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均衡理論視閾下當代中國女性政治參與研究

刁斐

摘要：政治均衡理論為解讀當代中國女性政治參與范式提供了一種全新的體現系統思維的視角，從價值、制度、組織、行為四個維度解析了當代中國女性政治參與的全景圖，從側面驗證了將政治均衡理論作為討論框架的當代中國女性政治參與范式具有解釋性。在政治均衡框架下探討當代中國女性政治參與范式可抽象出一條結論：當代中國女性政治參與失衡問題的癥結點在于政治參與的法治化不足，中國女性政治參與要走法治化道路。基于此，要把消除對女性的歧視納入到國家法治建設當中來，從法治體系、法治領域、法治過程層面加強性別政治權利平等立法與執法，多層次多領域推動女性政治參與。

關鍵詞：當代女性；政治參與；政治均衡；法治

中圖分類號：D9文獻標識碼：Adoi：10.19311/j.cnki.16723198.2018.04.061

1問題的提出

自20世紀70年代以來，政治發展與治道變革成為西方發達國家政治系統變遷的時代潮流。無論是以民主與效能為核心議題的政治發展，還是以增強政府與公民社會互動為主流價值取向的治道變革，都始終繞不開擴大公民民主參與的問題。其中，女性政治參與作為公民政治參與的重要組成部分，其參與水平高低是衡量一個國家政治文明的重要指標之一。

我國改革傳統政治經濟體制、發展市場經濟的偉大戰略舉措，根本意旨也是要建立一種現代社會新秩序，其訴求反映在政治系統中，就是政治穩定以及政治系統發展的民主與效能價值追求的動態均衡，這就要求政治系統擴大公民政治參與。黨和政府歷來十分重視女性解放與女性發展問題，新中國成立以來即先后頒布了一系列法律法規保障婦女的權益，并且將實行男女平等上升到基本國策的戰略高度，為女性政治參與提供了良好的生態環境。盡管如此，我國女性政治參與領域仍然面臨諸多問題與挑戰。女性政治參與狀況既直接關系到她們自身的全面發展， 又在較大程度上影響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進程；既直接關系到社會的穩定與現代化轉型，又在很大程度上關系到我國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發展進程與水平。因此，能否順應政治現代化的時代潮流，有序擴大女性政治參與，推動政治系統均衡發展，實現政治均衡秩序，維持政治系統穩定，是我國黨和政府面臨的嚴峻考驗。在回答這些重大問題之前，有必要對當代中國女性政治參與的現狀進行整體把握。

2政治均衡理論的解讀與應用

任何研究都必須建立在一定的理論基礎之上，利用理論來解讀現實狀況是尋求問題解決的突破口，本研究引入由法國思想家霍爾巴赫最初提出，由莫斯卡、奧斯特羅姆、卡特琳、伊斯頓等人進一步發展的政治均衡理論。從政治發展角度看，政治均衡在構成內容上主要包括價值性均衡、制度性均衡、行為性均衡三個層面，其中，價值是政治系統的核心內容，制度既是價值的載體又是規約人們行為的基礎，而行為是價值的進一步外化。這三個層面的均衡對于研究政治參與問題具有十分重要的方法論意義。在一個國家政治發展進程中，政治發展的“民主”價值原則要求政治系統增強吸納能力，擴大公民政治參與。而政治發展的“效能”價值原則是一種民主的節制，它要求政治系統對公民政治參與進行適度調控，確保公民政治參與行為及其擴大化保持在政治系統的承受能力范圍之內。其次，政治制度以及組織是規范與調控公民政治參與的有力保障和載體，政治制度把微觀的社會行動者同中觀或宏觀的組織聯結起來，約束著各種自利的行為與各種機會主義者。最后，政治發展中民主與效能的價值均衡，在公民行為層面外化為政治參與行為的均衡。公共政治參與需要節制的公共理性，既要保證公民充分的政治參與能力，又要將其參與行為控制在合理化的區間內，防止“參與爆炸”或者參與窒息狀況的出現。

鑒于此，本研究以政治均衡理論為支撐，構建基于政治均衡理論的政治參與模型。回顧以往對女性政治參與的研究，從學科領域來看多集中在社會學、管理學、歷史學、心理學等幾大領域，在政治學領域內對女性政治參與的討論與研究較為薄弱。本研究試圖綜合運用政治均衡的視角，對當代中國女性政治參與問題進行探討，將有利于拓展、深化女性政治參與的研究領域。

3政治均衡理論下的當代中國女性政治參與范式

以下論述將在政治均衡理論基礎上著眼于社會民主政治的內在規定與本質要求，剖析當代中國女性政治參與范式，進而為擴大女性有序政治參與，推進民主政治與政治文明建設提供現實資源。

3.1價值范式：民主參與和政治效能的和諧與沖突

社會主義民主的本質內涵就是權力在民，只有把社會主義民主建立在人民群眾的需要和認知的基礎上，社會主義民主才會是現實的、合理的、充滿活力的。需要強調的是，社會主義民主應是兩性平等的法治民主，只有將兩性權利平等法制化并以平等參與政治生活為公共導向的社會主義民主才是真實的、廣泛的民主，而“一個參與型的政治文化自然是保持民主制的理想土壤”。我國的根本大法《憲法》從國家層面規定了男女平等的基本政治權利，其中關于女性政治權利的條文雖幾經變遷，但男女政治權利平等始終作為重要原則寫在憲法之中。《中國婦女權益保障法》落實了《憲法》精神，保障了女性的政治民主權，而政治參與作為婦女權利的重要內容應當被重視。1995年第四次世界婦女大會提出將社會性別主流化作為促進社會性別平等的全球戰略，要求世界各國在涵蓋生產性與非生產性勞動的決策制定中推進婦女自由參與來實現真正的全面解放。因此，只有能夠真正廣泛地吸納廣大女性積極參與的民主才是真正的社會主義民主。第三期中國女性社會地位調查數據顯示，我國92.9%的女性關注“國內外重大事務”，有過一種及以上民主監督行為的女性占54.1%，18.3%的女性主動向所在工作單位、社區和村提過建議。中國女性在積極通過各種途徑和形式行使國家法律所賦予的管理國家與社會各項事務的政治權利。

逐步實現公平與效率的有機均衡是政治均衡不斷追求的價值目標。在政治學的具體語境中，效能往往是指整個政治系統的有效性。女性政治參與有助于推進社會主義民主建設和提升國家的政治效能，化解沖突、維系公民和國家間的政治認同，提升政府的合法性。2005年“婦女和男性平等參與決策過程特別關注政治參與和領導”專題會議在亞的斯亞貝巴召開，會議上專家組提出了三個相互關聯的概念：參與、代表和領導，其中“領導”是政治參與更高層次的概念，在一定程度上能反映公民政治參與的效能，能更好地發揮公民清晰表達政治議程并將其轉化為政策與行動的效用。在參政人數上體現出的性別平等是重要的，這不僅因為參政本身就是女性的一項重要權利，同時女性參政能使其在法律與政策的決定過程中擁有更多的發言權。國際社會也認為，在政治決策中，男女任何一種性別比例至少不少于30%，才能表達其所代表群體的利益訴求。然而，第三期中國女性社會地位調查顯示，任國家機關、黨群組織、企事業單位負責人的僅占總在業女性的2.2%，為男性相應比例的一半；而高層人才所在單位一把手中80.5%為男性。另一方面，更多婦女出現在決策機構中并不代表對政治進程中的兩性平等有了充分的關注。婦女的代表性除了數字上的增長之外，還必須伴以實質性增長或者說提高影響政治決策的可能性。在政治舞臺上女性官員并不是因為女性權利代理人的角色而是因為政策規定傾斜的緣故活躍在政治舞臺，這致使女性的特點、需求和性別優勢難以真正融入政治決策當中，進而無法優化公共管理中的政治決策。endprint

3.2制度范式：制度吸納和政治參與的合意與失適

制度均衡主要是指制度結構均衡，它主要包括兩種：一是“適調態”的制度間均衡，指不同制度間相互調適，從而達到一種適應與耦合的狀態。二是“合意態”的制度內均衡，主要探討政治參與和政治制度吸納的平衡關系，只有制度內均衡出現時，制度間均衡才有了基礎，彰顯出政治參與制度建設的重要性。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也明確提出“法律是治國之重器，良法是善治之前提。”為推進中國女性政治參與的步履，我國在憲法的基礎上形成了以婦女權益保障法為中心、上沿國家上位法、下沿地方法律法規、中間配套制定婦女發展綱要的規則集合與法律體系。美國學者埃莉諾o奧斯特諾姆認為“規則”就是“有關什么行動是必須的、禁止的或允許的，以及不遵守時會受什么制裁的規定。所有的規則都是人類試圖通過創造等級（或位置）以實現秩序和可預見性的結果”。我國推進女性政治參與的系列規則集，也具有上述特性，力圖通過從上至下的制度安排來打破社會不平等的性別結構，從而給予女性更合理的政治位置。第三期中國女性社會地位調查數據顯示，就有高達83.6%的農村女性在近5年中主動參加村委會選舉，其中積極“了解候選人情況”、認真權衡與考量后投票的超七成。這與基層長期的政治動員和政治社會化密切相關，女性政治參與的內在自覺性起到更為明顯的作用。在社會協商和決策過程中，女性只有參與決策，才能共享發展的過程和成果，否則可能就會成為社會的邊緣群體，被主流社會所排斥。

然而，當前我國女性的政治參與因政治制度的吸納能力不足與配套制度的協同能力較差，女性群體的利益訴求難以在正式的制度框架內得以解決與滿足，于是出現部分女性群體選擇非理性途徑表達來利益訴求，但其制度外的政治參與并未能帶來預期的利益訴求的回應與滿足。當女性群體表達利益訴求及其實現管道被阻隔時，就會產生挫折感，進而形成政治疏遠與冷漠心態，甚至出現越級上訪、暴力維權等不良政治現象。近年來，在農村地區所發生的群體性事件中，農村女性往往被推到“第一線”，烏坎事件與海門事件莫不如此。烏坎曾成立“婦女聯合會”，并選出代表。《亞洲周刊》曾這樣報道該村2011年11月21日的一次集體上訪：“這是一支由女性打頭陣的隊伍。在這些日益增多的群體性事件中，女性群體往往被安排為政治抗訴的先鋒，但是卻沒有相應措施保護她們的權益。”因此，逐步推動女性制度內的政治參與，既是發展社會主義民主政治的客觀需要，也是保障女性民主政治權利，促進社會文明與社會進步的內在要求。

3.3組織范式：參與主體的組織性、不完整性及不成熟性并存

現代民主社會中， 社會組織是有序、高效的政治參與實現的重要途徑。組織作為政治活動的載體，構成了政治參與的基礎。作為這種組織（基本和明確的目標是影響政府決策）的成員，不管他是否參加該組織影響政府的活動，他參加這種組織的事實本身就構成了一種政治參與形式。“只有提升婦女的組織化程度，將分散的力量凝聚起來，使原來分散的個人獲得一致的行為能力，整合成壓力集團，才能爭取在資源、機會和利益的分配中取得平等的資格。”因此，建設有性別平等意識與責任感的組織，既有利于整合分散的女性群體組織并吸納進政治體系當中，將可能出現的政治對抗消融于有序的政治生活之中，同時也增強了女性在政治協商中的談判協商能力和影響力，在國家與社會的良性溝通中實現利益訴求。對于女性個體而言，“那些一直屬于某個活躍和高效的團體并積極參與團體事務的人，很可能覺得自己能夠對政治系統產生影響。顯然，是參與創造了功效感”，從而進一步推進女性組織化參與。第三期中國女性社會地位調查湖北地區數據顯示，29.6%與35.0%的女性加入了社區管理/活動組織與社會公益組織，7.2%與18.3%的女性加入專業/行業組織與聯誼組織，10%的婦女加入民間自助、互助組織。在組織化參與過程中，不僅可以培育女性影響政治運作、表達自己的意志與要求的民主參與意識與政治技巧，也有利于政府積極探索與社會力量共治的路徑。

一個相對成熟社會的政治參與， 需要有組織的參與形式與有序的利益表達機制，沒有組織的政治參與將墮落為群眾運動。在我國，工青婦是最為重要的社會團體，其中作為女性組織代表的婦聯組織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各界女性的群眾組織，是黨與女性群眾加強聯系的重要紐帶與橋梁，為廣大女性參與政治活動、維護自身權益提供了有效途徑與平臺，然而婦聯在實際的政治決策中往往處于“失聲”與“邊緣”地位。對涉及婦女權益的重大問題，婦聯組織往往只能參與進法律與政策的推行或實施過程，而無法在決策出臺前反映社情民意。這根源于婦聯組織“行政化”、“機關化”的工作方式，無法履行好婦聯本應負有的組織職責，這也即導致了婦聯難以滿足女性社會生活中的各種訴求，致使她們的物質與精神需求很少得到滿足，從而衍生出對婦聯的淡漠情感。與此同時，婦聯作為群體組織的凝聚力和號召力存在弱化的趨勢。

3.4行為范式：法治民主和有序參與的共生與割裂

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為人民當家做主與擴大公民有序政治參與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但社會主義制度的建立并不意味著一蹴而就地解決了實現社會主義民主與擴大公民有序政治參與的所有問題。社會主義制度是在歷經艱難曲折的實踐探索后才在改革開放之后摸索到一條正確的公民有序政治參與的道路，這條道路是建立在法治基礎上的公民有序政治參與，其中“有序”意蘊即指“依法”。“凡不依法的，就必然是無序的；凡依法的，就必然是有序的……依法和有序之間，形成一個難以割裂的因果關系和依賴關系……實際上反映了法律在實現社會秩序方面的價值關系和價值功能。”在法治建設與推進兩性平等有序政治參與的道路上，我國女性公民在政治投票、法案討論政治活動等中的制度化、程序化、合法化程度都是相當高，并發揮了公民權的建設性作用。例如黨的十八大召開以來，河北省邱縣在農村產權制度改革上注重組織女性參與和吸納女性意見，在縣農村產權制度改革組織人員結構上注重吸納女性組織與女性代表以保障女性在政治決策中的應有話語權和決策權，在組織監督結構上注重發揮婦聯組織與女性群眾在土地承包改革程序與實體上的監督作用。但這里也需指出，我國女性公民政治參與的有序性在一定程度上是政治動員的結果而不是出于自覺遵守、維護法律制度的緣故，也是傳統的“權威崇拜心理”、“狹隘順從心理”及“等級依附心理”等政治文化在當代中國女性政治思想上的延續，是女性政治參與與法治民主之間割裂的表現。

4結論

在政治均衡理論視閾下對于當代中國女性政治參與范式的系統分析具有系統性，筆者從價值、制度、組織及行為維度邏輯性解析了當代中國女性政治參與范式，展現了當代中國女性政治參與的全景圖，這也側面印證了以政治均衡理論為探討框架的當代中國女性政治參與范式的解釋具有相關性。在政治均衡理論框架下探討當代中國女性政治參與范式可抽象出一條結論，當代中國女性政治參與失衡問題的癥結點在于政治參與的法治化困境，即缺乏法治化的政治參與思維觀念與法治化的政治參與行為方式，中國女性政治參與要走法治化道路。黨的十八屆四中全會吹響了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的戰略號角，這為加強女性政治權利平等的立法與執法，推動女性發展和性別平等提供了歷史機遇。結合依法治國新背景與法治中國建設的已有經驗，在憲法精神強調男女平等的基本要求下，進一步搭建起“法律法規完備、法治實施高效、法治監督嚴密、法治保障有力”法治體系，將男女平等憲法精神進一步貫穿“依法治國、依法執政、依法行政”的法治領域，把男女平等憲法精神進一步融進“科學立法、嚴格執法、公正司法、全民守法”的法治過程，從而通過實際行動將女性政治參與納入已搭建的整體法治框架中。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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