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嶸 中國農業銀行法蘭克福分行 編輯/王莉
【專家點評】
首先,任何國家以國家為主體的對外金融體系和“走出去”金融業務的發展,都能反映出國家的經濟外交戰略,并會與國家整體經濟發展水平和對外開放程度相適應。
以我國為例,一是政策性金融和開發性金融階段。1994年國開行成立,標志著我國政策性金融與商業金融職能正式分離。以國開行為代表的開發性金融是國家經濟外交戰略實施的重要助推力量,并輔以中國進出口銀行的進出口支持性金融。其主要實現方式是通過中長期項目信貸。二是從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之后,以中投公司成立為標志,國家主體金融“走出去”開始進入多元化發展階段,開啟了以直接或間接股權投資等方式為主的全球化資產配置。三是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一帶一路”倡議以后,2014年絲路基金的成立和運作,標志著“一帶一路”金融支持進入實質性的新階段。一方面,這體現了我國國家主體金融“走出去”創新支持國家對外經濟的目標更加清晰和精準,即以基金直投支持“一帶一路”;另一方面,在絲路基金的運作過程中并非僅僅強調中國的戰略利益,而是充分體現了開放包容和互利共贏的特點,對接沿線國家的發展戰略和規劃。
其次,提升本國企業的國際化水平和“走出去”的實質能力是國家主體金融服務的根本目的。長遠來看,金融國際化的水平與企業“走出去”的實質能力是相匹配的。
國家主體金融對外服務的根本目的,是提升本國企業的國際化水平和真正“走出去”的能力。中國企業的國際化能力以及中國企業的商品能否為國際市場接受,中國企業在境外并購后能否真正融入當地,中國企業承攬的基礎設施項目建設水平和運維能力如何等等,這些都體現著中國企業“走出去”是否走的穩和走的長遠。而國家主體金融無論是開發性金融、政策性金融、還是投資公司和主權基金等,最終目標是要提升中國企業的國際化能力,并在此過程中提高國家主體金融本身的國際化水平、創新能力以及提供“走出去”服務的能力。我們可喜地看到,近年來伴隨中國企業“走出去”步伐的加快,人民幣國際化的發展以及“一帶一路”的實施,我國國家主體金融和商業金融國際化的水平在提高,提供的產品和服務內容在擴大。但也要承認,在總體上仍然落后于我國整體對外開放的要求和企業國際化實施過程中的實際需求。
第三,國家主體金融對外服務能力的提升需要國家在政策層面的系統性支持以及完善涉外法律制度建設。
我國可以借鑒德國在涉外經濟金融支持方面的經驗,主要目的是在保護企業對外投資權益的同時,有利于有效監管。一是加快涉外經濟的立法和制度建設及完善工作。應制定和出臺全面而嚴謹的法律配套制度,比如對境外投資的保護性制度和措施、對跨國公司在境外的經營活動進行有效監督和管理、對跨國公司的境內外并購交易設定限制性條款等;同時,也要為中資企業進行境外投資及在國際市場進行并購交易提供更有效的法律保障。二是進一步簡化和完善境外投資外匯管理手續。比如加強境外投資外匯管理信息化建設,提高技術手段,完善境外投資統計監測系統,提升監管手段和監管效率。此外,還應盡快制定境外投資保險制度,為企業在境外投資可能遇到的政治風險提供保護。
第四,通過國家主體金融多元化以及加強與商業金融的融合與合作,使各類金融機構包括政策性銀行、商業銀行、主權基金及信保機構等實現共同配合并形成合力。
不同的金融主體和層面在支持國家對外經濟戰略上發揮的作用是不同的,其彼此之間不是相互競爭或者說相互排斥的關系,而是優勢互補、互利共贏的關系。以“一帶一路”金融支持為例,以國開行中長期基礎設施信貸支持為代表的開發性金融,是金融支持“一帶一路”的基礎和先行者;以進出口銀行大型機電設備貿易等中長期貿易性金融支持(如中長期福費廷)為代表的支持性金融,是“一帶一路”貿易金融堅定的實踐者;以中國信保為代表的保險支持,比如在貿易物流、工程項目、財務擔保等等領域的保險制度性安排和產品設計,是“一帶一路”順利實施的必要保障;絲路基金則通過直接和間接的股權投資,為沿線國家的基礎設施建設和能源項目等提供更加長期的資金支持,并對“一帶一路”融資起到導向和引領作用;國有商業銀行則應積極布局“一帶一路”沿線國家,參與到政策性金融的中長期項目中去,同時利用自身商業化經營產品豐富的特點,以跨境人民幣業務為切入點,積極支持“一帶一路”建設。
第五,健全和完善風險管理體系和機制是國家主體金融支持國家對外經濟戰略實施的根本前提和保障。
國家主體金融在支持國家對外經濟戰略和企業“走出去”的過程中,會面臨諸多的風險和不確定因素。比如“一帶一路”沿線國家、非洲和南美洲等我國重點發展的區域,均屬于新興經濟體或者欠發達的發展中國家,其綜合政治、法律和商業風險較高。不解決風險問題,盲目介入項目和業務會導致最后形成一堆壞賬,從而從根本上嚴重損害國家主體金融支持對外經濟戰略的推進與實施。為有效防范風險,應做好以下工作:一是政府從制度層面要加強風險防控。比如,通過與發展中國家和新興國家簽訂投資促進與保護雙邊協議來保障企業在國外的經濟利益。協議的主要內容可包括:給予投資者以國民待遇和最惠國待遇;保證資本和盈利的自由匯出;以法律手段保護我國企業和個人的財產;投資者與所在國發生爭議時可提交國際仲裁法庭解決等(德國已與125個國家和地區簽訂了此類雙邊協議)。二是健全風險分擔機制,可以由政府或政府層面的擔保機構對企業在國外投資面臨的政治風險予以擔保;也可以由國開行、進出口銀行等政策性金融機構、國有商業銀行以及信保公司等在具體項目上合作,信用風險按比例分擔。三是提升專業風險管理、風險緩釋和風險轉移水平。一方面需要政府、商會、使領館、各類金融機構以及“走出去”企業本身加強配合和信息互通,特別在專業人才培養、技術升級,以及法律、會計及稅務等方面,提升企業和金融機構的專業能力;另一方面,需要在專業和產品層面強化金融機構間的合作,不僅是中資不同金融機構的合作,還要延伸到外資機構,了解外資機構的風險偏好和擅長領域。比如,可以通過與外資機構合作保兌、福費廷、保理等產品,轉移或者緩釋風險。四是健全境外保險機制保障。一方面盡快制定境外投資保險制度,對企業在境外投資可能遇到的政治風險提供保護;另一方面,可以中信保為核心,完善政策性保險機制和產品體系,并推動商業保險的介入以及境內外保險機構的合作。
國家主體金融功能的完善和作用的發揮,有利于我國擴大在國際經濟區域合作中的影響力,并提升國家的話語權。國家主體金融業務覆蓋范圍的不斷擴大,實現方式的持續創新,以及功能、產品和專業化程度的持續提高,會在很大程度上提升國家的軟實力和在國際經濟區域合作中的話語權。從中國的資金支持,發展到中國的金融產品、金融方案和金融智慧支持,再到中國的國際化人才大量進入國際經濟和國際金融合作領域以及中國文化的影響力擴大,最終實現中國參與甚至是主導國際區域經濟合作,以及國際金融相關慣例、規則以及秩序的制定。亞投行(AIIB)的成立和探索,正是我國對這一戰略實踐的開始和嘗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