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語式“讓X飛”的構式語法分析

劉琴

摘要：以認知構式語法為理論基礎，分析“讓X飛”兼語的句法一語義特征。在句法上，X既是“讓”的賓語，又是“飛”的主語；在語義上，因為“讓”與“飛”的相互壓制，“飛”具有了不同于普通義的構式義，通過分析語料可發現，兼語構式的四個成分之間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壓制共存。

關鍵詞：“讓X飛”；構式語法；句法；語義

中圖分類號：H0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1580（2017）09-0140-03

一、兼語式研究回顧

我們對兼語式（又稱兼語結構）的研究由來已久。國內最開始的研究圍繞著兼語式的分類與“存廢之爭”（楊成凱1984）展開，涉及兼語式的句法和語義特點（游汝杰2002；邢欣1995，2004），兼語式的句法推導（成鎮權2003，2007；楊大然2004；胡波、文衛平2007；溫賓利、袁芳2009；馬志剛2011）分析特殊兼語式的特點。近幾年來，也有許多學者從認知語言學的角度來分析兼語式的構成、兼語式的重新分類和其原型范疇。劉世英（2002）從象似性角度，分析漢語兼語結構四種類型的特點。蘇丹潔（2011，2012）研究用構式語塊進行教學，主要研究表示使令的兼語式的教學。楊哲（2011）認為兼語式的語義構成概括為施事主語使人或事物處于某種狀態或表現某種行為，而致使命令式是兼語式的原型，其他類型為低原型性的表達。牛保義運用Lan-gacker的認知語法理論分析漢語兼語式中兼語的銜接功能。劉云飛（2014）根據認知語言學力量理論，以兼語式中各成分的力量關系的心理表征為視角對兼語式進行分類，彌補已有分類模式的不足。劉云飛以認知構式語法為理論框架，分析了助成類兼語構式背后的認知動因和機制。

隨著社會的發展，語言的變異，網絡流行語中出現越來越多的新詞語，語言學家對流行語的研究從分析其語義、語用特征開始，近年來有學者從認知語言學角度研究其認知機制、生成機制，如王寅（2011）運用認知語法和構式語法分析對“被X”的語義、句法、語用屬性進行剖析，認為“詞匯與構式互動”的“詞匯壓制”創造出的新詞匯體現出人們認識社會的方式和再范疇化的機制（2011），但這樣的研究少之又少。對“讓X飛”的認知構式研究始于賈伯鑫（2012），他分析了“讓X飛”構式的句法、語義、語用特征。然而對“讓X飛”構式的認知分析還處于起步階段，隨著這一類流行語在網絡上的頻繁出現，對“讓X飛”構式的研究必須深入，因此本文將從構式角度對其進行深入研究，分析其語義生成機制。

二、詞匯壓制

構式語法（Construction Grammar，簡稱CxG）是從20世紀80年代后期逐漸興起的一種語法理論。構式語法起源于認知語法，其本質上屬于認知語言學的范疇，但是目前來看，構式語法已經自成一派。對于什么是構式，構式語法學家給出了不同的定義。如Langacker認為，一個音義配對體形成一個“象征單位”，兩個或兩個以上的象征單位形成一個“構式”，并可記作[∑1]+[∑2]=[∑3]。Croft認為，構式是約定俗成的形義配對的復雜句法單位。Goldberg將“不可預測性”視為構式定義的必要條件，并對其作出如下描述：

“當且僅當C為一個形義配對體時，就可視為一個獨立的構式，且其形式和意義的某些特征不能從C的組成部分或從其他已存構式中嚴格預測出來。”

按照認知語法的觀點，名詞的語義凸顯的是一種事物；動詞的語義凸顯的是一種時間性的關系或過程。構式語法則認為，當詞匯和構式之間存在沖突時，構式對詞匯進行壓制，使產生系統相關之義。王寅認為“只要是對語句（包括短語或分句）的結構、意義和用法起主導性或關鍵性作用，并迫使他者作適當調變的現象，都可稱作‘壓制”。兼語構式的四個成分之間不是孤立的，互不相關的，而是相互壓制共存的。兼語構式中含有NI+V1和N2+V2兩個成分構式，且這兩個成分構式雖然并不關聯，可以獨立使用，但當他們一起構成兼語構式時，前者和后者相互壓制，凸顯了兼語構式的系統相關之義。在語義上，兼語構式其特殊性在于兩套“施+受”結構表達兩個意義層面。而這兩個意義層面的結合就在于N2的雙重語義身份。

三、兼語式“讓X飛”的句法特征

兼語式是現代漢語中一種特殊句式，在日常生活中也很常見。兼語式由N1、V1、N2、V2四個句法成分組成，在句法上其特征為NI+VI+N2+V2。N1作為整個兼語式的主語，一般為名詞、名詞短語，也可以是謂詞性成分。在句法上，V1是兼語式的謂語，一般為及物動詞，如上述例句中的“邀請”“讓”。N2通常為名詞短語或代詞等體詞性成分。兼語式最顯著的句法特征是N2表征了雙重句法角色：V1的賓語與V2的主語。兼語式一個明顯的句法特征是其停頓在N2后，不在V1后。

根據兼語動詞的不同，兼語式又可以分為：使令類、幫陪類、有無類、心理活動類、推舉稱名類等。兼語式“讓X飛”構式由三部分組成：使令類動詞“讓”，名詞N2，動詞V2。“讓X飛”首次出現在電影《讓子彈飛》中，電影中的經典臺詞“讓子彈再飛一會兒”也就是說等待事情的結果明朗。在這之后，“讓X飛”體出現在網絡和媒體報道中。如下例：

例1：《讓Excel飛》是2012年出版的，由作者林書明編著的一本書籍。

宣傳語：掌握Excel精髓，讓我們隨心所欲。借助Access，讓Excel飛！這是一本關于如何有效利用Excel和Access提高職場效率的書。書中凝聚了作者多年來關于如何利用Excel和Access提升個人生產力的獨特思考。

例2：讓內容飛直播+時代，掌門用內容玩轉直播下半場。（新華網）

從以上兩個例子可以看出，與傳統意義上的兼語式不同的是，“讓X飛”構式出現時，N1通常是省略的，構式成分只有V1“讓”，N2“X”和V2“飛”，在不同的語境里，“飛”的語義不同。endprint

四、兼語式“讓X飛”的構式義

通過查閱《百度漢語》，“飛”具有以下7種意思：

1.鳥類或蟲類等用翅膀在空中往來活動；2.在空中運動；3.形容極快；4.極，特別地；5.無根據的、無緣無故的；6.像架在空中的形狀；7.感情的表達與傳遞。

在兼語式中，V1和V2的語義成分在N2處重合，N2首先是V1的一個語義分子，即V1的施事，同時又是V2的語義分子，即V2的受事，N2集兩個語義身份于一身，這是兼語式典型的語義特征。兼語式中的話語是遞進式推進的。而在話語推進過程中，兼語N2承擔了話語整合的功能，也就是說，兼語N2將兼語式的主次話題整合起來，兼語式中的兩個話語通過兼語N2聯結為一個完整的話語。

而在“讓X飛”構式中，因為“讓”與“X”的相互壓制，“飛”被賦予了新的語義。

（一）武器使用

在最開始使用的“讓子彈飛”中，“飛”作為移動動詞，結合了行為和方式兩種含義。當用在“X”的N2是武器類詞匯時，“飛”在這里有了“武器使用”的含義。如下例：

讓導彈飛，讓導彈飛，

綿密的軌跡結成和平的盾牌，

讓導彈飛，讓導彈飛，

呼嘯的長劍騰起漫天的云彩。

讓導彈飛，讓導彈飛，

綿密的軌跡結成和平的盾牌，

讓導彈飛，讓導彈飛，

呼嘯的長劍騰起漫天的云彩，

漫天的云彩。

《讓導彈飛》是音樂人胡旭東作曲的一首歌，發表于2014年4月，演唱者是師鵬。2016年12月22日，在清華大學舉辦的火箭軍一周年快閃活動上，青年歌手周強、王瑋瑋演唱了這首歌曲。

（二）下臺

在以下幾個例子中，“飛”的隱喻意義“下臺”被“讓X飛”構式激活。

例1：讓總統飛還是讓子彈飛？

領導人不飛子彈就會飛，領導人打響了內戰的第一槍。利比亞正在上演現實版的《讓子彈飛》劇情……我們回顧此次中東的民主化浪潮，橫向對比一下突尼斯、埃及以及利比亞三國，同樣都是國民自發的非暴力革命，結局卻截然不同，關鍵在于突尼斯和埃及的總統飛走了，飛到哪里不重要，重要的是子彈沒有飛起來，子彈不飛意味著憲法的正義在這兩個國家已經確立并將得到穩固。

報道中稱“領導人不飛子彈就會飛”“突尼斯和埃及的總統飛走了”，這個“飛”不符合百度漢語的7種解釋的任何一種。在這個構式中，“X”多是政要或者領導人這樣的名詞。“領導人”不能飛，“讓領導人飛”只能是讓領導人下臺。

（三）快速發展

更多的語料分析可以得出，“飛”在“讓X飛”構式中的語義是“快速發展”，如下例。

例1：《讓品牌飛：互聯網+時代的品牌騰飛9步法》第一次全面、系統地介紹了如何借助互聯網快速打響一個新品牌——“9+1”品牌循環系統。這個系統怎么玩，每一步都給出了具有指導性的實戰技巧和方法，同時輔以針對性的案例，為讀者描繪了一個品牌營銷地圖。掌握了這些技巧和方法，你就能用互聯網思維捅破品牌成長的“天花板”，讓品牌在一次次系統循環中實現騰飛。

例2：去年最后一周樓市上演“讓銷量飛”。

過去的一年，對于全國的樓市而言，是動蕩不安的一年，國家及地方政府對樓市的調控政策層出不窮。縱觀全年，“國十一條”“新國十條”、加息、限貸令、公積金貸款利率上調……而一系列政策“組合拳”并未使西安樓市出現反轉。即使在普遍認為是淡季的年底，樓市依然給力。上年度最后一周，西安樓市上演了一出“讓銷量飛”的劇目，雖然在售均價環比下滑3.56%，為6595元/平方米，但成交面積卻環比上漲3.77%，達到了342595.8平方米。

五、結語

本文在回顧兼語式研究的基礎上分析了兼語構式“讓X飛”的句法、語義特征。認為從構式語法角度研究兼語式“讓X飛”的雙重特征尤其重要。兼語N2是兩個話語銜接的紐帶，具有語用整合的功能。兼語X是兼語構式重合和壓制的核心，兼語構式的四個成分之間不是孤立的，而是相互壓制共存。

[責任編輯：周海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