面外在權力的爭取,而是在以全面自由發展的形式中顯現出人的社會本質的努力。馬克思的自由理論中,“自由”可以做兩個層面的解釋。一個是秉承了啟蒙運動以來關于自由的呼聲而對現實種種剝奪自由現象的批判。在啟蒙主義的呼聲中,自由是針對現實“不自由”的反抗,無論是反對宗教和君主壓迫而對人身自由的理論欲求,還是力圖走出神學束縛、追求理性自由的啟蒙呼喚,都是對傳統社會中不自由、不平等、不博愛的反抗。馬克思認為,啟蒙運動無疑是工業社會以來極具積極意義的思想運動。以自由爭取為基本旨趣的社會運動,不僅充分意識到不自由的現實對人性的肆虐,而且也在諸如人權、理性和社會權力的爭取中,為新興的資本主義社會注入了大量合理的成分。但是,啟蒙運動又是一個不徹底的運動,它關于自由的認識總是和某個階級的利益捆綁在一起,因此永遠是有限的自由。在馬克思眼中,自由的含義固然包含著對不自由現實的清醒認識,但這種認識不能止步于對社會不公平、不自由的現象鞭撻,而應該進一步看到導致人類不自由的歷史根源。同樣,自由的爭取是對未來社會的欲求,但這種欲求必須在現實的社會中找到能夠實現其主張的實踐路徑。馬克思把這種爭取自由的共產主義主張概括為“解放”和“革命”兩個關鍵詞,這集中體現在馬克思共產主義運動關于社會發展動力、無產階級專政和共產主義革命的思想之中。
馬克思關于自由理解的第二個層次,是關于自由的實踐性解釋。在人的個體性行為中,始終面臨著自律與他律的矛盾。自由是擺脫一切外在規范,自身為自身立法的過程,那么,“自由人聯合體”所構筑的“法”的內容,只能來自聯合體內部自由人的自身規定。馬克思認為,自由人聯合體所創造的自由空間是“個人獨創的和自由的發展不再是一句空話的唯一社會” 〔6 〕516,在這個社會里,自由不是某些人的特權而是每個人的權力。同時,只有人的自由全面發展,才能在積極意義上無限提升每個社會成員的能力,開辟由必然王國到自由王國的通道。“自由人聯合體”社會成員的自由形式,不可能再以經濟的、政治的符號作為自身立法的標定,而只能在“自由人聯合體”這一無限空間中,以能夠體現人的現實本質和人性的情感倫理關系,作為為自身立法的依據。endprint
在《關于費爾巴哈的提綱》中,馬克思對抽象的人的本質和人性理論進行批判之后指出,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本質,在現實意義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這意味著,為傳統哲學所青睞的抽象的、永恒不變的人的本質是不存在的,人的本質,取決于現實的社會關系。“自由人聯合體”中以體現人性的全新倫理關系締結了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由此所決定人的本質,既不是自然經濟條件下對“人的依賴關系”,也不是商品經濟條件下“物的依賴性”基礎上的個人的獨立性存在,而是“建立在個人全面發展和他們共同生產能力成為他們的社會財富這一基礎的自由個性” 〔7 〕71。在這種個性的自由伸張中,人與人之間所構建的相互尊重、互為條件的全新倫理關系,使人在自然面前完全擺脫以物的存在標度自身的不自由狀態,在社會面前擺脫所有虛假共同體對自由的限定,使任何一種外在的統治變成一種服務于全體人類的自治行為。
由此我們可以得出結論,馬克思共產主義概念的指向,不僅以規律性的指向鏈接了資本主義私有制和共產主義公有制社會之間承繼關系的必然性,而且在目的性指向中,通過不斷弱化政治的、經濟的和一切外在于人的社會關系的束縛,創建能夠維系每個人全面自由發展的社會倫理關系,以此實現人類關于自由的全部理想。
以“自由人聯合體”為基本內涵的共產主義社會,承載了馬克思未來社會價值理想的全部內容,也使共產主義概念在極為明確的指向中,以必然王國到自由王國通道的開辟,完成了科學的共產主義理論的構造。作為一個未來的理想性指向,馬克思共產主義概念在指向性問題上所顯示的,不僅僅是邏輯的理想性展開,同時也昭示著在現實社會運動中體驗未來社會的科學心理態勢。現代科學和哲學早已經在理論層面上摒棄了把時間理解為過去、現在和將來的一維性表達方式,既然歷史是現代人的歷史,那么未來就是已經向我們撲面而來的未來。在這個意義上,馬克思在共產主義概念的終極指向中給予現代社會的重要啟示是,我們應當而且必須意識到,無論是關于后工業社會與19世紀資本主義社會矛盾本質區別的認識,還是力求解決這些矛盾的要求,都體現了人類社會在整體層面上的進步。當國際關系的處理中對話和協商成為主要手段時,民族內部和諧倫理關系意義的重現,就是在某種程度上貼近更為寬泛和更為豐富的人性自律的表征。對于本屬于共產主義運動重要內容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來說,發展生產力與構建和諧社會同步共舉、提升個人創造力和維系社會整體進步并行,也許正是在某種程度上踐履共產主義概念目的指向的一種積極努力。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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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蘇玉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