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本市場扶貧的正確姿勢

文/布娜新

“綠色通道”確實為企業IPO、新三板掛牌提速不少，但要幫助解決貧困問題，還得從調動民間的積極性入手。

扶貧事件的源頭是證監會2016年9月9日發布的《關于發揮資本市場作用服務國家脫貧攻堅戰略的意見》(以下簡稱“《意見》”)，該意見確認貧困地區擬IPO企業將獲批“綠色通道”。緊接著，11月扶貧新政第一股橫空出世。相比動輒排隊兩三年的擬IPO企業來說，西藏高爭民爆股份有限公司僅排隊10個月，過會后21天就拿到了批文，“綠色通道”確實提速不少。這一案例的示范效應迅速在新三板發酵。拋開本身就注冊在貧困縣的新三板企業不談，據不完全統計，目前至少還有近30家企業在陸續遷址貧困縣。

不過，“遷址”早在監管層的預料之中。所以《意見》明文規定，“最近一年在貧困地區繳納所得稅不低于2000萬元”。根據這個條件，不考慮退稅等復雜情況，按照25%的稅率倒推，企業一年的應納稅所得額至少達到8000萬元左右。按照2015年新三板企業年報數字，這樣的新三板企業數量也是極少的，足以證明要達到證監會的標準有多難。

雖然很難，但插隊的希望仍在。掛牌企業會理智、審慎地決定公司未來的選擇，不過二級市場的投資者可就不淡定了。IPO集郵策略加之IPO扶貧概念股，生生使長期低迷的新三板二級市場迎來了一波行情爆發。扶貧政策的第一步，居然是富人享受了政策紅利。

政府扶貧的bug

政府介入扶貧的傳統由來已久，古今中外皆如是。然而，這個出發點良好的傳統存在著致命的缺陷。在這個傳統中，政府充當了財富轉移的中介。

首先，從影視劇中我們不難發現，政府扶貧容易出現尋租問題，經過各層級政府衙門的層層盤剝，來自朝廷的救濟款和物資真正到了災民手中就所剩無幾了。其次，政府要扶貧，就需要養一撥公務員來做這件事。工資成本還是次要的，關鍵的是，從事福利工作的公務員并不會了解貧困人員的具體情況，究竟誰需要救助，救助多少，救助標準怎么制定，這若干問題，經過層層傳遞、決策、下達，只會導致效率低下，扶貧不能對癥下藥。最后，如果政府為了避嫌，公務員不插手這件事，讓私營機構來承接這部分服務，這總可以了吧？答案是，更加糟糕。

德國就是鮮活的例子。為了避免政府官僚主義和效率低下，德國政府把福利救助工作安排給私營機構去做。這些從事福利救助的私營機構為了保住飯碗，創造出了自己的商業模式。他們把政府的福利政策研究透之后，不斷巡邏各個社區，挖掘自己的客戶。實在沒有符合條件的客戶，他們會教客戶怎樣去符合條件，這些客戶就是需要政府救助的對象。

這是一個沒有止境的惡性循環。所以，今天提到德國的第一大產業，并不是汽車業，而是福利產業，從業人員200萬，相當于德國汽車業、建筑業等七個產業的從業人員總和。

再進一步，我們從社會心理層面看待扶貧這件事。以美國為例，美國政府每年為扶貧投入大量資金，但是效果卻不理想。因為福利政策會養懶人，削弱人們的主觀能動性，再加之經濟環境不好，形成了窮人對福利的依賴，就業意愿很差。再者，政府提供福利的習慣一旦養成，會讓接受救助的人認為獲得政府救助理所應當。他會不斷地要求提高救助水平，對政府的救助產生依賴，稍有不足，就會憤憤不平，仇視社會。可見，扶貧只是幫助窮人的一個手段，不是全部手段。

理想的經濟學模型

難道扶貧就沒有成本低、效率高的辦法了嗎？其實，已故經濟學家弗里德曼早就做過研究，提出了“負所得稅”法。這個方案執行的前提是一視同仁，不會因為受助人員職業、地域的差異而有所差別。給予補助的形式也簡單，就是現金。國家規定一個統一的最低收入標準，標準以下的不用納稅，超過的部分按照階梯稅率納稅，窮人沒有任何收入或收入低于收入標準，他將獲得一定比例的津貼，也就是繳納“負所得稅”。

這個方案的好處就是標準整齊劃一，執行起來效率高。芬蘭等高福利國家正在采納弗里德曼的方案進行試驗。當然，這個方案仍然無法避免舞弊和腐敗問題，而且，并不是所有國家都適用這個理論上很完美的扶貧模型。一方面，各個國家的經濟發展程度不一，國情不同，最低收入標準可能在一個國家的不同地區存在很大差異。另一方面，在西方舉行民主選舉的國家中，政客會天然地反對這種方案。因為這種整齊劃一的方案會讓他喪失大部分貧民的選票，無論誰當選，對貧民來說執行這個方案差別不大。但假如不采取這一方案，從獲取選票的角度考慮，政客可以考慮給不同的群體釋放不同的利好從而獲得選票。比如，他想爭取農民的選票，就可能更傾向于農產品價格保護；如果他想爭取工人的選票，則會考慮給予工會更大的權利。

可能的路徑

回到證監會提出開通貧困地區企業IPO綠色通道的話題。其實，認真研究證監會的這份意見，我們會發現監管層其實很有智慧，監管者的核心思想非常明確，就是希望“授人以漁，而不僅僅是授人以魚”。通俗來講，如果想幫助貧困地區，就要真心地為貧困地區著想，真心地希望他們脫貧。在這個過程里，雖然方法、方式多樣，但最終目的都是充分發揮貧困地區人們的主觀能動性，讓他們在獲得幫助后有尊嚴的致富。

目前這份《意見》的執行細則還沒有出來，筆者認為監管層也是在考察市場的反應。筆者建議，綠色通道的條件可以考慮修正一下。例如，擬IPO的公司在過去幾年中，假如有體現社會責任的事跡或進行慈善事業的舉措，以及與貧困地區進行過一對一幫扶的，可在申報過程中提供相應證明材料。針對有相應事跡的企業，監管層可以考慮給其提供審核加速的綠色通道。當然，已經上市的企業，社會責任事跡突出的，公司的再融資審核進程也可以考慮加速或者放寬審核條件。再或者，愿意幫扶貧困地區的優秀企業，有持續的扶貧事跡，政府考慮適當減稅豈不是更好。

中國是發展中國家，我們的國情與發達國家存在很大差異。解決貧困問題，只能從調動民間的積極性入手，希望大家多多給政府建言獻策，為貧困地區發展切實貢獻自己的一份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