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忠翠
摘要:印度人挑起的1962年的中印邊界戰爭,對中印兩國關系產生了重要影響。印方戰敗的結果嚴重影響了其戰略方向,印度領導人尼赫魯也將自己的政治生涯乃至生命帶進了深淵。細究起來,這一切均與尼赫魯高傲自負的個性有很大關系,這主要表現在三個方面:尼赫魯對印度真實實力和地位的認知欠妥,戰略定力不足,全球視野狹隘;尼赫魯對于中國的認知傲慢,對中國人處理國家間關系的思想認識不深入;所謂民主制下的印度政壇威權領導致使其內部管理系統混亂。反思尼赫魯性格與中印邊界沖突,對于維護區域戰略秩序具有一定現實啟示。
關鍵詞:尼赫魯性格;邊界沖突;中印關系;現實啟示
中圖分類號:D82913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2-7408(2017)11-0036-05[HT]
1962年在中國西藏南部邊境發生的中印邊界自衛反擊戰,印度稱之為瓦弄之戰(Battle of Walong),戰爭持續一個月,傷亡人口較少。 這場短促的戰爭在戰火紛紜的20世紀顯得不那么激烈,也不甚著名,甚至在中國近現代戰爭史中都顯得不那么突出,但它卻是中印兩大文明古國間的第一次正式軍事沖突,也是地球上兩個超級人口大國間的第一次交鋒。這場戰爭與印度領導人尼赫魯個人關系巨大,也深刻影響了中印兩國間的關系。
一、 尼赫魯對華政策的認知
直接挑起1962年中印邊界戰爭的就是在印度歷史上赫赫有名的首任總理尼赫魯。1962年6月起,印度不斷挑釁中國,印軍進入中國境內新建哨所,10月向中國發動武裝進犯,中國邊防部隊被迫進行反擊,印軍遭受重擊,戰敗。這個戰敗的結果嚴重影響了印度的戰略方向,印度政治強人尼赫魯將自己的政治生涯乃至生命帶進了深淵。
細究起來,尼赫魯當政時期的對華政策與其個性有很大關系,這主要表現在以下三個方面:
第一,尼赫魯對印度真實實力和地位的認知不當,戰略定力不足,全球視野狹隘。和圣雄甘地一樣,尼赫魯的名字也是近乎和印度一樣的同義詞。不過與甘地不同的是,尼赫魯是親自執掌獨立印度政局的領導人。賈瓦哈拉爾·尼赫魯于1889年11月14日出生于克什米爾,是一個屬于印度社會最高貴的婆羅門種姓世家的獨生子,父親是個受過西方教育的著名律師。他15歲便到英國哈羅公學學習,后來進入英國劍橋大學深造,深受西方文化熏陶,西化思想濃烈。因其著述頗豐,學問淵博,印度人親切地稱之為“博學尼赫魯”“偉大的學者”。在尼赫魯身上集合了這樣四種特質:首先,他是印度種姓制度中的高級貴族后裔;其次,他是一個英國紳士;再次,他是印度民族獨立運動的領導人;第四,他是印度的偉大學者。不過印度貴族、英國紳士、偉大學者身上所共有的高傲、自負在他身上也表現得淋漓盡致。也正是因為尼赫魯在獨立運動中功勛卓著,加之獨立伊始的印度需要一個有權威的領袖來開辟事業,于是印度政界人士也普遍遷就于他,愿唯其馬首是瞻,特別是尼赫魯出任總理后一貫地堅信自己的判斷,盛氣凌人,性格上高傲、自負,又加之掌印度之牛耳,尼赫魯很自然地走上了好大喜功、向外擴張的霸道之路。
第二,尼赫魯的思想能夠左右印度外交,與印度歷史也有關系。曾擁有燦爛古文明的印度在1757年即淪為英國殖民地,英國對印度這塊殖民地相當重視,一度被英國人稱之為王冠上最耀眼的明珠。然而,印度的民族覺醒和追求獨立的進程卻是比較緩慢的。因為被殖民太久,印度獨立運動領導層在印度獨立前很少有人考慮未來的國防和外交政策,于是在英國教育和思想熏陶下成長起來的印度獨立運動的精英們因循英國人的殖民主義,尼赫魯則是這群人當中最為耀眼的一位。對英國有著無比深情的尼赫魯甚至公開聲稱:“就我的好惡來說,與其說我是一個印度人,不如說我更像一個英國人。”[1]此番表白,顯現了他的嬌貴心態,但也更能彰顯尼赫魯身上混雜的殖民主義的基因。
被壓迫民族與國家的領袖中一般都有民族主義情結,高傲自負的尼赫魯更像是一個被強烈的民族主義情結異化的“帝國主義的合作者”。[2]尼赫魯曾說:“小民族國家是注定要滅亡的。它可能作為一個文化上的自治區而茍延殘喘,但是不能成為一個獨立的政治單位。”早在1945年,尼赫魯就在其名著《印度的發現》中發表過一段廣為人知的言論:“印度以它現在所處的地位,是不能在世界上扮演二等角色的。要么就做一個有聲有色的大國,要么就銷聲匿跡。中間地位不能引動我。我也不相信任何中間地位是可能的。”1948年印度國大黨年會上,尼赫魯進一步指出,在中國忙于內戰無暇顧及世界政治的時候,應該“建立一個由印度作為神經中樞的亞洲聯邦”。
正是在這種思想的指導下,印度獨立后就以南亞各國的老大哥自居,我行我素,迅速兼并了全國五百六十余個土邦王國,并把整個南亞看做是自己的后院,不容他國在此區域發聲。接著出兵克什米爾,威懾錫金、不丹、尼泊爾等實力與印度懸殊的喜馬拉雅山國,并與巴基斯坦長期對立,與斯里蘭卡的關系也不協調。總之,以承繼英帝國主義南亞權益為志向的印度人很會折騰,且有過之而無不及,等到20世紀60年代印度人已遠超原有英國的南亞權益。20世紀50年代末60年代初,中國與蘇聯交惡,印度得到蘇聯支持,尼赫魯認定印度有足夠能力挑戰中國。
也正因為如此快速地驕橫馳騁于南亞大陸,印度的稱雄稱霸野心陡然膨脹,尼赫魯對印度的國際定位也開始變得虛幻起來,其對“有聲有色大國”夢的追求彌漫著浪漫的氣質和空想的色彩,對印度真實實力的判斷及對于國際形勢的認知存在單邊主義偏差。膨脹的尼赫魯短淺的戰略目光和狹隘的全球視野,使印度開始瞄上北鄰的大國——中國。
第三,尼赫魯對于中國的認知傲慢,對中國人處理國家間關系的思想認識不深入。從歷史上看,因為有喜馬拉雅山的阻隔,中印本非天敵,古代兩國的交往史上留有很多傳奇人物和故事。關于兩國文化交流,尼赫魯曾這樣認為:中國文化受到印度的影響也許比印度受到中國的影響為多,當然他認為“這是很可惜的事,因為印度若是得了中國人的健全常識,用之來制止自己過分的幻想,是對自己很有益的。中國曾向印度學習許多東西,可是由于中國人經常有充分的堅強性格和自信心,能以自己的方式吸取所學,并把他運用到自己的生活體系中去。甚至佛教和佛教的高深哲學在中國也染有孔子和老子的色彩。佛教哲學的消極看法未能改變或是抑制中國人對于人生的愛好和愉快的情懷”。[3]172兩個備受凌辱的東方大國,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中也一度相依為命,尼赫魯曾于1939年訪問中國,蔣介石也曾于1942年訪問印度,成為中印兩國交往史上的一段佳話。值得注意的是,1939年尼赫魯訪華前就與中國共產黨就有過接觸,他在7月11日寫給毛澤東的信中說:“如果國際局勢許可,我可能八月底九月初訪問中國。若果成行,我非常盼望與您會見,并親自表達對八路軍將士的敬意。”其實這與尼赫魯的思想也有關系,他曾表示“我能夠毫無困難地接受馬克思主義者的很多哲學觀點”,并稱“和目前科學知識的情況或多或少相配合的那種一般的馬克思主義的認識,在我看來,是能有相當大的幫助的”。[3]14-15endprint
尼赫魯對社會主義國家也是可以接受的。他在新中國成立后不久即表示印度愿意與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外交關系,在有關西藏的事務上,也曾表達了積極尋求解決的意愿,中國也表示西藏現存的情況是從過去遺留下來的,是英國侵略在中印關系上所留下的痕跡,對于這一切,新的印度政府是沒有責任的,英國政府與舊中國簽訂條約而產生的特權,現在不存在了,新中國與新的印度政府在西藏的關系,要通過協商建立起來。尼赫魯于1954年訪問新中國,受到了極其隆重的接待。周恩來總理也曾于1956年首次訪問印度,并在與印度的外交發展中提出了著名的和平共處五項原則,20世紀50年代中印關系達到了空前的友好。
然而,無論是曾經對中國傳統文化如何推崇,對與中國并肩反法西斯的友誼的珍視,還是對新中國誕生之初的兄弟般的親切感,都隨著在南亞稱霸戰爭中被勝利沖昏頭腦的尼赫魯的變化而發生了變化,尼赫魯最終還是以一個帝國主義繼承者的面目來處理對華關系中的所謂的有爭議的問題。
二、 尼赫魯的誤判
從根本上來講,印度人對于中印邊界劃分的看法,實則為老道的英國殖民者蓄意制造矛盾的一貫伎倆,尼赫魯偏執地認為這些地方理當歸于印度,同時想當然地認為中國國內矛盾重重,無暇西顧,嚴重低估了中國維護國家利益的實力和意志。
首先,他沒能認清面臨的對手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新中國政權,這個政權是中國共產黨人前赴后繼、浴血奮戰、犧牲無數仁人志士建立起來的,這個政權的領導人有著極其豐富的斗爭經驗,而且不少是中國歷史以至世界歷史上著名的戰爭指揮大師。對外戰爭方面,中共領導下的人民軍隊不但與日本帝國主義戰斗過,而且還與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在朝鮮戰場上交過手,中國可不是那些與印度實力嚴重不對稱的南亞諸邦國。
其次,深層次講,尼赫魯對中國歷史的見識也是淺嘗輒止的,對中印兩國的發展歷史的差別認知也是不深入的。中國是有著長達數千年連綿不斷文明的國度,出現過很多在世界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大一統的中央集權王朝,中國的政治家們要么想辦法維護大一統王朝,要么以統一天下為己任。中國這片土地誕生過無數飽含戰略眼光和智慧的政治家、軍事家,也積累和創造了無數的戰爭經驗和兵法之道。中國近代歷史上雖備受侵略凌辱,但始終擁有中央政府,且沒有淪為殖民地,中國的內生力和周邊強鄰(俄、日)的外趨力,決定了近代中國不會持續產生傲慢、自負的主政者。尼赫魯也無法理解新中國的領導人對于國家戰略的思考。新中國成立以來,領導人始終有危機感,比如一窮二白的經濟底子、臺灣問題的存在、美蘇的戰略生存空間擠壓等等。中國的領袖們對國家和民族命運的思考非常深刻,這種思考要比尼赫魯對印度國家的“有聲有色大國”的定位要嚴謹得多。
1962年邊界戰爭前,印度唱衰中國的論調很旺盛,尼赫魯的自負高傲表現得十分突出,他過分低估了中國的實力高估了印度的實力,做了英國人都沒有做的事情,他對戰爭開始的判斷、戰爭的指揮乃至戰后反思都有強烈的主觀主義色彩。
盡管中印兩國在千年以上的交往史上有著友好的密切的關系,但中印兩國和兩國人民又因為不同的境遇形成了截然不同的氣質。印度的文明被中斷過,歷史上也少有統一的王朝,兩面環海、北鄰喜馬拉雅的區位特點塑造了其自負保守的民族性格,印度被英國殖民達200年之久,“非暴力不合作”的思想雖然適應其國情,但也泯滅了真正的血性。尼赫魯罔顧事實,恣意妄為,不聽中國一再忠告,不斷挑釁,輕言開戰,非常不明智。如果將中國人的克制視為軟弱,那真就應了中國人的先禮后兵、后發制人待敵之道。同時,尼赫魯想當然地認為得到了蘇美兩個超級大國的支持,卻忽視了中蘇兩國雖然關系不如之前,但在那個極度講究意識形態的冷戰時代,蘇聯不至于完全地與中國敵對而徹底支持印度,這也是尼赫魯對國際形勢的一個誤判,彰顯了尼赫魯的戰略定力嚴重不足。正如尼赫魯后來所承認的,1962年中印邊界戰爭印度戰敗的一個原因在于,印度一直生活在自己編織的虛幻世界里,臆測印度可以抗衡中國。
再次,尼赫魯所謂民主制下的印度政壇威權領導致使其內部系統管理混亂。 因為具有卓越的功勛,氣宇軒昂、儀表不凡的尼赫魯在印度政壇上是一個處于絕對支配地位的人物,號稱世界上最大資本主義民主國家的印度政壇深深鐫刻著他的個性和思維。尼赫魯在工作中形成了一種以自我為中心的作風,事必親力親為,偏信小集團。他對印度政府的控制非常嚴密,比如情報工作中,情報局的活動和他所收集到的情報常常不送到陸軍總部,而一般都是由尼赫魯口頭商量決定,甚至有時連作為情報局行政主管部門的內政部也得不到這方面的報告,印度情報局在實際上只隸屬于尼赫魯一人。這方面最突出的事例莫過于尼赫魯有關“麥克馬洪線”的決定。1950年中國中央政府進軍西藏后,副總理兼內政部部長帕特爾給尼赫魯寫了一封長信,提出包括制定有關“麥克馬洪線”政策的計劃,以解決中印之間的潛在麻煩。尼赫魯卻憤然予以拒絕,認為印度內閣不懂外交,還公開聲稱要將“麥克馬洪線”看作中印邊界線。有人提出了不同意見和警告:對中國來說,“麥克馬洪線”可能是英國在其侵略中國的過程中留下來的創傷之一,中國可能設法在調整邊界的基礎上醫治或消除這個創傷,這種調整可能既不是我們所喜歡的,也不符合我們的利益,但尼赫魯不予理睬。
也正因為尼赫魯的這種專橫性格,據稱在中印邊界戰爭爆發前的很長時間里,印度外交官員都盡量避免處理有關中國在邊境活動情況的情報,因為提及此事可能升級的話便會遭致訓斥。所以直到1962年9月,當西線軍司令道拉特·辛格將軍就前進政策發出警告,主張放棄所有前進陣地時,尼赫魯仍不予理睬,妄圖以無賴方式解決中印爭端。尼赫魯堅信中國不會對印度發動任何大的軍事行動,不僅聽不進去下屬的任何不同意見,而且對中國方面一再發出的警告置若罔聞。[4]而他的另一親信考爾1962年10月10日親自到東線克節朗河地區視察,目睹了雙方軍隊開火的嚴重事態,也不敢向尼赫魯報告實情。尼赫魯的情報來源實際上只有極少數人,他一旦在什么問題上作出決定,很少有人能說服他改弦更張。他不易接受不同的意見和對已作出的決定進行重新評估,這也是尼赫魯自我封閉成為孤家寡人并自己走向(或者助長他走向)錯誤深淵的重要原因之一。[5]283endprint
對于尼赫魯的傲慢和偏執性格,甘地早就于1936年寫給尼赫魯的信中談道:“同事們懼怕你,因為你易于動怒并對他們沒有耐心。他們對你的訓斥和師長作風,尤其是在他們看來你自認一貫正確和知識超凡所表現出的盛氣凌人使他們感到氣惱。”[5]283其實,不只是尼赫魯的同事、朋友、戰友、屬下領教了尼赫魯的刻板、頑固、傲慢,與尼赫魯交往的他國政要也對其這種性格有著深刻的印象。1956年菲律賓外長羅慕洛在談到萬隆會議時說,雖說尼赫魯的才智給代表們留下深刻印象,但他驕傲自大,而且刻板;美國總統艾森豪威爾對尼赫魯的評價是:他認為除了自己,所有的人都是錯的;周恩來對于尼赫魯的印象也是:從未見到過如此驕傲自大的人。
一個人的自負有時會成為成長的動力,有時也會成為失敗的根源。尼赫魯是后者,他將這種自負轉換成國家意志,最后演變成個人和國家的悲劇,不能不令人遺憾。
三、一個時代的縮影和戰爭的影響
當然在印度的政治土壤中,如果沒有尼赫魯,也會有像尼赫魯這樣的人,但即便另有他人,如果與中國碰撞,結局亦同。其實尼赫魯代表的是一個時代的印度人,當時的印度不只是尼赫魯對中國的認知存在偏差,整個印度對中國也知之甚少,中印兩國間可謂最熟悉的陌生人。
在高層不重視的情況下,印度情報局所遇到的困難必然很多。這里有兩個比較突出的困難:第一個是印度方面沒有足夠數量的精通中文的官員;第二個是在對情報進行綜合分析和判斷方面,在體制上存在著嚴重問題。不懂某個國家的語言文字,想要了解該國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思想意識形態和心理素質等等方面的情況是不可能的。20世紀50年代初期,印度學術界對中國的研究極不重視,到50年代中期,德里大學和外語學院等高等院校才開始設立中文系,但是極度缺乏合格的師資。據估計,這時全印度能讀寫中文的人數也不過半打,而且水平也很有限。盡管尼赫魯在50年代初曾給情報局長穆立克下達過開展有關中國的情報活動和收集有關中國情況的指示,但在貫徹執行中問題很多。因為英國人不像在其他領域那樣,他們根本沒有給印度培養出這方面的人員或留下什么經驗。穆立克稱,印度情報局在1960年大體克服了這些問題,這看來是不符合事實的。甚至2016年12月16日《人民日報》也引用印度中國研究所副主任賈克伯的話:“目前全印度專注于中國問題研究的專家只有五六十人。”
尼赫魯導演的這場戰爭影響巨大,主要表現在兩個方面:
首先尼赫魯的聲望一落千丈。戰后尼赫魯崇高的政治地位和威望受到極大挑戰,印度人非但消減了對尼赫魯的個人崇拜,而且嚴重質疑他對國大黨的管理和對印度的控制能力。中印邊界戰爭標志著尼赫魯時代衰落的開始,并導致了尼赫魯政治生命和個人生命的終結。[6]148許多人認為,如果不是1962年那一仗,在戰后一年半時間內就去世的尼赫魯會活得更久。[7]不過,令尼赫魯欣慰的是,其家族先后出現三位總理,尼赫魯的血脈和理念依然牢牢地主宰著印度的命運。
其次,印度官方和民間對中國的看法也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他們開始摒棄原來的有色眼鏡重新看待中國。總體來看,在邊界戰爭期間和之后,自19世紀末20世紀初印度現代民族意識覺醒以來,持續半個多世紀的中印所謂具有“亞洲共同性”“東方精神”的“東方兄弟”關系破裂,印度民眾眼中的中國形象急劇轉化。中國被大多數印度人視為“擴張主義者”“侵略者”,類似于18世紀和19世紀歐洲帝國主義者。印度人甚至將中國描述為“無恥和不講道德”,是印度的“頭號”敵人,是無比可惡的侵略者,中國被妖魔化了。印度開始接受以前曾拒絕接受的西方主流學派有關中國的那些臆測,即中國決心在亞洲建立其支配地位,所有的當時流行的西方人對中國的偏見在印度都被大肆宣揚。
的確,這場戰爭對于印度來說影響深遠,1962年的邊界戰爭后印度的威信掃地,其自1947年以來建立的南亞秩序宣告解體。當時已退休的政界元老C.拉賈戈帕拉查里痛惜地說:“我們所有的鄰國不是反對我們,就是對我們失去了信任。不管以什么標準來衡量,我們的外交政策都失敗了。”[6]166印度在1962年后調整了外交政策,在國際上不再唱高調,而是采取一種低姿態的做法,爭取一個相對平靜的時期,以積蓄力量。
中印兩個有著悠久燦爛古代文明,并且都歷經西方殖民主義與帝國主義侵略的大國,卻在短短數年內經歷了最好和最壞的時代,不能不令人遺憾感嘆。以史為鑒,兩國目前都處于高速發展的最佳時期,希望兩國之間的和平共處關系能夠不斷持續,為區域和平做出新的更大貢獻,當然這首先需要印度領導人不再重蹈尼赫魯的覆轍,像中國領導人一樣,從人類命運共同體的角度建構區域政治和戰略秩序,而不是延續已經被拋入歷史垃圾堆的地區霸權主義思維。
注釋:
① 據印度國防部1965年發表的數字顯示,在這場短暫而猛烈的邊界沖突中,印度軍隊死亡1383人,失蹤1696人,被俘3968人,印度情報部門估計,中國軍隊則僅陣亡300—400人。
② 尼赫魯及其與1962中印邊界沖突是學界研究熱點,相關成果主要如尚勸余《尼赫魯研究》(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年),呂昭義、林延明《尼赫魯政府關于中印邊界問題的單邊主義及其對1954年《中印協定》的解讀》(《南亞研究》2012年第1期),馬榮久、牛軍《尼赫魯政府的對華邊界政策:分析框架》(《南亞研究》2010年第2期),陶亮、李敏《尼赫魯對果阿問題的處理與1962年中印邊界沖突》(《南亞研究》2014年第2期),鄧紅英《1949~1958年中印邊界糾紛及其處理》(《當代中國史研究》2014年第3期)和《論印度民族主義對中印邊界爭端升級的影響》(《武漢大學學報(人文科學版)》2015年第3期),馬勇、許娟《博弈論視角下的中印邊界爭端(1949—1962年)》(《青海社會科學》2010年第2期)等,均直接或間接對尼赫魯與中印邊界沖突進行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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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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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印人民團結起來!打敗帝國主義陰謀!印度共產黨與社會共和黨電賀中央人民政府 毛主席分別復電感謝[N].人民日報.1949-11-20.
[3][印]賈瓦哈拉爾·尼赫魯.印度的發現[M].向哲濬,朱彬元,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6.
[4]王宏緯.喜馬拉雅山情結:中印關系研究[M].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1998∶294.
[5]王宏緯.當代中印關系述評[M].北京:中國藏學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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