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奕翔
“讀屏”時代的大學語文
葉奕翔
進入“讀屏”時代,以紙質閱讀為主的傳統大學語文課程,勢必需面對著一些新的課題。首先是短閱讀帶來的沖擊。篇幅短、時間短、浮光掠影,是讀屏的特點。這種閱讀一旦形成習慣,對于大學語文“長閱讀”、“深閱讀”的閱讀要求就會產生沖擊。其次是文字閱讀的減少。讀屏是多媒體式閱讀,文字的主導地位受到沖擊,而大學語文課的宗旨恰恰是訓練大學生對漢語的理解、運用和審美。再次,移動互聯網也為閱讀和教學帶來了前所未有的便利。所以如何揚長避短,把大學語文打造成高品質的漢語高等教育課程,是值得探索的課題。
讀屏時代;短閱讀;大學語文
近年來,數字閱讀持續增長,中國新聞出版研究院發布的“第十四次全國國民閱讀調查”顯示,從2008年到2016年,國民數字化閱讀接觸率連續上升:

圖1 歷年數字化閱讀方式接觸率
而在數字化閱讀中,又以手機閱讀為主要方式,到2016年,成年國民手機閱讀接觸率達到了66.1%,成年人日均手機接觸時長74.40分鐘,其中47.13分鐘用于手機閱讀。[1]
可以說,我們已經進入了“讀屏”時代,正所謂“媒介即信息”。“讀屏”不僅僅是閱讀媒介的改變,也會帶來閱讀內容、閱讀思維、閱讀習慣的改變。閱讀是大學語文課程的重要部分,進入“讀屏”時代后,以紙質閱讀為主的傳統大學語文課程,勢必要面對一些新的課題。觀擇其要者加以探討。

圖2 歷年手機閱讀接觸率

圖3 歷年日均手機接觸時長
短閱讀,指閱讀篇幅的短小和閱讀時間的短暫,這是手機閱讀的基本特征。受電池、光刺激、網速、費用等多種因素影響,手機閱讀通常限于篇幅短小的文本,閱讀持續時間也比紙質閱讀短。雖然電子閱讀器(如亞馬遜的kindle)從技術上解決了其中一些問題,但從目前來看,手機仍是數字閱讀的首選:2015年,手機閱讀接觸率為60%,電子閱讀器接觸率只有8.8%,到了2016年,手機閱讀時間由62.21增至74.40分鐘,而電子閱讀器使用時間反而由6.82分鐘降至5.51分鐘。[2]對于大多數“讀屏”族來說,篇幅短、時間短、浮光掠影、走馬觀花,成為閱讀的特點,這就是所謂的碎片化閱讀,閱讀主題不集中,即使是同一主題也是零零碎碎地讀完,所以短閱讀往往也就是淺閱讀。這種閱讀的缺陷是顯而易見的:其一,心態浮躁,缺少耐心。反映在課堂教學上,就是大學生往往沒有耐心細讀課文;其二,雖然接觸海量信息,但是過目即忘,焦點變化很快。反映在課堂教學上,就是學生寫出來的作文信息含量低,內容空洞,言之無物。
在閱讀內容上,按常識講,手機和移動互聯網只是技術,傳統的讀物同樣可以在手機上呈現,然而實際情形卻并非如此。在數字閱讀中,讀者對讀物的選擇趨向于同質化,據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數字出版司司長張毅君介紹,2015年數字閱讀的特點是:閱讀類型高度集中,玄幻、都市、仙俠等內容受追捧;作品同質化趨向明顯,迎合市場作品偏多,缺乏新意。[3]當然,紙質圖書市場也存在上述現象,不過,紙質圖書市場中還有一種“常銷書”,就是那些常讀常新的經典著作,即如卡爾維諾所說的“正在重讀”的書。而這樣的書籍,在數字閱讀中往往備受冷落。
短閱讀和淺閱讀一旦形成習慣,對于大學語文的閱讀要求就會產生很大的沖擊。因為大學語文的閱讀,在讀物方面,包括很多嚴肅、經典、篇幅宏大的作品,在閱讀時間方面,要求一定的持續性,要專注和深入地閱讀,這樣才能達到思辨性、系統性和深刻性等方面的要求。
在此情形之下,大學語文課應該堅持“長閱讀”“深閱讀”的導向,結合課堂內容,確定閱讀量,布置閱讀任務,安排主題發言和分組討論,形成讀書報告,并將其納入課程考核體系。課堂時間有限,閱讀討論還可以延伸到課外,借助微信來進行,事實證明,這樣的討論,從參與的程度和討論的深入來看,都比傳統的課堂討論要好,這又是“讀屏”時代的好處了。
如果能堅持做下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消短閱讀帶來的消極影響,養成閱讀品味,體現大學語文課在人才培養中的價值。美國華盛頓大學語言學教授內奧米·S·巴倫(Naomi S.Baron)在最近出版的《讀屏時代:數字世界里我們閱讀的意義》一書中認為:“與閱讀消遣小說或一點書都不讀相比,閱讀嚴肅小說能讓你更具有同理心,更具備社會洞察力。”[4]大學語文的課程定位,已經引起了很多討論,惟有拿出鮮明而獨特的價值,才是大學語文的生存之道。大學語文是一門高級的母語讀寫課程,閱讀、討論、思考、寫作,就是主要內容。
作為漢語高等教育課程,大學語文需要通過大量文字閱讀,達到這樣的目的:在應用層面上,培養大學生準確理解和熟練運用漢語的能力;在審美層面上,能夠感受、欣賞漢語的美,而最能體現一種語言之美的,莫過于文學作品了,這也是大學語文教材、讀本往往大量選用經典的文學作品的原因。總之,語言文字,是大學語文的核心之一。在傳統印象中,讀書,就是閱讀密密麻麻的文字。然而數字閱讀改變了這種認識,數字閱讀是多媒體式閱讀,其中包含大量圖片、音頻、視頻,這樣一來,文字所占的比例自然就下降了,文字閱讀的量減少了,傳統紙質閱讀中的文字主導地位受到沖擊。一項針對廣東省八所高校學生手機閱讀狀況的調查顯示,多媒體(視頻、音樂等)閱讀占調查總數的32.6%。[5]這還是受到流量限制的結果,現在很多高校已經實現或正在建設WIFI全覆蓋,在WIFI隨處可及的情況下,多媒體閱讀比例將進一步上升。第十四次國民閱讀調查也有類似的結果,有接近九成(89.1%)的手機閱讀接觸者選擇將“微信”作為通過手機進行的主要活動,而微信多為聊天、收發文字、語音、圖片等等。與傳統的紙質閱讀相比,“讀屏”讓閱讀變得更為輕松活潑,而文字閱讀則大幅減少了。這對視語言文字為核心的大學語文來是一種挑戰,讀屏有可能加劇大學生對文字的不耐煩感,讓大學生對文字的感受變得遲鈍。
在技術層面上,大學語文也應該像其他課程一樣,充分利用多媒體,把課件做得生動活潑,讓課堂變得有趣一些,課文變得直觀一些。然而切不可舍本逐末,文字就是文字,它就是不那么直觀的。在閱讀教學中,大學語文應該堅持文字主導,堅持細讀,把漢語的美講出來,讓大學生體會到。大學語文課應該讓學生認識到文字閱讀的不可替代性,并不是說文字就一定比圖片或視頻更高雅,而是因為,文字是大學語文課的根,這門課的意義就在于訓練大學生對語言、文字的理解、運用和審美。若干年前,筆者在《大學語文不是娛樂節目》一文中提出過,不能為了追求有趣而把大學語文娛樂化,應該“營造讀書的氛圍,喚起日益遲鈍的語言感受力和美的感受力。”[6]到了“讀屏”時代,這一點更顯重要。
如果說短閱讀和多媒體閱讀帶給大學語文是挑戰的話,那么數字閱讀的便捷則為大學語文提供了機遇。
在數字閱讀的時代,閱讀材料的獲取、存儲、攜帶,都前所未有地方便,閱讀時間、地點也都非常靈活,真正做到了“想讀就讀”。過去,我們要求學生閱讀某本書,而圖書館的館藏有限,肯定無法滿足眾多學生在同一時段的需求。所以常常出現借不到書的情況。在“讀屏”時代,這就不成為問題了。只要組織得當,移動互聯網完全有助于提高學生的閱讀量。此外,我們在講課中會涉及很多閱讀文本,這些材料如果全都出現在PPT上,不僅要無謂耗費很多備課時間,而且學生看得很累,還不一定看得清,這時只需課前布置學生利用移動互聯網進行閱讀準備即可。
日常閱讀中,很多時候是為了獲取知識、信息,不妨把這種閱讀稱為“常識性閱讀”。過去,但凡查點什么,就需要跑圖書館,或者打開電腦,而在紙質書刊上查到的往往還不是最新資訊。大學語文課也經常需要進行常識性閱讀,有了移動互聯網,這就變得非常便捷,教師不需要花太多時間來講常識,而是布置課前的準備,讓學生去了解相關的常識,到了課堂上,教師就可以集中時間進行文獻綜述,評述已有觀點,提出自己的見解,組織學生討論,解答學生疑問,這樣一來,課堂教學的效率就大大提高了。
當然,在便捷的背后,也有一些問題值得關注。如:從百度得來某些“常識”,其可靠性是有問題的,這需要慎重甄別。有的學生直接用百度來代替自己的思考。又如版權問題,“讀屏”族通常是不關注版權的,調查顯示,手機閱讀的大學生中,關注版權問題的不到30%。[7]再如,數字閱讀有很強的交互性,為讀者的交流、討論提供了紙質閱讀無法比擬的便利,這是好事,但是閱讀自有其獨立性和個人性,不僅需要交流,還需要獨自的沉思默想,閱讀變成頻繁的社交行為后,就少了必要的沉潛。
總之,移動互聯網改變了生活,也改變了閱讀。不過,傳統的紙質閱讀仍然有很強的生命力。第十四次全國國民閱讀調查報告顯示,2016年成年國民人均紙質圖書閱讀量為4.65本,人均每天讀書時間為20.20分鐘,比2015年略有增長,有51.6%的成年國民更傾向于“拿一本紙質圖書閱讀”。紙質閱讀并沒有過時,更沒有被讀屏所取代。大學語文并不排斥“讀屏”,而是利用其長處,修正其短處,把“讀屏”與紙質閱讀結合起來,既要讓移動互聯網服務于教學,又要堅持閱讀的純正品味。在讀屏時代,守護漢語文化的優雅與優美。
[1][2]http://book.sina.com.cn/news/whxw/2017-04-18/doc-ifyeimqy2574493-p2.shtml.
[3]高亢、劉碩、商意盈.讀屏時代,影響何在[N].人民日報,2016-04-14(12).
[4]內奧米·S·巴倫.讀屏時代:數字世界里我們閱讀的意義[M].北京:電子工業出版社,2016。
[5]王洪華.廣東大學生手機閱讀現狀調查與分析[M].圖書館研究,2014.
[6]葉奕翔.大學語文不是娛樂節目[J].粵海風,2008(5).
[7]劉亞,蹇瑞卿.大學生手機閱讀行為的調查分析[J].圖書館論壇,2014.
G642
A
1671-6531(2017)11-0066-03
葉奕翔/廣東警官學院公共課教研部副教授,博士(廣州510230)。
郭一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