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魯迅小說中的道具在小說的結構中起著串聯關系的作用,在人物刻畫中起著融合關系的作用,在主題思想中起著凸顯關系的作用。挖掘道具寓意的過程,常常就是小說分析的過程,以“道具”這一學生易于感知和理解的概念為突破口,在小說教學中能取得較好的效果。
【關鍵詞】魯迅小說;教學;道具分析
【中圖分類號】G633.3 【文獻標識碼】A
道具是表演藝術中演出所需的舞臺用具,在演出過程中起到了舉足輕重的作用。作為“無不浸潤著中國古典文學的滋養”的魯迅,在小說創作實踐中善于學習中國古典文學,利用“道具”,導引故事情節、揭示小說主題、塑造人物形象、見證人物命運。融作家的知、情、意于其中,看似信手拈來,卻蘊含著深層的寓意:有時道具如線,串聯情節,融合結構;有時道具如刀,刻畫人物,出神入化;有時道具如筆,突現主題,畫龍點睛。因此,挖掘道具寓意的過程,常常就是小說分析的過程。魯迅小說的解析歷來是語文教學的重點和難點所在,在教學實踐中,我嘗試以“道具”這一學生易于感知和理解的概念為突破口,理清小說結構,分析人物性格,提煉主題思想,取得了較好的效果。魯迅小說教學中的道具分析主要歸結為三個關系。
一、道具在小說結構中的串聯關系
魯迅小說有時借助于道具謀篇布局,以道具為線索,把小說的開端、發展、高潮、結局串聯起來,使得小說結構條理清晰,嚴謹緊湊,故事情節也于明了之中見曲折。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藥》。
《藥》是魯迅先生作品中一篇非常深刻、非常經典的作品,我作為一名教師對這篇文章可以說是厚愛有加。但提到魯迅先生,中學教師無可避免地想到一個概念,那就是我們中學生的“三怕”(一怕作文,二怕文言文,三怕周樹人)。如何把偉大作家睿智、深邃的思想,博大、厚重的人文關懷傳遞給我們的學生,就成為我們教學實踐中一個不可避免的需要思考的難題。《藥》中的“人血饅頭”是一件具有極大震撼力的道具,它在小說中起到了連接線索的作用。小說的開端,老栓買“藥”, 人血饅頭第一次出現,華、夏兩家的悲劇故事在道具的連接下一明一暗展開情節;故事的發展階段,小栓吃“藥”,人血饅頭再次出現,明暗兩條線索同樣通過道具交織。在故事的高潮和結局階段,作為道具的人血饅頭雖然沒有直接上場,但是談“藥”和上墳的情節也還是圍繞人血饅頭做成的“藥”展開的,前場出現過的道具在這里仍然發揮了情節的“黏合劑”作用。通觀全篇,小說的雙線結構由于人血饅頭這一道具的連接、交織而體現出很強的層次感和流暢性。教學中以這種直觀、形象的“道具分析法”講析小說結構,很容易為學生所接受。
二、道具在人物刻畫中的融合關系
魯迅小說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在中國現代文學人物長廊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魯迅先生認為,作家要以極省儉的筆墨,集中地寫出人物的性格特征來,“倘若畫了全副的頭發,即使細得逼真,也毫無意思。”借助道具刻畫人物、體現性格,恰恰是魯迅先生“省儉”筆墨的一大技巧。
《孔乙己》中孔乙己是魯迅小說人物形象中的典型。到咸亨酒店的有兩種人:一種是“短衣幫”,他們大多是“靠柜外站著熱熱的喝了休息”的;一種是“穿長衫的”,他們是“踱進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地坐喝”的。穿“短衣”和穿“長衫”“站著”喝與“坐著”喝這些區分,正顯示了他們的不同身份。孔乙己是站著喝酒而穿長衫的唯一的人,他那件“又臟又破,似乎十多年沒有補,也沒有洗”的長衫,可以算得上是一件絕妙的道具。孔乙己的出場總是伴隨著這件作為當時讀書人標志的長衫,道具成為人物形象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透過又臟又破的長衫,可以看出在長期封建科舉制度戕害下的孔乙己和他同時代的士大夫一樣,養成了“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好吃懶做、茍且營生的惡習。透過這件孔乙己至死不肯脫下的長衫,可以看出孔乙己追求功名、唯恐失去讀書人身份的內心世界。這件道具準確地反映了孔乙己是舊時代一個不得志的貧窮潦倒的讀書人,封建的科舉制度并未給他鋪就一條平步青云的道路,反而使他變得能吃不能坐,淪落到與短衣幫為伍,甚至比短衣幫還不如的境地。長衫不僅裹住了孔乙己的肉體,更徹底地束縛了他的思想和靈魂。作家借長衫這一道具,形象逼真地刻畫出孔乙己懶惰迂腐,又假裝斯文清高的性格特征。
運用道具突現人物性格的例子在魯迅小說中還有許多。如《祝福》中,魯迅先生在刻畫魯四老爺形象時就恰到好處地擺出了一系列道具:一幅陳摶老祖寫的朱拓大“壽”字,魯迅交代這一筆,意在諷刺魯四以宋明理學為正統,妄圖使其長治久安、萬世不劫的幻想,這不但同小說開頭關于魯四“是一個講理的老監生”的交代相緊扣,而且通過陳摶已被否定了幾百年,他還在辛亥革命前后奉陳摶祖師的畫像,暗示出其思想的極端守舊和反動;半副“事理通達心氣平和”的對聯,標示主人的品行修養和處世態度,實際上,魯四老爺對屢遭不幸的祥林嫂是厭惡、憎恨、咒罵,是蔑視、輕賤、侮辱,是冷漠、冷血、冷酷,最后剝奪了她的勞動和生存的權利,迫使祥林嫂走上絕路,這種行為態度既不見魯四“通達事理”,也看不出“心氣平和”,半副對聯無情地諷刺了魯四冷酷自私,道貌岸然的丑惡嘴臉;一堆似乎未必完全的《康熙字典》、一部《近思錄集注》和一部《四書襯》,點明魯四的身份和思想愛好:崇尚孔孟之道和宋明理學,捍衛封建道統。這一系列道具的使用, 使得魯四老爺這個迂腐保守、自私偽善、冷酷無情的地主階級知識分子典型形象躍然紙上。
又如《故鄉》中的一副燭臺,使人們痛心地看到中年閏土的愚昧和麻木;《社戲》的羅漢豆讓人感覺到農家子弟的淳樸善良、友愛無私。字典、對聯、燭臺、羅漢豆等道具在魯迅筆下都和性格鮮明的人物融合成為不可分割的藝術整體。教學中讓學生充分感知這些道具,可以在理解和掌握人物形象的性格特征方面產生事半功倍的效果。
三、道具在主題思想中的凸顯關系
魯迅小說之所以成為中國乃至世界文學寶庫中獨具魅力的一顆明珠,與其所揭示和反映的深刻思想內涵有著密切關系。在魯迅小說主題突現中,道具的運用也常常發揮出積極作用,因而教學中通過對道具的分析來解析小說的主題思想往往更簡單、更直接。
在分析《祝福》的主題思想時,我強調了祥林嫂出場時的道具安排。初來魯鎮的祥林嫂“年紀大約二十六七,臉色青黃,但兩頰卻是紅的”,而如今三件道具竟表明她“已經純乎一個乞丐了”—— 一只竹籃、一個“空的”破碗、一支“下端開了裂”的竹竿。這三件道具展現的是在封建禮教摧殘下舊中國農村勞動婦女的悲慘遭遇,控訴的是封建思想和封建禮教的吃人本質,給人以強烈的感情沖擊。在這里,道具代替了文字,小說主題點得簡潔而直接。
在《藥》的主題思想分析過程中,我突出故事尾聲的兩件道 具:一是烏鴉,一是花環。前者借以表現悲哀,后者借以寄托希望。華家的不幸是悲劇,夏瑜的不幸是悲哀,母親不理解兒子,群眾不理解革命者,以烏鴉營造出的氛圍是悲哀和壓抑的。魯迅先生說,“在《藥》的瑜兒的墳上平添一個花環”(《〈吶喊〉自序》),其實這“平添”的道具看似尋常卻是絕對少不了的,它在悲哀的氣氛中給人以一點亮色、一絲希望。小說結尾精心安排的這兩件道具,凝結了作家的強烈感情和深邃思想,使得小說的主題思想得到升華。
魯迅小說教學中道具分析的內容十分豐富,對此進行系統歸納和總結,是語文教研活動的一個重要課題,在今后的教學實踐中有必要繼續探索研究,使之日臻完善,并不斷向小說教學的面上推廣,以促進教學效果的進一步提高。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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