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議嚴復和梁啟超的民權說

宋福運??

摘要：嚴復的民權說可以簡單概括為“鼓民力”、“開民智”、“新民德”，重在“開民智”，實現教育救國。且一以貫之。梁啟超的民權說初為“興民權”“開民智”“實行君主立憲”重在“興民權”、“ 興紳權”、改革官制，進行政治改良。進而升華為“啟民智”“新民德”“養民力”的“新民說”，重在“新民德”，著力提高中華民族素養。

關鍵詞：民德；民智；民力；民權說

甲午戰后，民族危機旦夕，懷著強烈愛國主義情懷的嚴復、梁啟超相繼提出了各自的民權說，其對打擊封建守舊勢力，推動維新變法運動，傳播資產階級思想文化，覺醒人民大眾，挽救民族危亡和加速中國近代化進程都具有不可估量的作用。

嚴復的民權說可以簡單概括為“鼓民力”、“開民智”、“新民德”，重在“開民智”，實現教育救國。且一以貫之。梁啟超的民權說初為“興民權”“開民智”“實行君主立憲”重在“興民權”、“ 興紳權”、改革官制，進行政治改良。進而升華為“啟民智”“新民德”“養民力”的“新民說”，重在“新民德”，著力提高中華民族素養。二人的民權說看是近似，又不相同。嚴復的民權說形成于1895年前后?！墩撌雷冎健吠ㄟ^中西社會政治和文化學術對比，揭示了中國社會危機的深層原因在于文化學術的差異與落后，“中國最重三綱，而西人首明平等；中國親親，而西人尚賢；中國以孝治天下，而西人以公治天下；中國尊主，而西人隆民；中國貴一道而同風，而西人喜黨居而州處；中國多忌諱，而西人多譏評。其于財用也，中國重節流，而西人重開源；中國追淳樸，而西人求歡虞。其接物也，中國美謙屈，而西人務發舒；中國尚節文，而西人樂簡易。其于為學也，中國夸多識，而西人尊新知。其于禍災也，中委天數，而西人恃人力?！辈娬{只有主動適應歷史的發展規律“運會”，適時變法，才能渡過危機，否則，即使圣人復生，也無能為力。“運會既成，雖圣人無所為力?！薄对瓘姟穭t提出了解決民族危機和實現民族復興和國家富強的主要舉措，即民權說。嚴復依據英國斯賓塞的國家的強弱存亡，取決于國家國民的“血氣體力之強”、“聰明智慮之強”、“德行仁義之強”的學說。說明了當時中國民族危亡的危局和社會敗象。進而強調改造社會宜從“人心風俗”入手，主張通過提高民力、民智、民德的辦法解決當前存在的文明危機。“是故國之強弱貧富治亂者，其民力、民智、民德三者之征驗也。必三者既立，而后其政法從之?！闭J為“民之可化，至于無窮，惟不可期之以驟”，欲謀國家的富強，必須“相其宜，動其機，培其本根，衛其成長，則其效乃不期自立”。進而，嚴復對其提出的“民權說”、也就是“鼓民力”、“開民智”、“新民德”，作了詳細的闡釋。可以說，嚴復在《原強》中提出了一套維新改良綱領，希望通過漸進、改良的、尤其是教育救國的道路，來培養民力、民智、民德，從而達到挽救民族危亡，振興國家的目的。

所謂鼓民力，主要是禁止鴉片與纏足。廢除文化陋習，以強化人民體質?！叭粍t鼓民力奈何？今者論一國富強之效，而以其民之手足體力為之基，西洋言治之家，莫不以此為最急。凡所以練民筋骸，鼓民血氣者也。至于近世，則歐羅化〔巴〕國，尤鰓鰓然以人種日下為憂，操練形骸，不遺余力。飲食養生之事，醫學所詳，日以精審，此其事不僅施之男子已也，乃至婦女亦莫不然。蓋母健而后兒肥，培其先天而種乃進也。故中國禮俗，其貽害民力而坐令其種日偷者，由法制學問之大，以至于飲食居處之微，幾于指不勝指。而沿襲至深，害效最著者，莫若吸食鴉片、女子纏足二事，此中國朝野諸公所謂至難變者也。”（原強）

所謂開民智，就是廢除八股，開新式學堂，提倡西學。以提高人民的智力和文化水平?！捌溟_民智奈何？今夫尚學問者，則后事功，而急功名者，則輕學問。二者交失，其實則相資而不可偏廢也。顧功名之士多有，而學問之人難求，是則學問貴也。今者物窮則變，言時務者，人人皆言變通學校，設學堂，講西學矣。雖然，謂十年以往，中國必收其益，則又未必然之事也。何故？舊制尚存，而榮途未開也。夫如是，士之能于此深求而不倦厭者，必其無待而興，即事而樂者也。否則刻棘之業雖苦，市駿之賞終虛，同輩知之則相忌，門外不知則相忘，兒不廢然反也！是故欲開民智，非講西學不可；欲講實學，非另立選舉之法，別開用人之涂，而廢八股、試帖、策論諸制科不可。”（原強）而在《救亡決論》一文中進一步批駁了八股取士的科舉制的三大弊害：一是“錮智慧”，二是“壞心術”，三是“滋游手”。

所謂新民德，就是設議院，實行君主立憲。就是用西方資本主義的民主、自由、平等觀念，來替代中國傳統的倫理道德和宗法制度?！爸劣谛旅竦轮?，尤為三者之最難。”“西之教平等，故以公治眾而貴自由。自由，故貴信果。東之教立綱，故以孝治天下而首尊親。尊親，故薄信果。然其流弊之極，至于懷詐相欺，上下相遁，則忠孝之所存，轉不若貴信果者之多也。且彼西洋所以能使其民皆若有深私至愛于其國與主，而赴公戰如私仇者，則亦有道矣。法令始于下院，是民各奉其所自主之約，而非率上之制也；宰相以下，皆由一國所推擇。是官者，民之所設以釐百工，而非徒以尊奉仰戴者也，撫我虐我，皆非所論者矣。出賦以庀工，無異自營其田宅；趨死以殺敵，無異自衛其室家。吾每聞英之人言英，法之人言法，以至各國之人之言其所生之國土，聞其名字，若我曹聞其父母之名，皆肫摯固結，若有無窮之愛也者。此其故何哉？無他，私之以為己有而已矣。是故居今之日，欲進吾民之德，于以同力合志，聯一氣而御外仇，則非有道焉使各私中國不可也。顧處士曰：“民不能無私也，圣人之制治也，在合大下之私以為公。”然則使各私中國奈何？曰：設議院于京師，而令天下郡縣各公舉其守宰。是道也，欲民之忠愛必由此，欲教化之興必由此，欲地利之盡必由此，欲道路之辟、商務之興必由此，欲民各束身自好而爭濯磨于善必由此。嗚呼！圣人復起，不易吾言矣！”（原強）接著發表的《辟韓》一文著重闡揚了“新民德”方面的資產階級民約論思想。并對韓愈所作《原道》的封建專制思想，借古諷今，著力批判。在《救亡決論》一文中同時對傳統舊學宋學義理、漢學考據和辭章的詬病予以深刻揭露?！爸型林畬W，必求古訓，古人之非，既不能明，即古人之是，亦不知其所以是。記誦詞章既已誤，訓詁注疏又甚拘。江河日下，以至于今日之經義八股，則適足以破壞人才，復何民智之開之與有耶？”endprint

嚴復的三民說，重在“開民智”。嚴復的《論世變之亟》從拯救學術落后入手，為開民智奠定了基礎。甚而，在以后的《原強》再版中刪去設議院的政治主張，又多次強調不能急于設議院，這就更突顯了“開民智”的重要作用。比如在1902 年，嚴復在《原富》一書的有關按語中說：“今日中國言變法者，……欲國家之立議院，……于國事究何裨乎？”明確表示不同意通過設議院等來進行政治改良。在當時與梁啟超等人的辯論中，他認為，變法是一種極其艱巨的事，所謂“一思變甲即須變乙，至欲變乙又須變丙”，因此必須從增強民力、啟發民智入手，而“民智為最隱”，因此應該從教育開始，先做開發“民智”的工作，才能談得上政治改革。嚴復的三民說重點通過開民智，倡西學，辦新學，廢除八股取士等文化陋習，傳播自然科學和資產階級民主自由思想，實現教育救國夢想。

梁啟超的民權說也在1896年出籠。梁啟超受到西方資產階級天賦人權說和盧梭主權在民說的影響，強調人的自由、平等、參政等權利，主張主權在民，君權民授，君末民本，反對君權神授，反對封建專制制度。認為要救國就要變法，要變法就須“興民權”，因“權生于智”，就要先“開民智”?！皺嗌谥钦咭?，有一分之智，即有一分之權，有六七分之智，即有六七分之權，有十分之智，即有十分之權”（《上陳寶箴書論湖南應辦之事》中國近代史資料叢刊《戊戌變法》（二）551頁）開民智的辦法是辦學校、變科舉、建學會、譯西書、辦報紙等。這需要一個較長的過程。所以在民智未開之前，因為士紳有知識、有影響，所以先宜“開紳智”、“興紳權”。而歸根到底，還須從改革官制入手，要“改官制”，就要依靠君權，以君權為中心進行自上而下的改革和變法。總之，其民權觀主要是服務于維新派政治改良主張和建立資產階級君主立憲制度的需要，不是為了真正的興人民之民主自由之權。所謂“變法之本在于人才，人才之興在開學校，學校之立在變科舉，而一切要其大成在變官制”（ 叢刊《戊戌變法》第三冊第21頁）二十世紀初，避居日本期間，梁啟超如魚得水，得以博覽和研究西方資產階級書籍資料，深入挖掘和深刻領會西方資產階級政治文化思想觀念，其民權觀思想已自成體系，走向成熟和完善。比如梁啟超不再堅持“權生于智”的主張，認為民主自由等民權思想是“開民智”的必由之道，不興民權，民智則無法啟開。進而在其《新民論》中大力提倡國家主義和愛國主義，指出要能使國家和民族在優勝劣汰法則中取勝，步入世界先進之林，就必須“養民力”即主要是國民擁有健康體魄和“尚武”精神以及藏富于民的經濟實力；“啟民智”即“淬厲其所本有而新之”和“采補其所本無而新之”，也就是說，通過不斷吸取和發揚中華民族文化的精華和不斷學習西方文化的優長來提高國民的智能水平；“新民德”即培養新的公民或具備“公德”（西方資本主義國家人民的道德、品質和能力）和“私德”（國人良好的個人道德品質修養）的國民。通過改造國民素質，去掉“奴性”、“愚昧”、“好偽”、“怯弱”、“無力”、“為我”等劣性，把國人改造成為具有“國家思想”、“權利思想”、“政治能力”、“自由”、“自治”、“進步”、“自尊”、“合群”、“生利的能力”、“毅力”、“義務思想”、“尚武”、“私德”的新民德的現代國民性的新公民；實際上，這個“新民德”就是梁啟超新民說的重點和核心，就是民權自由主義的必由之路?？傊?，梁啟超的新民權說重點在于提高國民素質，把“部民”、“臣民”改造成“國民”、“公民”，把每個中國人改造成為具有強烈愛國主義精神、團結合作精神、積極向上的進取精神、拼搏精神、熱愛民主自由、法律意識強、會致富生財的、身強力壯的新民，以此來振興國家和民族，實現資本主義的民主政治。

梁啟超的新民說和嚴復的民權說大的構架相同，也都在于改造國民性，健全國民人格，得以使中華民族改變劣根性，以圖民族振興，國家富強。但是，具有中國“自由主義之父”美譽和中國近代最大的資產階級啟蒙思想家地位的嚴復對西方資產階級社會政治思想觀念和制度的認識要更深刻、更到位，其主張漸進改良，反對激進變革，其民權說更側重詬病國學，倡導西學，教育救國。相形之下，梁啟超的新民說表達的更全面，更合理，其大肆吶喊，廣泛宣傳，凸顯中西文化的優長，突現國民應有的民權，改造國民性。

作者簡介：

宋福運，陜西省寶雞市，寶雞職業技術學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