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心悅
(暨南大學 廣東 廣州 510000)
順應論觀照下《湘西散記》譯本的習語翻譯分析
金心悅
(暨南大學 廣東 廣州 510000)
習語具有精簡凝練,寓意豐富的特點。在以體現湘西民俗文化著稱的《湘西散記》譯本中,習語的翻譯對作品的人物刻畫和文化傳達具有重要影響。本文以耶夫·維索爾倫提出的順應論為理論依據,從其提出的語境因素順應分析維度入手對譯本中的習語翻譯進行分析。通過文化語境順應,交際語境順應和語言語境順應三方面的分析,可以發現譯者使用了替換、意譯以及省譯的翻譯策略。
順應論;習語;語境;《湘西散記》
沈從文是我國20世紀著名作家,被譽為“鄉土文學之父”。在他的作品《湘西散記》中,湘西這片土地散發著一種安靜、傳奇又孤獨的色彩。戴乃迭和楊憲益將這部文集英譯使得湘西文化有機會被世界所了解和認識。
如今,中國文學作品的翻譯受到了越來越大的關注。如何通過翻譯成功地進行跨文化交際是學者們一直在探索的問題。在《湘西散記》的譯本中,習語作為作品中文化特有的表現形式是翻譯的難點之一。本文試用語用學順應論對《湘西散記》譯本中的習語翻譯做出分析,以探究其中使用的翻譯策略,從而對習語翻譯提出一些見解。
順應論由比利時學者耶夫·維索爾倫(Jef Verschueren)提出,并在其專著《語用學新解》(Understanding Pragmatics)一書中進行了系統地呈現。維索爾倫(2000:65)認為使用語言“就是一個不斷選擇的過程,不管這種選擇是有意識的還是無意識的,也不管它出于語言內部的原因還是出于語言外部的原因”。語言能夠進行順應是因為語言具有變異性、商討性和順應性,這也是順應論中的三個核心概念。語言通過變異性產生出不同的變體,為語言的選擇提供了基礎。而后,人們根據各方因素對變體進行商討和選擇。商討并不基于特定規則,而是依交際原則和環境等具變動。最終,合適的變體在經商討后選出,順應達成,這也正體現了語言的順應性。可以發現,三者雖然密切相關,但并不是出于同一層次上,因為語言只有具備了變異性和商討性,其順應性才能成為可能(張燕軍 毛延生 2009:40)。對于語言順應的考察,要從以下四個方面進行:語境因素的順應、語言結構的順應、順應的動態過程以及順用的意識凸顯程度。根據順應論,“語境”可以指與話語相互順應的一切因素或影響話語處理的一切因素(何自然 2007:81)。語境因素順應是語言順應中的重要環節,順應語言不僅是語言成分和語境因素相互適應的雙向、動態過程,而且也是語言使用者策略性的選擇過程(李錦 廖開洪 2005:50)。
習語涵蓋了成語、格言、歇后語和諺語等,具有語言簡練、寓意豐富的特點。在母語交際中,使用習語會讓語言更加生動,同時又可較含蓄地表達見解。但是,在跨文化交際中,習語則很可能造成交際障礙。
根據習語的特點,相關的翻譯研究多從跨文化交際、認知、功能對等等視角展開。而具有包容性的順應論則為習語翻譯研究帶來了新的語用視角。譯文的產出亦是語言動態順應的過程。在文學作品中,習語的翻譯不僅要考慮到文字本身所含有的社會風俗等因素,還要結合作品內外的語境因素,來進行語言結構的選擇,從而達到動態順應。
順應論將語言順應中的語境因素分為交際語境和語言語境,而交際語境又包括交際雙方以及物質世界、社交世界和心理世界。而本文根據《湘西散記》的文本特色將語境因素劃分為文化語境、交際語境和語言語境,并從這三個方面進行分析。
4.1 文化語境順應
考慮到源語言文化傳播目的,可以認為習語翻譯應是采用直譯的方法保留其本來面貌為最佳。在《湘西散記》的譯本中,楊戴兩位譯者就常常使用直譯的策略來翻譯文中的習語,如“人怕出名豬怕壯”被譯為了“Men fear fame, pigs fear fattening”。這樣一來,源語言中特有的文化意象都得到了保留。但有時候,習語中所帶有的歷史、風俗、宗教信仰等文化因素在直譯的策略下會造成誤解,或是給譯文讀者的認知帶來壓力。
(1)其余人都刺手指吃了血酒,盟神發誓,有福同享,有禍同當,至死不離本位。(2009:301)
The rest picked their fingers and drank wine mixed with blood, swearing to be true to each other through thick and thin and to man their posts till their last breath.(2009:300)
(2)一注三下,又省事又熱鬧,落得個名利雙收。(2009:279)
In this way, he could kill three birds with one stone: saving trouble, having a good time, and making a name and profit.(2009:278)
在中國,兄弟之間結拜時大都會許下“有福同享,有禍同當”的誓言。例(1)中,譯者選擇了替換的策略,用“be true”來替換了原文中“相互分享與擔當”的思想,可以認為這是在翻譯過程中突顯了文化語境這一因素。在西方文化中,人們更加推崇“個人主義”,在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中更看重真誠,即“true”。所以,若將習語直譯,可能并不能將其中表露的兄弟義氣傳達給英美讀者。該譯文可以看作是在文化語境層面做出了順應,遵循了譯文讀者的價值觀,幫助其更好地理解原文的內涵意義。
在例(2)中,習語“一注三下”在文字層面包含了“下注”的文化意象,而在內涵的意義上則指“做一件事可以獲得三分成效”。在該習語的翻譯上,譯者有意識地突顯了文化語境的要求,在順應的過程中采用替換的策略。在目的語文化中,與“一注三下”意義相近的表達是“kill two birds with one stone”。譯者通過商討判斷,選擇了該表達,并根據具體語境將其改為“kill three birds with one stone”。這樣的順應使得譯文表達更加地道,符合譯文讀者的認知習慣。
4.2 交際語境順應
寓意深刻是習語的一大特點。對于習語翻譯而言,在一定的語境中,譯出習語背后的含義比再現其中的文化因素更為重要。若譯者為了語義通順,不給讀者帶來理解上的壓力,而側重于習語內涵的翻譯,那么就可認為是在交際語境層面做出了順應。
(3)女的說:“沒有什么說的。冤有頭,債有主。凡事天知道。”
(2009:195)
“Nothing,”she answered. “Who’s right, who’s wrong—only Heaven knows.”(2009:194)
(4)一個年紀稍大的某人說:“巧秀的娘,巧秀的娘,冤有頭,債有主,你心里明白。好好的去了吧。”(2009:237)
One of the older men said, “Qiaoxiu’s ma, Qiaoxiu’s ma, you must know who’s to blame. So go quietly.”(2009:236)
以上兩個例句都包含有同一個習語,然而在不同的交際語境中,譯者通過順應產出了不同的譯文。在例(3)中,話語產生的交際語境是:女子被污蔑與青年男子有調情的嫌疑,只能接受村里的懲罰。在這里,譯者若是將“冤”、“債”等意象譯出,必定會讓英美讀者感到困惑。所以,譯者有意識地突顯了交際語境的重要性,在該層面做出順應,將其意譯為“Who’s right, who's wrong”,表達出女子對村民們是非不分的憤恨之情。在例(4)中,好心村民對巧秀娘的冤死感到同情。同理,譯者凸顯了交際語境順應,選擇了意譯的策略。通過blame一詞可以表達出巧秀的娘是被人陷害才落此地步,從而幫助譯文讀者更好理解原文。
4.3 語言語境順應
語言語境就是上下文語境,由語言間的邏輯安排、銜接手法得構成。翻譯中,在語言語境層面做出順應的主要原因在于源語言和目標語之間存在著語音、詞、句和語篇結構上的差異。當這些差異體現在習語上時,語言語境因素就會在譯者順應的過程中凸顯出來,進而主導譯者的翻譯策略。
(5)有個水手插口說:“這是什么話。”
“什么畫,壁上掛。窮人打光棍,一只腿打壞了不頂事。如兩只腿全打壞了,他就不會買煙土走私賺了錢,再到桃源縣后江玩花姑娘了。”(2009:123)
“What do you mean?”asked a boatman.
“A coat must be cut according to the cloth. A poor bachelor with one game leg can still get by. If both his legs were crippled he couldn’t smuggle opium or to go to Taoyuan to fool about women.”(2009:122)
(6)如今既然出了這種笑話,因此回復舊事,仇人見面分外眼紅,極力主張把黃羅寨那風流打虎將兩只腳捶斷。(2009:231)
Now that she had disgraced herself, he determined to settle old scores. He insisted that the gallant tigerhunter from Huanglongzhai should have both his feet smashed.(2009:230)
在例(5)中,“什么畫,壁上掛”本身不具有深層含義,其主要是與前文的“什么話”造成同音異義的效果,同時引出下文。當然,這樣的語音重復之中可以體現說話者對窮光棍的一絲諷刺之情。鑒于其在對話中的承上啟下功能,譯者選擇在語言語境層面做出順應。可以發現,譯者在順應過程中采取了替換的翻譯策略,使用了英文習語“A coat must be cut according to the cloth”取而代之。其中,“coat”和“cloth”采用壓頭韻的手法,間接重現了原文語音上的呼應。在引出下文方面,該英語習語所隱含的“量力而行”的意義也同下文諷刺窮光棍斷了一條腿做事還不收斂的話語做到了語義上的銜接。
除了采用替換的策略,譯者在語言語境層面做出順應時還會采用省譯策略。如例(6)中,由于習語“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在語篇中并沒有承擔起銜接等的重要功能,而且在語義上也并沒有傳達出新的信息,只是作為一個插入語存在,所以譯者選擇順應目的語語篇結構的特點,將該習語省略不譯,從而使保證譯文語篇的連貫通順。
在《湘西散記》譯本中,習語的恰當翻譯不僅再現了原文部分的語言風格,還保留了文中人物的生動形象。通過分析可以總結出,該譯本中習語的翻譯在文化語境、交際語境和語言語境的順應之中分別采用了替換、意譯、省譯與替換的翻譯策略。希望這些翻譯方法能為當代譯者提供借鑒的,同時也能夠引發其進一步的思考和研究。除此之外,本文通過順應論對習語翻譯做出的分析也體現了該理論對翻譯的闡釋和指導作用。
[1] Verschueren, Jef. Understanding Pragmatics[M].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000.
[2] 何自然. 語用三論:關聯論·順應論·模因論[M]. 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 2007.
[3] 李錦, 廖開洪. 文化語境順應與翻譯策略[J]. 語言與翻譯, 2005(2): 49-52.
[4] 沈從文. 湘西散記[M]. 楊憲益, 戴乃迭, 譯. 南京:譯林出版社, 2009.
[5] 張燕軍, 毛延生. 語言變異的語用順應論研究[M]. 廈門:廈門大學出版社, 2009.
金心悅,女,碩士研究生在讀,外國語言學及應用語言學專業,研究方向為語用學。
H315
A
1672-5832(2017)11-0238-0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