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農業大學經濟學院,湖南 長沙 410128)
新常態下推動供給側改革的戰略思考
張家輝劉輝
(湖南農業大學經濟學院,湖南 長沙 410128)
在我國目前經濟增速趨緩、結構性矛盾凸顯的新常態下,供給側改革為順應經濟結構轉型調整、突破傳統發展桎梏探尋了新的出路。長期需求管理的政策取向積累了大量“痼疾”,再加上國際市場低迷,傳統“三駕馬車”已無法為經濟增長注入新的活力。為此,中央在把握當前宏觀經濟形勢的基礎上做出了推進供給側性改革的重大決策。本文反思中國供給側改革的理論溯源以及現實考量,并從供需兩端切入深刻剖析中國供給改革的根本原因,最后提出推動改革的政策建議。
新常態;供給側改革;結構性矛盾;創新驅動
目前我國正處于“三期疊加”、經濟轉型的關鍵時期,如何應對改革的嚴峻挑戰并主動適應和引領經濟新常態成為我國當前的重中之重。為此,2015年11月10日,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財經領導小組會議上首次提出了“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總政策取向,明確指出“在適度擴大總需求的同時,著力加強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著力提高供給體系質量和效率,增強經濟持續增長動力”。此番由需求側到供給側的政策調整不是偶然的,而是市場經濟回落到“新常態”必要的“階段性”改革,遵循了社會經濟發展的內在規律。毫無疑問,這是我國進行經濟結構調整、實現社會生產力質的飛躍的一次難得機遇。供給側結構管理的重心轉移,標志著政府開始從由短期經濟刺激和直接干預的“凱恩斯主義模式”轉向注重經濟效率提高、可持續發展的創新驅動模式。
1.1供給側改革的理論溯源
放眼整個中國經濟演進史,孕育于中國經濟“新常態”土壤的供給側改革可謂是新鮮事物,然而其并非無中生有,早期西方國家便有了相關理論成果和經驗實踐。
“薩伊定理”為供給側改革提供了最重要的理論支持,核心是“供給自動創造需求”,即產品一經生產便通過市場出清滿足消費需求,也就是說供求一定會處于平衡狀態而不會造成生產過剩。
然而,以生產過剩為特征的20世紀30年代的經濟大蕭條,使古典自由主義的“薩伊定律”遭受嚴重挑戰,由此凱恩斯主義應運而生。凱恩斯從需求側解釋有效需求不足會導致產能過剩、失業率高等情況,因而市場出清只是一種理想的經濟運行狀態,最有效的解決危機的措施就是運用“有形之手”干預經濟。以美國的“羅斯福新政”為典型例子,政府運用刺激性的宏觀政策調控經濟、刺激消費,避免了美國經濟整體的大幅衰退,后期為眾多同陷入經濟危機的國家紛紛效仿,均走上了經濟復蘇之路。
直到20世紀70年代,高通貨膨脹和高失業率并存的“滯脹”出現使得社會將矛頭都指向凱恩斯主義的經濟政策,說明了需求管理的經濟政策并不能解釋一切經濟現象。而此時以拉弗和蒙代爾為代表的供給學派再次回到公眾視野,其提出了減稅、國企改革、放松市場管制、放松金融約束和抑制等為主的宏觀經濟政策[1],成就了之后著名的“里根經濟學”和“撒切爾主義”,推動英美等國走出了“滯脹”的泥潭。盡管“里根經濟學”的做法總體上看是成功的,但也造成了美國政府的財政赤字大幅膨脹、收入分配狀況惡化等困境。
1.2新常態下供給側改革的現實考量
立足于國情,我國在現階段實現供給側改革戰略有著自己現實的考量,且與其他推動供給管理政策的國家在發展環境、戰略目標、政策手段等方面都大相徑庭。因此我國不能直接沿襲他國的管理模式,要厘清自己的改革思路,探索適合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經濟發展方式。
具體而言,英美供給學派當時面臨的最大困境便是“滯脹”,經濟長期基本處于停滯,通貨膨脹更是一度高達9%,政策目標主要是抑制過高的通脹。而新常態下我國經濟依然保持著7%左右的中高速增長,且通貨膨脹也一直保持在可控的范圍內,經濟穩定向好,發展環境適宜。我國轉向供給側管理的最主要目的是化解長期需求政策統治下導致的供需矛盾,轉變以往的經濟增速、GDP增長導向,以調整經濟結構、轉變發展方式、重塑動力機制為戰略目標。而且,同為“供給”導向的英美等國和我國在具體手段上又顯差異,美國里根政府和英國撒切爾政府分別采用減稅和國企改革等“供給側”措施推動經濟復蘇;中國的改革理念是通過創新驅動提高全要素生產率,從制度創新、機制創新、技術創新三方面促進資源要素有效配置、調整生產結構,釋放企業的有效供給潛能。
盡管各國面臨的經濟形勢和戰略側重不同,但殊途同歸,無論是英美還是中國,都曾經歷長期的單一需求管理的政策調控期[2],最終無法應對來自體系內外的經濟沖擊而轉軌到“供給端”。他國的成功經驗可為我國改革提供前進的“風向標”,而政策的局限性也是我國需引以為戒的“警示牌”。我國應在供給學派豐富的理論體系中找到自己的支點,既要廓清彼此間的經濟環境差異,又要明確國內市場的利益訴求,抓住主要矛盾,對供給側改革形成明確的整體規劃。
更需注意的是,我國供給側改革有著鮮明的特色,即供給側改革并不排斥傳統的需求側管理,需從兩端發力、雙管齊下,不過工作重心偏向于供給端。供需調控的協調搭配應達到這樣一種狀態:供給側調控應以潛在產出為導向,著眼于經濟增長趨勢和潛在增長率,紓解需求調控壓力;同時依靠需求側調控掌握經濟調整速度,為短期經濟運行提供底部支持[3]。總之,國家采取的宏觀經濟政策一定是基于當前整體宏觀經濟環境而做出的相機決策,否則只會固化原有的體制矛盾。
新常態意味著我國經濟開始按規律步入正軌,同時更多的矛盾也進一步凸顯,最主要的供需結構性矛盾已成為我國經濟增長的根本障礙。“供需錯位”長期抑制經濟增長的活力,使供求雙方的矛盾不斷激化,也給經濟的健康持續發展施加了沉重壓力,供給側改革迫在眉睫。
2.1需求端“三駕馬車”無力持續,國內外經濟形勢轉變倒逼供給側改革
2.1.1消費結構升級
隨著國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和消費理念的改觀,我國居民的消費已從傳統的模仿型、排浪式階段過渡到追求個性化、多樣化的消費模式,消費者對于高品質的消費需求日益旺盛。具體而言,近些年海淘、境外代購額逐年上漲;需求升級趨勢明顯,電信、文化娛樂、養老等消費快速增長[4]。然而,市場上仍普遍充斥著低端的消費品,這揭示了原有的生產結構還未跟上消費的新動態,高端消費需求的有效釋放必須打破固有的供給模式。而且,房地產、醫療等與民相關領域的價格過高也導致了國內有效需求不足,在可支配收入一定的情況下消費者只能“望而卻步”。同時,老齡化現象嚴重、社會保障體系不健全等問題使得居民的“預防性需求”上升,消費欲望更加難以激發。
2.1.2投資邊際收益遞減
長期以來我國一直依靠招商引資來帶動地方經濟增長,投資在GDP占有巨大的比重,正如物極必反,過度投資只會帶來更低的收益率和扭轉了資源的合理配置。由于受到產業結構低端化、要素流動不暢通、過剩產能和積壓庫存難化解、信貸杠桿待釋放以及投資風險巨大等問題的影響[5],我國企業的投資意愿一直在底端徘徊,近些年來更有資本外流的趨勢。從政府層面上看,政府的以經濟增速為追求的重復、盲目投資也為經濟埋下了巨大安全隱患,而且大部分投資的去向是產能過剩的鋼鐵、水泥等產業領域,不僅回報率低,更固化了本該由市場淘汰的生產鏈。其次,由于中央與地方特殊的財政分權關系,地方政府普遍受還本付息壓力和融資渠道收窄等問題的困擾,債務風險升高,難以進一步擴大投資規模。
2.1.3出口面臨挑戰
自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后,整體上國際市場持續處于低迷狀態,外需疲軟,使我國的外貿出口增速明顯下降。同時,外貿保護主義抬頭、國際貿易摩擦持續升溫,對我國的反傾銷、反補貼調查不斷上升。一些主要貿易合作伙伴實行了“再工業化”和“制造業回流”推動全球生產鏈發生改變,對我國傳統的加工出口型制造業無疑構成了沉重打擊。在這種貿易條件持續惡化的條件下,我國依然固守低端制造是不可能重操就業的,再加上我國要素資源的優勢也已褪去,出口形勢只會更加嚴峻。
綜上可見,“新常態”下傳統的“三駕馬車”已經無力承擔推動經濟長期可持續發展的重任,同時世界經濟持續低迷不振,繼續的短期刺激政策只會將需求側的矛盾無限放大,因此也就倒逼供給側改革,為經濟增長提供新的血液。更進一步看,這不僅是對當前需求側調控的補充,更為將來需求側調控提供了更廣闊的空間,符合經濟發展的規律。
2.2供給端的質量和效率低下,要素資源供給約束趨緊
2.2.1產能過剩和有效供給不足的結構性分化
供給的結構和層次問題是目前“供需錯位”的根本原因,供給跟不上需求結構的演進、跟不上時代變遷的速度,便會延緩整個經濟轉型升級的過程。一方面鋼鐵、煤炭、水泥、電解鋁等行業存在嚴重的產能過剩,房地產領域庫存積壓嚴重;另一方面,高品質產品及服務行業的供給相對不足,導致國民海外掃貨現象頻繁,旅游、養老、教育、醫療、家政等服務行業缺口巨大。這些都是市場機制失效的表現,以產能過剩的行業來看,大部分“僵尸企業”原本都該在“優勝劣汰”作用下自然“死亡”,然而“父愛主義”的政府又給予其補貼、優惠條件讓其“死而復生”,破壞了市場機制的生態平衡。再加上原有國際分工下生產鏈的“低端鎖定”以及舊體制下供給結構的“路徑依賴”,若想治本只能進行體制機制改革促進生產要素自由流動,以創新驅動助推產業結構調整升級。
2.2.2產要素成本上升及生態環境約束趨緊
首先,計劃生育政策的長期實施使得我國“人口紅利”優勢慢慢褪去,老齡化現象嚴重,勞動人口有效供應不足,整個國家陷入“未富先老”的窘境。早在2011年前后,我國經濟發展中的“劉易斯拐點”已經出現[6],低廉勞動力的無限供給模式潰敗,民工荒、招工難現象時常發生,勞動力成本顯著上升。其次,我國資本市場發育還不盡完善,金融機構融資功能還很有限,“普惠金融”成效未完全釋放,社會資本的使用效率低下。高昂的利率抑制了創新創業活力并大大降低了中小微企業的市場存活率,融資供給的抑制亟需資本市場的供給側改革。最后,我們更需關注的是生產方式的轉變,以要素資源驅動的粗放型經濟結構已經導致了嚴重的生態環境破壞,環境資源的約束趨緊逼迫傳統高耗能、高污染的工業結構轉型升級,日益嚴重的霧霾、水體污染等治理刻不容緩。
2.3體制機制“桎梏”阻礙生產要素自由流動,價格傳導機制受阻
供給側改革的重要任務是要破除生產要素優化配置的體制機制障礙,糾正微觀經濟主體所面臨的激勵約束的扭曲[7]。一方面,與生產力不適應的舊體制阻礙了市場已有要素間的自由調配,比較優勢難以完全釋放;另一方面,新的或潛在的要素資源進入市場動機不強烈,閑置狀況或轉投海外市場現象嚴重。這與政府過度干預市場有著極大的關系,導致尋租、行政壟斷等廣泛存在,市場信號嚴重扭曲,制度、體制創新動力不足,既得利益集團在政府保護下延緩著結構調整的速度。因此,在各種舊制度變革的“路徑依賴”下,需求側新的消費熱點刺激就無法及時反饋到供給端,市場傳導機制的中斷所導致“供需結構性”矛盾也就在所難免了。
3.1發揮市場配置資源決定性作用,以優勝劣汰機制倒逼企業轉型升級
市場應在“去產能、去庫存、去杠桿、降成本、補短板”中發揮更大作用,允許企業自由進退、自負盈虧。一方面,在產能過剩領域,通過兼并重組、破產清算、產權轉讓等途徑引導落后產能“有序退出”,盡快淘汰“僵尸企業”清理無效供給,同時鼓勵實力較強的產能過剩企業通過“一帶一路”政策“走出去”,積極探索國際市場。另一方面,進一步完善市場機制,具體做到疏通價格形成機制、成本傳導機制和投資回報機制,積極反饋消費熱點信息到供給端,促進企業調整生產結構、推動轉型升級,實現企業提質增效,優化供給體系。面臨西方發達國家“制造業回流”趨勢和新興經濟體更為低廉的勞動力和土地成本所帶來的“雙重挑戰”,傳統制造業唯一的生產途徑就是優化生產結構升級產業鏈,要利用政府產業引導的優惠政策,借助“互聯網+行業”帶來的技術革命的契機,通過產品、技術創新實現生產鏈“低端鎖定”向高端制造業、服務業躍升,提供品質化、多樣化的產品和服務。
3.2推動行政管理體制改革,整體提升政府的服務與監督水平
在經濟新常態下,政府要避免過度的市場干預,將職能定位于制定好法律、法規、標準和政策以及提供社會公共服務,為市場的正常運行“保駕護航”。政府要簡政放權,改革行政管理體制,切實轉變政府職能。推動國有企業改革,實現股權多元化發展和資本化管理,積極引導社會資本進入相關國有領域,提高國企競爭活力。政府尤其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一是要強化服務職能,建立統一的信用信息共享平臺,為市場正常運轉提供基礎的信息支撐;同時增加醫療、養老、教育、衛生等民生領域公共產品的提供,大力發展PPP、特許經營等融資模式,逐步縮小城鄉公共服務的差距。二是要規范市場秩序,建立健全現代監管體系,既要對市場上假冒偽劣產品進行嚴厲打擊,保證市場的公正性、有效性,又要加強法制化建設,特別注重對知識產權的保護,構建有效的的創新開發激勵機制。
3.3加強頂層設計創新建設,消除體制機制障礙以釋放要素活力
舊有體制機制障礙產生的高昂交易成本嚴重阻礙了要素間的自由流動,因此亟需破解體制“桎梏”,加強制度、體制創新,通過體制改革和政策調整改變要素所有者的激勵約束條件,優化要素配置,提高生產效率。
一是要改革戶籍制度,促進勞動力資源在城鄉之間自由有序流動,加快城鎮化建設;調整人口政策,全面放開“二胎”補給人口紅利,通過教育進一步釋放人力資本潛力。二是加快土地制度改革,全面推動“三權分置”政策落地生根,解放農村剩余勞動力,優化農地、自然資源資源配置效率,加快農業轉型發展;城市土地制度改革重點要改變土地招標拍賣模式,改變地方財政過度依賴土地出讓的現狀[8]。三是要推動金融體制改革,提高直接融資的效率,加速金融脫媒進程;加強金融基礎設施建設;放松金融管制和市場準入限制,促進市場深化和經濟資本化進程[9]。四是深化財稅體制和分配機制改革,建設公平競爭的市場體系,做好地方政府存量債務置換工作,積極防控金融風險。
更為重要的是,優化“大眾創業、萬眾創新”、“中國制造2025”的制度環境,構建創新型人才培養機制,通過政策扶持、財稅政策形成的“洼地”效應,吸引社會資本流入,鼓勵創新創業者積極發揮企業家才能,實現由資源要素驅動向創新驅動轉變,提高整個社會全要素生產率。
3.4優化“三駕馬車”內部結構,實現需求供給協同拉動
供給側改革并不排斥傳統需求管理,而是需要調整需求側中消費、投資、出口的比例結構,提高“三駕馬車”拉動效率。具體要做到:在消費層面,優化消費結構,提高消費檔次和水平,同時提升消費者的收入水平、優化收入結構。在投資層面,利用市場機制將投資引向實體經濟,優化投資結構、提升投資質量和績效,一方面企業的投資需求應著眼于技術升級、品牌建設等方面;另一方面政府投資應加強民生、環保領域的建設,擴大公共服務支出。在出口層面,既要構建多邊貿易機制,利用“一帶一路”戰略拓展國際市場,加強合作交流;又要提高出口產品品質,提高反傾銷、反補貼的應對能力。當前的戰略應是供需管理協同拉動,工作重心偏向供給端,以創新供給帶動需求擴展,以擴大有效需求倒逼供給升級,實現穩增長和調結構互為支撐、相互照應。
供給側改革是基于新常態的宏觀背景下,政府主動適應新的經濟發展環境,主動引領經濟發展方式轉變的重大戰略性創新舉措,也是對短期需求刺激誘致的“痼疾”的系統性根治。核心是通過結構性改革,放松管制,由市場機制決定要素資源的自由調配,以創新驅動調整產業結構,提高生產效率和質量。因此,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是我國經濟持續健康發展的必然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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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家社科基金項目(14BJY113);湖南省哲學社會科學基金項目(16JD30);大學生創新性實驗基金項目(2016sk12)的階段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