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山趣

張紫璇

美麗的山莊

剛到喬家，我就被深深地迷醉了。

喬的家四面環(huán)山，其中主要的幾個山的名字叫東山、西山、南山和北山，是本村人為叫著方便給起的小名，這些山有個共同的大名，叫太行山。喬家坐落在西山腳下，西屋是主屋，高高地筑有臺階，門對著十幾里開外連綿的東山。還有一排五六間的堂屋，頭朝南躺在床上，我透過窗戶看到七八里開外的南山和山頂上一橫列長得像站崗的衛(wèi)士一樣的松柏。我常常入迷地躺床上看那高高的山頂上的松柏和松柏頭上的碧藍(lán)的天空。只要我靜靜地等待五分鐘，定會有一朵白蓮花般的云由西向東從黛青的山頂上的碧空悠悠飄過。要是上到碼滿金黃的玉米的房頂，四面瞧瞧，連綿的青色山巒與碧藍(lán)的天空相接，好像與我們的眼睛平齊，而白紗一樣的云朵就在我們眼前從這座山頭飄到那座山頭，讓人不由想起“行云流水”這個詞來。

多美呀！

喬說，她在這個山村長到十五歲，從沒覺得這兒好，只羨慕外面的世界呢。后來見市里人都要到山里旅游，都羨慕山村的青山綠水，她才覺得作為一個山里人原來這樣好。她對同學(xué)們說，自己在家里躺床上就能看到窗外的山頭，同學(xué)們都不相信。

要不是親眼看到，我也不相信的。

更讓我驚奇是，這里的人足不出戶，就可以長年飲用山泉水，還能吃到新鮮蔬菜。喬家大爺是個勤快人，把院子能利用的地方都盡可能地開發(fā)成菜地，土壤濕漉漉的，特別肥沃，里面種著蘿卜、豆角、韭菜等，綠油油的一大片，長勢十分喜人，像有吸收不完的養(yǎng)分。院子里有一個水管，我以為跟我們家鄉(xiāng)一樣由水塔定期供水，實際上它引來的是山泉水，一年四季隨吃隨用。

喬說，他們這個村有一眼山泉，甘冽的泉水一年四季長流不斷，村里家家戶戶都喝泉水，地里的莊稼一年四季都用泉水灌溉。所以，這個村的莊稼都長得特別好，人們也特別健康，很少生病。有趣的是，曾有好幾個富商打過開發(fā)山泉的主意，交了錢要買斷山泉，修筑旅游景點(diǎn)。可是，不管是誰，只要開發(fā)那眼山泉，那泉水就枯竭了。那開發(fā)商一走，泉水又有了。這眼神明的山泉分明是這兒的守護(hù)神，滋潤著這一方土地，養(yǎng)育著這一方村民。

守護(hù)這個山村的，還有東山的某尊山神。關(guān)于這方神靈，有一段感人的神話傳說。在我們登上西山頂峰的時候，大娘看著對面山上的那座廟宇，給我們娓娓講述了關(guān)于山神的故事。那個頗有個性的神仙使這個山村有了更多的神秘色彩。

在這兒，太陽是從東山之巔靜靜升起；在這兒，夕陽是從西山之巔悄悄落下。這里山地富饒，秋天的山坡上結(jié)滿了柿子、山韭、花椒、核桃，更有金色的玉米和遍山的酸棗。

碧綠的青山，富饒的土地，甘甜的泉水，純凈的藍(lán)天，清新的空氣，安靜的村居……這不就是世外桃源嗎？

住在這兒的人們多幸福啊！怪不得這兒的老人愿意守著這方樸素的家園，不愿意去子女居住的城市多呆一天。

而我，如此有幸地跟著喬來此度假，便盡情地享受這兩三日金子般的山村時光，不止一次靜靜地坐在院子里，望著不遠(yuǎn)處的青山，呆呆地癡想。

爬山獵趣

來山村之前，我是懷了許多饞渴的愿望的。爬山當(dāng)然是第一大項，我還準(zhǔn)備晚上到山上看星星。第二大項就是采山果、品山珍。喬說我們可以上山去打核桃、摘柿子、采韭花等，說得我日思夢想，睡不著覺。

哈哈，這兩天的天氣也很好，真是天公作美！金燦燦的陽光給山坡、山谷和山頂都鍍上了金色，這可真是名副其實的“金秋”呢！

走近那群山，走進(jìn)山的懷抱，你會越來越清晰地看到那金色的山其體膚是青翠碧綠的。

在干燥的北方，不是所有的山都是青翠的，而這兒的青翠濕潤，告訴這兒的人們，他們是多么的幸運(yùn)，他們是身處福址寶地的。

天湛藍(lán)湛藍(lán)的，帶著幾朵白蓮花般的云覆蓋在四周的青山頭上。而我們就在穹廬之下，沒有“天蒼蒼，野茫茫”的悲愴，只有恬靜、安適、舒心的陶醉。

吃過午飯，小憩片刻，等中天的日頭慢慢往西偏去一點(diǎn)之后，我們出發(fā)了。

我們要去的地方是長滿山珍的西山，向?qū)悄赀^花甲的喬大娘。這位六十多歲的老大娘腰板硬朗，步履輕健，神情愉悅，氣色和舒。她往往走在我們前面，還要幫我們拿衣服和提包。她話語不多，像周圍的安靜的山，恬淡安閑。她的三個兒女都很有出息，相繼離開了山村，到了外面的城市上學(xué)或工作。兒女接她去享受城市的文明，她像是走進(jìn)籠子一樣，勉強(qiáng)住了兩日就趕緊逃離了。她說市里的空氣不好，又到處是亂轟隆的聲音，簡直上不來氣。

大娘兩句話說出了城市與山村的質(zhì)的區(qū)別。從喧囂的城市走進(jìn)這安靜的山村的一個突兀的印象就是：這兒多靜啊！這兒呼吸多順暢啊！

現(xiàn)在，我們呼吸著富有氧離子的清新濕潤的空氣——那空氣像帶了山泉的甜味，愉快地走在幽靜的山路上。千萬縷金色的陽光透過南山腳下森立的樹木溫暖地照在我們身上，我想，就這樣一直走下去也是好的。

而西山已到。山不算高，也不陡，半山以下是梯田和果樹，半山以上只有山蒿雜草和荊棘，山上長滿了叫不上名字的灌木，也有高一些的柏樹、榆樹。

一層層的梯田一層層的綠。不過，梯田里多是玉米和黃豆，基本上已收割了。只剩下田邊的那些果樹。啊，這幾棵是核桃樹，上面果子早被打落收走了，這些是柿子樹，看，上面紅澄澄的是什么？可惜太高了，夠不著，要是有根竹竿就好了；低處的也有，手都夠著了，可是，不行，還泛著青色呢，沒長熟的柿子可吃不得，澀得你對柿子都沒有感情了。瞧，這打落一地的青柿子，誰這么不自覺，白白糟蹋了！

啊，那棵樹上的果子那么小，是軟棗吧；還有山杜梨，果實圓溜溜的，呈褐色；酸棗都熟過頭了，只剩下紅皮和大棗核了，還好，還有脆嫩的，嗯，酸甜甜的，多吃幾顆；這是什么？是山葡萄？能吃？好吧，我嘗嘗，真甜，個子沒酸棗大肉卻比它多，好吃！這個也能吃？怎么吃？像槐樹莢，只是太扁了，沒籽也沒肉的，吃里面的那層薄膜？好，我采一些，回去慢慢吃……

這個山?jīng)]有路。我們一行五個人就用五雙腳和五雙手探出了一條路。荊棘劃破了我們的手，扎進(jìn)了我們的衣服，還鉆進(jìn)鞋子里，那兩個打先鋒的八九歲小孩只好停下來，就地坐到山體上的一大塊青石上，脫了鞋，摘那些扎腳的葛針。

這段的山好陡的，但只要有石頭就能站穩(wěn)腳。我們坐在半山腰休息。其實一點(diǎn)不累，只是為了享受這爬山的風(fēng)情，看看我們來時的路；那路一點(diǎn)痕跡也沒留下，又與山上的樹木山石融為一體了。再看看山下，平整的田地里有人在收玉米稈，金色的陽光照在那片田地上和人身上，他們顯得那么小，但我們能清晰地看到他們的動作，他們在往三碼車上裝秸稈。往遠(yuǎn)處看，東面那一帶山都成了金色，還有北面和南面都是山，離我們好近啊，山頭與我們的眼睛平齊，上面有縹緲的金色云霧。

趕緊拍幾張照片，太美了！而我知道，回味起來會更美的，也更有意義。因為這個山上沒有路，我們把自己想象成攀登世界屋脊的探險隊員。山頂就在我們頭上不遠(yuǎn)處，這個山就要被我們征服了！

我們都非常興奮，都夸張地唏噓、感嘆著，大娘比較沉得住氣，她沒有像我們一樣大聲感慨，她只是無聲地笑瞇著眼，她看到我們這樣高興，她也很高興。要不是我們起頭，她怕是不會有興致來攀登這個他們每天都看幾百遍的山。她中間產(chǎn)生過要半路停下來不再往上爬的念頭，她擔(dān)心我這個在平原長大的閨女吃不消這種沒有山路的攀登運(yùn)動，她望著離我們已經(jīng)很近的山頭說，爬到這兒就差不多了，山頂看著近，爬上去還得一會工夫呢，天色已經(jīng)不早了。還沒等我說什么，孩子們就嚷嚷開了，表示一定要爬到山頭，我們是不屈不撓的探險隊！于是，一行人又披荊斬棘地前進(jìn)了。

上到山頂時，太陽已越過這個山頭，被我們踩到了腳底下。它倒是沒意見，安然地微笑著向西邊的山谷中悠悠落下去。這個山頂是一塊平地，像小型交通崗那么大，上面有一棵大樹，還有一個電線桿（天知道這沉重的大家伙是怎么被抬到山頂?shù)模Ｕ驹谏綆p四處望去，山巒全在我們眼下了。四處的山峰，全籠罩在輝煌之中，如仙如幻……人生美境，更待何求。

山雖然不高，但我們還是激動不已，深情地呤誦道：“海到無邊天作岸，山臨絕頂我為峰！”

感嘆一番之后，我們又在夕陽的沐浴下，從西山的南麓一步步探腳下山。

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這句話被許多的游山者懷疑過，整齊的石階讓上山和下山變得過于輕松，而下山更是輕巧。只有攀登這樣沒有山路的山，人們才會有無窮的樂趣，我們是探尋著一個一個的未知，取得了一個又一個的勝利之后才攀上山之巔峰的。這樣富有征服性質(zhì)的探險活動，才能給我們?nèi)硇牡南矏偂６律剑质且粋€新探險的開始。腳下照樣沒有路，照樣布滿荊棘，似乎無從下腳。但是，我們?nèi)巳硕枷氤蔀殚_路人，我們五個人幾乎分成了五個小分隊，有的路線走不下去了，就折回來，聽從路線較好的伙伴的召喚，沿著這個方向下來。再分支，再擇優(yōu)匯合。這樣分分合合，我們每個人都充分體驗了開山的樂趣。說句悄悄話，我竟是有經(jīng)險的人，不看坡勢是否陡峭，先看坡上是不是有青白的石頭，只要是有石頭的地方，荊棘就少，而且好下腳。不管怎么說，我們終于下來了，用的時間比上山要多，但比上山還要驚險有趣。因為包括我在內(nèi)，我們每個人都有小小的險情發(fā)生過——就是腳滑跌碰呀。那個最小的八歲小弟弟在我的保護(hù)下還免不了滑跌一次，手兒給蹭掉一層皮，但是，只吹了吹手，嘴里嘟囔了兩下就沒事人一樣了，很勇敢地繼續(xù)摸索前進(jìn)。

快到山下的時候，大娘發(fā)現(xiàn)了韭花，給了我，我放嘴里細(xì)細(xì)品味。這一趟上下山，我像神農(nóng)一樣嘗遍山珍呢！可惜只發(fā)現(xiàn)了一株韭花，因為早過了采韭花的時節(jié)。

太陽懸在山谷里不緊不慢地往下落，我們又戀在一叢山棗旁，盡情地摘那滿枝的紅瑪瑙。我們就這樣走走停停，舍不得離開。

我跟喬約好，等老了，我們都來這里住，找一處山坡挖個山洞，洞外再種上菊花，我們每天像陶翁一樣，“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假日總是很短，我不得不告別這個讓我溫暖、讓我感動的地方。

這兒，是我見過的最美麗的山莊。它有個樸素的名字——小店。

（邯鄲市第四中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