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一個懷揣著青春夢想的年輕人,走上了三尺講臺。那時的我,有一點點驕傲,有一點點忐忑,就這樣開始了我的教學生涯。
那幾年的教學經歷給我最深的印象來自于首次的班主任工作。那時的我還處于努力將大學知識生硬拉扯到教育實踐的階段。回憶起來,那段職業經歷是我最青澀、最困惑的階段,我常常感慨自己就像是尷尬的斗士,渾身是勁但就是使不出。
這時候不能不提到一個孩子——陳明(化名),初一剛開始,我就這發現這是個不折不扣的極品問題少年,上課不聽講、作業不交、愛遲到,成績倒數,幾乎問題學生該有的毛病他都具備了。起初,剛處于三把火時期的我還是頗有幾分自信的,那么就讓我來拯救這個頑劣的靈魂吧,我會耐心地感化他,我會讓他洗心革面的,我這樣暗下決心。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對陳明展開心理攻勢,但沒想談話完畢,他的確會轉變到這是一場馬拉松式的,斗智斗勇的拉鋸戰。每次談話完畢,他的確會改變一些,起初他每一次轉變都會讓我興奮不已,一個正在走向歧途的靈魂就要改邪歸正了,我甚至要贊嘆自己太了不起了,但很快,他將會以又一次犯錯令我抓狂。我苦口婆心、搜腸刮肚、絞盡腦汁,我鼓勵過他、感動過他也激將過他,但最終的效果總是不盡如人意,他的表現也是好一陣,歹一陣,但最終總是會以“重操舊業”令我前功盡棄。當陳明又一次習慣性反復后,終于讓精疲力竭的我失去了最后的耐性。面對這個對手,我很是沮喪,終于甘拜下風了,這時,一位頗具經驗的前輩教師向我面授機宜:這樣的學生就是你班的禍害,你想感化他純粹是剛畢業的大學生幼稚的想法,這個孩子本質已經壞透了,將來,他還會繼續拖累班級,甚至影響你在校領導心目中形象,認為你是管教無方。現在,你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他趕回家。
我仔細揣摩了這個主意,一時不能接受,畢竟他是我的學生,而且多少有點轉變,多少但轉念一想,過來人的意見是值得聽取的,再看看鏡子里有些憔悴的臉,更覺得是時候定點清除了,怎么才能把他趕回家呢?按照的高人的指點,我立即調整了行動方案,由原來的春風細雨、好言相勸變成了暴風驟雨、惡語相加,甚至是體罰。對他的要求也更加嚴格,我在班級秘密安插了一個“線人”,讓他隨時記錄陳明的違紀行為,每天向我匯報。哼,你不是愛講話嗎,只要一經發現,我就讓你罰站,直到你兩腿酸麻;你不是不肯交作業嗎,只要有一次,我就叫你罰抄,抄的你兩眼昏花;你不是愛遲到嗎,只要讓我看到,就禁止你進教室,就讓你在走廊上接受同學奚落的眼光。我還還時不時把他拎到辦公室接受其他老師的狂轟濫炸。總之,能想到的手段,我都用上了,盡管,有幾次,他在我面前痛哭流涕也曾讓我為之心軟,但我還是咬咬牙,狠下心來,我就是要用這種手段讓陳明感到,我已不能容他,我就是要用這個法子讓他無地自容,最終心灰意冷,早日離開班級。終于,我成功了,有一天,我他高興地發現,他再次不交作業,我很快通知了他的母親,并從抽屜里拿出陳明前不久才寫的保證書:“下次如果再次犯錯,我將自動退學。”那里還有他母親的簽名。不久,他的母親來學校領走了他,這個過程并沒讓我多費口舌,因為那張新鮮的保證書就攤放在我辦公桌最醒目的位置,我還準備了一本厚厚的筆記本,那里密密麻麻記錄了陳明一學期來的違規記錄。那天,天空飄著細雨,我站在辦公室窗口,望著這對母子的遠去的背影,母親快步在前走,陳明晃著書包在后面磨蹭。“小戴老師,你上路了,這么難纏的壞仔也被你趕走了,”同事拍拍我的肩膀夸贊道。我苦笑了一下,那一刻,心中說不清是啥滋味。
一不做,二不休,自那以后,我又如法炮制,趕走了另幾個問題學生。因為有前面的經驗積累,對付這后幾個壞仔要輕松許多。我的手段也越來越嫻熟了。相繼鏟除了這幾個“禍害”之后,我的班級真的安靜多了,班級平均分也提高了一大截,中考我班也取得了不錯的成績,為此,我還受到了學校領導的表揚。但我一直不敢底氣十足地承認自己是個成功的教師。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我越來越感到那段經歷其實是失敗的記憶。
今天,已走入成熟教師行列的我重新反思那段青澀的教育經歷時,我有了這樣的體會:
請讓學生分享你的愛
當年我這個毛頭小伙,如今已為人父。兒子犯錯時,我厲聲呵斥,甚至用力拍打他的小屁股,他滿含眼淚,哭泣著張開稚嫩的雙臂尋求我的懷抱,我一時自責,攬他入懷,輕輕撫摸他的背脊時,他則喜笑顏開愜意的摟住我的脖子,親昵地向我討好。我慷慨地給予父愛,得到的是兒子的快樂以及對我的信任。看著兒子一天天健康成長,我由衷的欣慰,所有的辛勞都化為烏有。由己及人,那些所謂的問題少年不也是熱切渴望得到愛的孩子嗎?每個問題少年的背后,往往都有一個問題家庭,父母關愛的缺失通常是問題的癥結。他們其實都張著無形的臂膀,渴望著老師的庇護和疼愛,如果當初我能把那些問題少年看成是自己的孩子,多一點耐心,多一份愛心,那結局或許會溫馨許多。我曾這樣嘗試過,可惜未能堅持下去。
幫助學生打開自己的小宇宙
“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教不好的老師”,我們有些老師總是抱怨這句話太絕對化了,他們會反駁:教育不是萬能的,學生太差了,根本沒法教育,神仙來了都沒轍。喜歡好學生是人之常情,但真正需要我們老師教育的其實正是這些所謂的差生,我甚至認為把這些孩子教育好才是對社會最大的貢獻,也是我們老師最具挑戰性的工作,更是我們的職責所在。沒有哪個孩子是塊無用的朽木,每個孩子都有一個神奇的小宇宙,打開它,就會看到無數光彩奪目的小星星,誰去幫助這些孩子摘下屬于自己的小星星?是我們——孩子們的老師。當我們真正理解自己工作的意義后,就不會為和這些問題學生打交道而感到沮喪和無奈了。
反思是痛苦的,但反思也促使我不斷成長。今天,如果有人說我還是個不錯的教師的話,我要說,我得感謝那些失敗的經歷。失敗曾讓我沮喪;失敗曾讓我尷尬,但失敗更讓我成熟。三尺講臺也是一方小小的舞臺,老師是導演,學生才是主角,可是,這場戲要想出彩就得讓學生擁有更廣闊的天地,那么,就讓我們用愛去拓展這小小的講臺,讓它延伸出大大的舞臺,我堅信,愛有多深,舞臺就有多大。
參考文獻:
[1]走出道德教育的“人性論困局”[J]. 鄭航. 華南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09(03)
[2]人性假設與教育意謂[J]. 文雪,扈中平. 高等教育研究. 2004(05)
(作者單位:合肥市第三十二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