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后建+王穎



摘要:利用我國25個城市最低工資標準數據匹配到世界銀行關于中國制造業企業調查數據,從實證角度探究了最低工資標準對企業產能利用率的影響及作用機制。結果表明,最低工資標準上浮會顯著降低企業的產能利用率。同時, 本文還揭示了最低工資標準影響企業產能利用率的調節機制和渠道機制。進一步研究發現,對不同規模和類型企業而言,最低工資標準上浮對企業產能利用率的影響存在異質性。研究結論為深層次理解經濟轉型時期,中國制造業企業產能過剩的原因提供了新的線索。
關鍵詞:最低工資標準;產能過剩;國有控股;研發投資;員工薪酬
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228482017(06)007912
一、 引言
西方主流經濟學工資決定理論認為,勞動力價格具有成本與報酬的雙重性質,最低工資標準上浮將會降低企業的勞動力需求,影響企業的要素投入與產出。大量文獻提供了最低工資標準影響企業產能利用率可能的渠道機制。例如,最低工資上浮不僅有利于調動低收入工人的生產積極性[1]、吸引更富有經驗才干的求職者,還能通過改善身體營養狀況增強工人的體力[2],進一步推動企業生產力的提升,達到最優產能狀況。其次,當市場產能過剩狀況嚴重時,最低工資上浮會“倒逼”企業進行結構調整,淘汰相對落后的產能[3],并通過創新、培訓等方式提高市場競爭力[4]。此外,最低工資標準上浮會產生要素替代效應[5],即企業會投入更多資本來替代勞動力,這會促進企業全要素生產率的提高[4],推動產能利用率的提升。
但最低工資上浮也可能會加重企業產能過剩。首先,面對勞動力成本上升的壓力,企業會減少非工資性福利[6],加大工作強度、延長工作時間[7],這會降低工人的體能、弱化工人對企業的歸屬感與奉獻精神,致使企業不能在最優水平生產。其次,最低工資上浮會引致市場勞動力供給增加,提高工人的保留工資[8],從而提高員工的流失風險,弱化企業的生產效率。與此同時,企業為控制成本會縮減崗位、裁減最低工資覆蓋范圍內的勞動者,這可能會導致工人技能互補效應的減弱,不利于企業創新與技術進步[9]。再次,最低工資制度實行后,只有企業支付的工資高于工人的保留工資時,才有可能激勵那些有公平偏好的工人付出較多的努力[9];而最低工資上浮在增加勞動者實際工資的同時,也提高了勞動者的道德風險,可能導致工人努力程度的降低[10],從而降低企業的產能效益。此外,最低工資上浮會提高低收入者的工資水平,拉動消費需求,提高消費者對產品的質量要求,這會引致市場生產與消費錯位,企業持有大量非意愿存貨,加重企業產能過剩[11]。究竟最低工資上浮緩解還是加重了企業產能過剩,現有研究并未對這一問題給予足夠的關注和重視。
基于既有文獻的缺陷,本文試圖利用世界銀行提供的關于中國制造業企業的調查數據,探究最低工資標準對企業產能過剩的影響及作用機制。與現有研究相比,本文在以下兩個方面略有貢獻。首先,本文拓展了現有關于中國制造業企業產能過剩的研究。現有研究大多從市場機制[1213]、信貸配給[14]、產業政策[15]、投資策略[16]、政府作用[1718]等角度探究中國企業產能過剩的影響因素。鮮有文獻基于最低工資標準的視角,研究勞動力市場規制政策對企業產能過剩的影響。本文以中國制造業企業為研究對象,從實證的角度探究最低工資標準對企業產能過剩的影響及作用機制,拓展了中國制造業企業產能過剩的影響因素研究,為相關部門制定有效緩解產能過剩的勞動力政策提供了理論依據和經驗證據。其次,當前我國行業產能過剩問題嚴重,加之人口紅利逐漸消失,低廉勞動力的比較優勢不可持續,推進產業結構調整、尋求發展新出路勢在必行。本文的研究結論,不僅有助于深化對企業產能過剩發生機制的認識,還可以為企業應對產能過剩問題提供參考。二、 理論和證據
最低工資標準作為政府管制勞動力市場的重要手段之一,它的上浮會使勞動力的相對成本增加[1920]。通常地,企業會通過改變生產要素投入[4]、減少非工資福利[7]等各種策略應對成本上升、利潤縮減的壓力。本文關心的是,最低工資會不會通過作用于企業的成本與要素投入進而影響企業的產能利用率?現有文獻為我們提供了一些理論和間接證據。面對最低工資上漲帶來的高成本壓力,一方面,企業會投入更多資本來替代勞動力,淘汰附加值低的產品生產線[4],從而提高企業機器運轉率和全要素生產率;另一方面,最低工資上浮會“倒逼”企業投資更多無形資產、進行技術和管理創新[21],使企業生產不斷接近最優水平。其次,最低工資標準上浮會激勵企業通過培訓提高員工對機器設備的熟練程度[2223],同時促使企業加強生產的監管力度來提高工作績效與業務效率[2425],進而提高企業的生產能力。此外,面對不確定的外部環境,企業傾向于進行規制之內的資源投資與生產,這也有助于規避因過度投資引致的產能過剩[17]。
大量文獻探討了最低工資標準上浮可能緩解產能過剩的作用機制。StiglitzSalop離職和勞動力轉換模型表明[2627],勞動者報酬上漲帶來的較高收益能有效降低員工流動率和勞動力轉換率。而較高的員工流動率會降低企業的凝聚力和信任度,不利于建立穩定的雇傭關系,也會影響企業產出。Akerlof and Yellen研究認為,高工資會增加工人失業的機會成本,從而激勵員工努力工作、提高工作效率[28]。Kleinknecht通過調查荷蘭企業與當地的最低工資政策,發現最低工資會導致企業生產設備的更替變慢,降低國內市場的有效需求,從而阻礙企業創新、降低企業產出效率[29]。Bassanini和Ernst使用經濟合作發展組織(OECD)國家的跨國數據,發現較低的工資增長率會降低企業的研發密度,而勞動力就業保護政策會激勵企業增加在職培訓[30]。最低工資標準上漲能促使企業加大研發支出、加強職工培訓,從而提升工人的技術熟練程度和整體素質,優化企業生產狀況。Vergeer和Kleinknecht指出,勞動力成本上升會促使企業投入更多的資本來替代勞動,而資本的積累有助于企業的研發與創新。特別地,勞動密集型行業對勞動力成本上升較為敏感,最低工資標準上浮會促使此類企業增加更多的資本和研發投入,推動產業結構由勞動密集型向技術密集型的轉變,進而提高產能利用率[31]。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