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燕
(200120 上海海事大學 上海)
隨著2013年《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共和國保險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的出臺,有關法律適用的問題有進一步的解決,解釋中第16條涉保險代位求償權之規定對海上保險代位求償權訴訟時效的起算有關鍵影響,并在理論界引發了不小爭議。
依照法律規定,保險公司賠償被保險人財損后,保險公司可以自己名義在賠償范疇內,繼受被保險人對第三人的權利。[1]目前,該學說為主流觀點。
據此法理,只要在賠償范疇內,保險公司即可依法繼受被保險人對第三人享有的權利,即保險公司與第三人間之法律關系依法產生,故代位求償權為法定移轉請求權,其訴訟時效的起算當然對應被保險人對第三人享有的請求權權利的起算。
此學說特點為被保險人由保險人代位,以被保險人名義行使訴訟權利,即被保險人一直控制其對第三人享有的權利,未有移轉。此學說堅持合同的相對性原則,保險人只能以被保險人之名對第三人行使求償權。
由此在該理論下,代為求償權僅是一種程序性的權利,實體權利的擁有者仍是被保險人,訴訟時效的起算,當然依照原法律關系起算。
依保險不能獲利原則,被保險人得到保險公司全賠付后,其對第三人之損害賠償請求權隨之消滅,新的保險關系主體產生,即保險人為權利主體,第三人為義務主體。
換言之,此處保險人的權利為一種完全獨立的權利,非源于對被保險人原權利之繼受。故此新權利的訴訟時效和起算點應異于原法律關系,有其獨立的起算點。
根據《保險法解釋(二)》第16條,其一暗含被保險人的代位求償權為法定債權移轉,其二卻規定代位求償權訴訟時效起算應從代位求償權產生時起算。綜上,若認定代位求償權為法定債權移轉,即保險代位求償權的訴訟時效應不具獨立性,應保持與被保險人一致。因此,下文以此規定的立法背景為切入點,以探究該規定的合理與否。
第一,依價值利益角度考量,確保保險市場的正常運營,促進保險事業健康發展,保險人的利益應加以保護,在對其進行保護的同時,也必將促進被保人利益的維護;
第二,保險理賠需要耗費一定的時間,責任認定、進行相關鑒定等都需要花費一定的時間,訴訟時效的起算如果依照原法律關系,那么保險人很大程度上將因訴訟期間已過而無法得到追償,此時保險人并不具有過失卻遭受了不利益,對保險人不公平;
第三,依規定,保險代位求償權定位為法定債權轉讓后,債權轉讓的訴訟時效自轉讓通知到達債務人起中斷。即在一般民事法律關系中,訴訟時效中斷后訴訟時效重新起算。[2]從該角度而言,既然重新起算,那便與起算點從代位求償權產生之日開始起算產生同樣的效果。
綜上,規定訴訟時效起算從代位求償權產生之日起算,其背后主要是基于一種政策上的考量,并不具有強而有力的法理支撐。
第一,訴訟時效制度意在促使當事人及時行使自身權利,海上貨物運輸更甚,海上運輸流動性大,范圍廣,取證困難,為了促使權利人及時有效地通過法律手段保護自己的權利,《海商法》規定的訴訟時效比民法的一般訴訟時效短。從該層面而言,不應因為代位求償權的行使剝奪第三人的時效利益,做出違背債權移轉理論的規定,在對保險行業進行政策保護的同時,不應以犧牲對航運業保護做出特殊設計的訴訟時效制度。
第二,為確保保險人在訴訟時效屆滿前得以追償,最佳的解決方式應是督促保險人采取相應有效措施提高自身理賠效率,如果因為自身理賠效率不高導致代位求償訴訟時效屆滿,應由保險人自行承擔風險,在該種情況下第三人同樣不具有過錯,以此理由要第三人來承擔不利后果更是對第三人的不公平。
第三,上述規定并不適用于特殊的海事法律關系。《海商法》并未規定“當事人一方提出要求”這一范圍極其廣泛的中斷事由,在海事法律關系中,僅有債權轉讓通知并不會同一般民事法律關系那樣產生訴訟時效中斷的效果,因此,不能以該理由得出代位求償權訴訟時效自產生之日起算的結論。
探究一項法律制度存在和發展的合理性必須深入探尋該法律制度的立法背景。[3]通過上述立法背景的探討,可以看出,該規定存在的合理性欠缺理論支撐。為制定出與法定債權理論相一致的觀點,建議參考2000年,最高院下發的復函的規定,同時考慮到目前在短時間無法提升理賠效率的情況下,可借鑒英國2003年國際船舶保險條款、2009年協會貨物保險條款的相關規定,在保險單中明確規定被保險人的協助義務,以便保險人代位求償權不因訴訟時效已過承擔不利益。[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