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 勇
(山東理工大學 經濟學院,山東 淄博 255000)
當今世界,經濟全球化趨勢日益明顯,而區域經濟的迅猛發展逐漸成為全球化進程中一個顯著亮點。美國硅谷、印度班加羅爾、中國臺灣新竹、我國中關村與張江等地陸續成為各地經濟的強勁增長點,它們的成功為世界矚目。基于這些迅速崛起的經濟區域的發展實踐,從管理科學視角來看,這些區域迅速發展的根源在于這些地區不同程度地形成了支撐企業、大學研究機構、政府、中介組織之間存在互動作用的區域創新網絡。在當今知識經濟時代,創新成為區域發展的強大動力,網絡成為區域發展的重要載體,而區域創新網絡正成為適應知識經濟新特點的一種新興區域發展模式,它可以促使企業、大學和研究機構、政府以及中介組織等各行為主體在相互作用、相互促動中實施良好的組合和運作方式,從而取得“整體大于部分之和”的績效。只有形成區域創新網絡,才能調動和吸引更多的主體參與創新,才能激發和激勵更多的主體進行創新活動,才能進一步地推進區域經濟發展。因此,在經濟實踐中,區域創新網絡對區域經濟發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另外,從理論上說,區域創新網絡跳出了以往理論的狹隘范圍,用于解釋和指導更加廣泛、更加多樣的經濟現實。特別是它將對各種主體的分析置于網絡的形成和發展過程之中,從主體間相互作用角度,分析區域內各種主體在創新過程中構成的網絡聯系,從而具有了更強的理論解釋力和現實指導意義。
作為對自然界和人類社會中客觀存在的一種描述,“網絡”一詞由來已久。但是,把網絡從現象上升為概念,始于20世紀。20世紀以來,網絡概念被廣泛應用于各種自然科學和社會科學領域,如運籌學、信息科學、神經生理學、人類學、社會學、地理學、經濟學、組織行為學、現代傳播學等。在不同研究領域中,對網絡進行研究所選擇的視角是有所不同的,因而提出了不同類型的網絡概念,如計算機網絡、神經網絡、社會網絡、產業網絡、創新網絡等,盡管這些網絡概念涉及的具體內容不盡相同,但它們都從不同視角以不同形式強調了網絡中各行為主體之間的互動與依賴。
通過對以往關于區域創新網絡概念研究成果的梳理[1]499-514[2]363-379[3]28-34[4]68-77,我們嘗試給出
區域創新網絡的定義。我們認為,所謂區域創新網絡,是指在某一特定區域范圍內,同一產業或相近產業的企業與大學研究機構、政府、中介組織之間,通過專業化分工和資源互補方式,為實現創新資源優化配置,在正式或非正式創新合作與交往中所建立起來的、有利于創新的各種互動關系的總和。區域創新網絡的主要組成部分是某一產業領域內各種相關的企業,除此之外,創新網絡還可縱向延伸到銷售商和客戶,橫向延伸到提供互補品的供應商。更重要的是,區域創新網絡還必須包括政府和其他機構,如大學和研究機構、各種中介組織等。也就是說,區域創新網絡實際上是由許多相互關聯的企業及各種機構所組成的區域共同體。大量學者對硅谷等典型區域進行了考察和研究,大都認為區域創新網絡應包括四類相互關聯的組織:某一專業領域內的各種相關企業、各種中介組織、政府相關部門及機構、高水平的大學和研究機構[5]48-49。
產品存在技術可分性,具有較長價值鏈,為創新網絡內大量上下游企業間的分工合作提供基礎。隨著技術進步與復雜化,以及創辦企業所需投資的巨大化,技術上進行工序分解的可能性也越大,產品價值鏈也將拉得越長,這樣將有可能吸引更多上下游企業聚集在一起,企業間的專業化分工也將深化。例如硅谷及新竹的IC產業,隨著技術進步和所需投資巨大化,工序間的分解也進一步細化為設計、制造、封裝、測試等生產階段。技術的專業化和分工細化,拉長了產品的價值鏈,也降低了具備一定核心能力的新企業進入該產業的技術和資本門檻,為該產業內大量上下游企業提供了分工合作、共生發展的廣闊空間,也為形成區域創新網絡創造了先決條件。
區域范圍內的創新網絡和產業集群具有較多相似性,以至于國內甚至國外的很多學者都把它們看作同一事物的兩種提法,與此相關的學術論述相對混亂。創新網絡和產業集群最根本的區別,就在于流動于創新網絡內各個行為主體之間的是高度專業化的知識。硅谷作為一個典型的創新網絡,其知識基礎設施是很完備的,它擁有全球著名的研究型大學,還有全球著名的風險投資企業,同時它還有完善的商業銀行、律師事務所、會計師事務所、經理人市場和職業咨詢機構等中介組織,這些知識基礎設施為硅谷企業內分工合作提供了可能和巨大便利,這些知識基礎設施構成了硅谷所特有的“創新的空氣”或“創新的土壤”。
許多學者認為,知識特別是隱性知識與區域密不可分,具有地方性特征,隱性知識決定了創新活動的地理分布。這是因為隱性知識是參與創新的各主體之間通過直接交流而得以獲得和共享的,它難以進行跨越區域的、長距離的傳播,這使隱性知識具有空間粘性(spatially sticky)特質,不易流動[6]86-87。另外,創新活動取決于區域內各主體間的相互作用,但這種相互作用依托于一定的空間并受區域特定的社會經濟環境制約。在創新活動中,企業傾向于在本區域范圍內尋求所需的隱性知識,使得企業在本區域建立起信任關系,進行面對面的直接交流和溝通,以獲取對企業核心能力有關鍵意義的隱性知識。因此,那些創新活動最活躍的地區,是那些參與創新的各主體集中分布、緊密聯系且便于交流的地區,那些擁有共同知識基礎和完善基礎設施的區域或組織,比其他地區更能保持持久創新活力,也比其他地區更容易形成創新網絡。
一般來說,在產品生命周期初期階段,產品的生產訣竅、專用技術知識等往往是緘默性知識,這就要求相關企業必須聚集在一起,在區域內進行近距離模仿和學習,最大限度地獲取隱性知識的外溢效果。在產品生命周期的成熟期,產品開始走向成熟和標準化,相關的技術知識可被編碼化為遠距離傳輸的知識和信息,企業在本區域內聚集而形成創新網絡的動力將大為減弱。
在相關文獻中,信任存在著多種定義,其共同點如下:第一,信任包含著關于將來的某種程度的不確定性;第二,信任本身包含著一定脆弱性;第三,信任是將自身行為置于另一個不受己方控制的合作方之上,因此,每一方的行為都會部分地影響網絡整體的績效[7]379-403。
網絡成員之間的重復性交易活動可使成員間可預期的信任得以強化。成員間進行的經濟活動都不是“一錘子買賣”,使得網絡成員相信彼此的合作伙伴不會利用自己的脆弱性而使自己受損,網絡成員間才可能達成相互信任,從而在各行為主體間才有可能形成創新網絡。
在探討區域創新網絡形成過程前,先討論一下區域創新網絡的形成方式。區域創新網絡是自發形成的,還是人們有意設計的結果?換言之,區域創新網絡的形成過程是否可以操控、是否可以人為干預?有學者認為,區域創新網絡是可以由政府“自上而下”地規劃和設計出來的,如我國一些高技術園區以及臺灣新竹科學園[8]54-58[9]54-55。但是,我國政府規劃和設計的高技術園區中,大多數還不足以稱其為區域創新網絡。臺灣新竹科學園是比較成功的,但它并非單純是臺灣“政府”一手設計的結果,而是由許多因素相摻雜、相混合,從而促進其發展的。有學者認為,區域創新網絡是由企業、大學等行為主體“自下而上”自發形成的,它不是構造出來的,而是發育出來的,如美國硅谷地區[10]226-235。我們認為,這兩種代表性觀點都較為極端,有失偏頗。因為區域創新網絡的形成過程既不是完全可操控的,也不是完全不可操控的,網絡形成過程具有部分可操控性,它可能是在政府政策誘導的基礎上由企業、大學等行為主體自發形成,也可能是企業或大學等行為主體在創新活動中自發合作時得到政府政策誘導而逐漸形成。完全自生或完全規劃出來的區域創新網絡極為罕見。區域創新網絡的部分可操控性也為政府充分發揮其自身調控能動性,制定相應經濟與技術政策預留出了一定可操作空間。
為了能更清晰、更簡潔地探討區域創新網絡的形成過程,我們只考慮一種最簡單的情形:通過企業、大學和研究機構、政府、中介組織等行為主體基于共同的創新目標在創新活動中的持續互動,從而形成“整體大于部分之和”的區域創新網絡。它的形成過程,如圖1所示。

圖1 多主體互動形成區域創新網絡示意圖
企業是區域創新網絡中最基本和最重要的行為主體,在創新活動中各類企業之間基于核心能力的專業化協作關系,促發了創新網絡形成。圖1中,具有核心能力的創新企業(A類企業),高度專注于價值鏈中某一增值環節,從事與自身核心能力相適應的某一專業化活動,為了使某一創新活動得以完整實施、使整條價值鏈的完整增值過程得以實現,A類企業就必然會與同一價值鏈上定位于其它增值環節、從事其它專業性活動的上下游企業(如供應商、客戶等,在此稱為B類企業)進行基于同一創新目標的專業化協作。B類企業同樣具有自身的核心能力,從事某一專業化活動,該類企業在創新過程中也需要和同一價值鏈上下游企業進行專業化協作。從這種意義上講,B類企業與A類企業的相對位置是可以互換的,B類企業可視為A類企業,A類企業同樣也可視為B類企業。在眾多相關企業中,A類企業想要找到合適的供應商及客戶以加強創新合作并非易事。因此,A類企業要完成對合作伙伴的搜尋、識別及選擇的復雜過程,就要尋求專門從事這一活動的中介組織幫助。
當A類企業的合作伙伴確立后,A類企業與B類企業之間一般會保持相對穩定的創新合作關系。由于對將來所從事的創新活動有較為穩定的理性預期,當A類企業為了維持自己的競爭優勢,不斷提高自己的核心能力與技術時,為了能夠保持這種穩定的合作關系,B類企業也會不斷參與創新,不斷改進自己的核心能力與技術,以與A類企業相適應。這樣,同一價值鏈上處于不同增值環節的A類企業與B類企業之間是相互依存、相互依賴的,存在著“共同專業化”(co-specialization)的可能性,即B企業核心能力的提高會受到A企業核心能力的制約,而A企業核心能力的不斷發展又會為B企業核心能力發展提供方便,雙方存在著共同發展、共同專業化的關系。
還有一類企業,它們或者是從原來母體企業中衍生出來,或是從大學和科研院所中衍生出來,本文把以這種形式建立起來的企業稱為衍生企業(C類企業)。衍生企業大多是在中介組織幫助下建立起來的,這種幫助主要體現在資金方面,如進行風險投資或必要的投資咨詢。由于衍生企業大多立足于原有企業的技術基礎和產品系列,因此,它不但會在原有核心能力基礎上促進產品不斷創新,還可能會沖破原有企業的制度、文化約束,從而開拓被原有企業忽略的技術和市場。因此,衍生企業往往具有充足的創新活力。由于A類企業與B類企業處于同一價值鏈前后相鄰的增值環節,由于A類企業與C類企業在技術、產品、市場上有著千絲萬縷聯系,因此,在創新活動中,A類、B類、C類企業最容易基于相同或相近的創新利益展開合作,通過創新合作實現各自不同的創新利益,因此,它們在某一階段的共同目標均指向創新。
在創新活動中,政府會通過在本區域范圍內營造有利于創新的硬環境和軟環境,促成或者引導企業與大學研究機構的各種創新合作行為,并協調合作各方之間關系,使得本區域內大學、研究機構真正成為各種創新活動的智力依托。另外,為了防止技術創新可能給企業帶來損失和其它不利行為,企業也會通過中介組織尋找潛在合作伙伴,共同進行創新活動。現實中,這種相關企業之間,企業與大學研究機構的創新合作行為經常混雜在一起,不能截然分開。這些行為主體之間基于創新的互動過程是在競爭性市場環境和政府提供的政策、法律等環境中完成的。
多個行為主體共同參與的創新過程并不是直線型的,而是一個不斷循環往復和不斷進化的過程。一次創新活動完成,只是一個舊循環結束和新循環開始。在持續循環過程中,不斷有新企業進入,有新衍生企業成立;同樣,也會不斷地有企業倒閉、沒落,在競爭中被淘汰。在持續不斷的創新循環中,在多個行為主體持續互動的行為背景下,一個動態、開放、并具有持續創新活力的區域創新網絡就逐漸形成了。
美國硅谷是世界所公認的形成創新網絡的標志性地區。從硅谷創新網絡的形成過程看,斯坦福大學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斯坦福大學的師生和校友所創辦的企業,其產值約占硅谷產值的半數以上,其中包括惠普、思科、雅虎等著名高科技公司,斯坦福大學也因此被譽為“硅谷的心臟”。在硅谷發展過程中,硅谷的大企業不斷通過技術裂變或人員分蘗衍生出大量有技術聯系和業緣關系的新創企業,為創新網絡的進一步發展灌注了充滿活力的新鮮血液,如硅谷早期的仙童公司,以其強大的影響力堪稱硅谷的另一顆“心臟”。因此,在創新網絡形成階段,應充分發揮大學研究機構、大企業在創新網絡形成中所起的核心作用。
在區域創新網絡形成階段,地方政府要大力推動區域內大學與企業之間信息與知識的流動以及新知識的創造,著力培育區域內企業自主創新能力,形成一個聚集創新要素、促進知識流動、強化信息溝通、整合創新資源的創新服務平臺體系,以協同各網絡節點的合作創新,從而有利于區域創新網絡進一步發展。另外,政府也應注意加強創新網絡區域基礎設施建設。為了能有效促進科技成果轉化為生產力,吸引更多企業加入到本地區創新網絡中,政府必須不斷完善本地區硬環境和軟環境建設,為創新成果的盡快轉化和企業創新者日常生活提供可靠物質保障。
由于在創新網絡中具有互動關系的不同行為主體或節點間重要程度差別很大,網絡聯系亦有疏密之分,它們在網絡中的地位和作用也有所不同。例如,某些企業可能既在規模和企業能力上處于優勢地位,同時,又由于與其他企業之間的網絡聯系較多,因此扮演著關鍵節點角色,這類企業對整個網絡具有重要影響。如果該類企業消失或遷出,會使本區域出現“空心化”現象,導致整個創新網絡格局和網絡關系發生重大改變。因此,在創新網絡形成階段,應重點培育和保護以重點大學、龍頭企業為代表的核心節點,以保障創新網絡平穩運作,減少網絡本身脆弱性。另外,要注重保持網絡節點之間內部聯系和外部聯系的平衡。如果節點間的內部聯系過于密切和頻繁,網絡就容易陷入過度根植性境地,網絡也因此變得僵化和缺乏活力;如果節點間的外部聯系過于頻繁,就容易降低網絡的本地根植性,增大對外界網絡的依賴和依附。因此,應在二者之間保持適當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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