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永田 (華南師范大學圖書館 廣東 廣州 510006)
賴敏強 (韶關圖書館 廣東 韶關 512000)
圖書館人物研究是圖書館史研究領域的重要組成部分。圖書館人物研究又可分為群體研究和個體研究兩大類。在中國圖書館學界,目前不論是在群體研究還是個體研究方面,著作并不多見,前者主要包括宋景祁的《中國圖書館名人錄》(1930)、侯漢清的《外國圖書情報界人物傳略》(1984)、麥群忠和朱育培的《中國圖書館界名人辭典》(1991)、俞君立的《中國當代圖書館界名人成功之路》(1996)、嚴文郁的《美國圖書館名人略傳》(1998)等;而后者主要包括程煥文的《中國圖書館學教育之父——沈祖榮評傳》(1997)、王子舟的《杜定友和中國圖書館學》(2002)、謝歡的《錢亞新圖書館學學術思想研究》(2016)、翟桂榮的《李燕亭圖書館學著譯整理與研究》(2016)等。作為國內圖書館史研究領域的新銳人物,泉州師范學院圖書館的鄭錦懷長期致力于國內圖書館人物尤其是曾經留學海外的圖書館人物的事業成就與學術思想的研究,并發表了一系列頗有見地、頗具影響的學術成果,《中國現代圖書館先驅戴志騫研究》(中國海洋出版社,2017)即是其近幾年研究成果的集大成之作。鄭錦懷從生平考察、個案研究和史料譯編3個方面全面深入地研究戴志騫的出生背景、求學經歷、事業成就與歷史貢獻。《中國現代圖書館先驅戴志騫研究》的出版,填補了國內對戴志騫進行系統研究的空白,豐富了民國圖書館史研究的內容,在中國圖書館史研究尤其是圖書館人物研究領域必將產生廣泛而深遠的影響。
據鄭錦懷在此書的“后記”中聲稱,其研究戴志騫,是受清華大學韋慶媛女士2010年在《大學圖書館學報》發表的《圖書館學家戴志騫的激情與無奈》[1]一文的影響,通過檢索文獻,發現了有關戴志騫的史實仍未梳理,許多史料還需要進一步的挖掘和利用。也正是從那年開始,鄭錦懷先后發表了《戴志騫生平與圖書館事業成就考察》[2]《戴志騫對清華學校圖書館的歷史貢獻》[3]《戴志騫與中美圖書館專業團體關系考略》[4]《戴羅瑜麗生平及其在華圖書館事業成就考察》[5]《戴志騫時期清華學校圖書館參考服務研究》[6]等一系列文章,在國內圖書館學界尤其是圖書館史學界產生了不小的影響。通觀這些學術論文,鄭錦懷充滿著考據學的精神,以一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勇氣,挖掘了大量有關戴志騫姓名、生平、籍貫、家庭、婚育、早年求學、宗教信仰、入學畢業等方面的史料,使戴志騫的研究更具有真實性,更加令人信服。
在考察戴志騫的中英文姓名與字號時,鄭錦懷引用了22種參考文獻來舉例證明。這些參考文獻既有來自期刊論文、報紙等載體的,也有來自檔案、著作、會議論文、網頁新聞等載體的,充分說明鄭錦懷為了進行全面、深入、細致的研究,在原始資料的查找與利用上花了大量的工夫和精力。例如,在考證戴志騫的中文姓名時,鄭錦懷寫到:“戴超,又名‘戴丙庚’,字志騫或子騫,后以字行,稱‘戴志騫’或‘戴子騫’,他還曾被誤寫成‘戴自騫’、‘戴志謙’、‘戴志謇’、‘戴季騫’等”[7]8-9,每一個名稱的出處都注明了參考文獻,非常難能可貴。又如,在考察戴志騫的英文名字時,鄭錦懷同樣旁征博引,最后得出了戴志騫的英文名通常寫成“Tse-chien Tai”和“Chih-Chien Tai”[7]11。鄭錦懷這種嚴謹的治學態度和嚴肅的行文風格,對圖書館史研究者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與啟迪價值。
在考證戴志騫的生卒日期時,鄭錦懷充分發揮了胡適先生“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精神,既勇于提出自己的見解,也充分挖掘歷史資料,力求證明自己假設的正確性。鄭錦懷在愛荷華大學研究生院的一份個人簡歷當中,了解到戴志騫本人填寫的出生日期是“February 27, 1888”,若是一般的學者,定會把此日期作為戴志騫的公歷出生日期,因為西方并沒有使用農歷日期的習慣。但是鄭錦懷提出大膽的推測,認為戴志騫把農歷出生日期充作公歷出生日期使用,也就是說戴志騫其實是出生于農歷1888年2月27日,即公歷1888年4月8日[7]13;鄭錦懷再根據戴志騫于1924年8月22日從上海乘船出發前往美國西雅圖并于9月7日到達目的地、其本人在入境登記表上填寫的年齡為36歲零5個月的事實,論證戴志騫出生于清光緒十四年(農歷戊子年)二月二十七日(公歷1888年4月8日)[7]13。整個考證的過程言之有理,證據確鑿,令人信服。
關于戴志騫初入上海圣約翰大學①及畢業的時間,鄭錦懷列舉了國內外5種文獻的觀點,認為這些文獻的說法皆不夠準確。鄭錦懷考證了圣約翰書院改組的時間、圣約翰書院的學制4年大學預科(備館)、3年大學部(正館)以及為使學生適合留美出國求學的時間而把學年結束的時間從冬季改為夏季的事實,再根據《圣約翰大學五十年史略》《圣約翰書院章程》以及圣約翰校友陳守庸所撰寫的相關資料,得出了戴志騫于1904年3月3日入圣約翰學校預科就讀,1907年2月1日從圣約翰大學預科畢業的結論[7]30-31。鄭錦懷根據最新發現的海內外英文史料,對戴志騫在圣約翰大學求學與工作的經歷作了深入的挖掘與探索,推進了戴志騫生平和事跡研究,匡正或完善了不少前人的研究成果,使戴志騫在圣約翰大學的求學與工作經歷更加完整地呈現在學人面前。
在評述戴志騫對清華學校和“國立中央大學”圖書館的歷史貢獻上,鄭錦懷同樣重視史料挖掘與利用,做到中文史料與外文史料互鑒互證,不以訛傳訛而誤導學者,限于篇幅,本文就不在此一一贅述。總而言之,《中國現代圖書館先驅戴志騫研究》不僅深入研究了戴志騫生平事跡與學術貢獻,成為近年來涌現出的不可多得的、優秀的中國圖書館史著作,更是為中國高等教育史、教會大學史(尤其是上海圣約翰大學史)、清華學校史、“國立中央大學”史的研究提供了許多有價值的、可資參考的線索。這從一個側面說明,鄭錦懷挖掘史料特別是外文史料的能力在中國圖書館學界是非常出眾的,這種能力若是運用到中國教育史研究中亦極有可能會產生出類拔萃的成就。
《中國現代圖書館先驅戴志騫研究》雖然是個體圖書館學家的研究成果,主要考察戴志騫生平、上海圣約翰大學求學、北上清華學校、赴美留學、再返清華學校、南下“國立中央大學”等的經歷,探討戴志騫對中國現代圖書館事業的各種貢獻,但是由于鄭錦懷緊密結合當時的政治、經濟、教育、文化尤其是中國圖書館發展的時代背景來加以考察,從中或多或少述及了民國時期的圖書館管理(包括開放時間、圖書采購、圖書捐贈、圖書分類、圖書借閱等)、圖書館學教育、新圖書館運動、專業團體(包括中華圖書館協會)的成立等史實,這些史實也可以看作是民國時期圖書館發展的縮影。
在民國圖書館管理方面,鄭錦懷在闡述戴志騫對圣約翰大學羅氏藏書室②、清華學校圖書館、國立中央大學圖書館的貢獻時,涉及了開放時間、圖書采購、圖書捐贈、圖書分類、圖書借閱等諸多方面的問題。對這些問題的闡述,可以使我們了解民國時期圖書館的管理與服務體系,有助于我們認識和把握民國時期圖書館發展的本來面貌。
在論述戴志騫對圣約翰大學羅氏藏書室的貢獻時,鄭錦懷述及1907年該藏書室閱覽室早晨4~6點及每周其他夜晚對外開放,說明彼時羅氏藏書室的對外開放時間并不長;但是到了戴志騫負責管理羅氏藏書室的1909年,藏書室的對外開放時間改為上午9點到12點,下午1點到4點(星期六下午和星期日白天不對外開放),星期日晚上只準讀者入館閱覽圖書或報紙雜志,不準借書[7]65;自羅氏藏書室由思顏堂遷入辦公處之后,藏書室的對外開放時間再次增加,每晚開放時間由晚上7點到8點改為7點到9點[7]66。
在圖書分類方面,1876年《杜威十進分類法》第1版面世,轟動了圖書館界,并被英美及世界各地所廣泛采用。19世紀末20世紀初,通過西方傳教士的傳播以及西學東漸思想的影響,杜威的分類法開始在中國得以應用。1905年,黃秉修負責羅氏藏書室時期,時任顧問的華格教授(M. P. Walker)就采用《杜威十進分類法》對所藏圖書進行編目,這可能是中國較早使用《杜威十進分類法》的先例。到1912年戴志騫開始負責羅氏藏書室之時,繼續采用《杜威十進分類法》對羅氏藏書室的圖書進行分類,嘗試制作圖書的卡片目錄,并且將中文圖書全部改為西式裝訂。
美國公共圖書館實行開架借閱的具體時間,學術界并沒有一個統一的定論,不過根據《美國圖書館發展(1600—1899)》一書的記載,時間應該早于1891年。1891年10月,在舊金山(San Francisco)召開的美國圖書館協會年會上,克里夫蘭公共圖書館館長布雷特、明尼阿波利斯公共圖書館館長普特南和丹佛公共圖書館館長達納分別做了實行開架利用的報告。達納宣稱圖書館對公眾所犯的最大的罪孽就是拒絕公眾利用圖書[8]。1897年,針對一些人擔心圖書遺失而反對開架借閱的思想,達納強調開架管理方法應當成為公共圖書館的特征,圖書的遺失和損壞不應當成為公眾和圖書館之間關系的一個障礙[9]。中國圖書館實行開架借閱的最早時間,若以1910年韋棣華建立的完全按美式公共圖書館的模式運行和管理的文華公書林的建立時間算起,也晚了近20年的時間。《中國現代圖書館先驅戴志騫研究》中對圖書館的開放時間有如下敘述:民國三年(1914)以前,清華學校圖書館的圖書概不外借,只可在閱書室閱覽;1914年8月戴志騫到任之后,積極改善圖書館的圖書流通與借閱制度,準許圖書借出,規定每人每次可借書3冊,借期兩周,若無他人需要,亦可續借,大大方便了讀者;對外開放時間也比之前增加了兩倍;開始使用書架來替代書櫥以存放書籍,并在書架上標明書籍的種類,方便讀者查找;1916年秋,清華學校圖書館一改之前閉架借閱的模式,采用開架閱覽,允許學生直接到書架中取書借閱,給學生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在圖書館規章制度建設方面,《中國現代圖書館先驅戴志騫研究》也向我們展示了民國時期圖書館界的普遍做法。例如,1917年《清華學校一覽》中所刊登的《圖書館規劃》規定:“取出之書籍雜志如逾期不還,則每天每冊應罰大洋一分。”[7]86;“在館內閱書時,不準談笑喧嘩及其不規則之行為,違者得由圖書館主任停止其享用圖書館之權利。停止時期之久暫,應由圖書館主任酌定。”[7]86從這些規章制度中我們可以得知,為了維護圖書館的利益,保護讀者的權益,民國時期的圖書館早已制定了許多先進的規章制度。
在圖書館組織機構建設方面,《中國現代圖書館先驅戴志騫研究》亦向讀者提供了1920年清華學校圖書館組織法:圖書館委員會參與圖書館事務的組織與管理;館長之下開設參考部、目錄部、借書部、購置部、雜志部、裝訂部和庶務部共7個部門[7]116;目錄部之下又分中文和西文二組,借書部之下又分長期、短期和參考三組,購置部之下又分收入和購置二組[7]116。據鄭錦懷的觀點,清華學校圖書館設立的參考部是中國圖書館史上所設立的第一個參考部門,具有引領風氣之先的重大意義,在今天看來仍然具有啟迪意義和借鑒價值。
在新圖書館運動的敘述方面,鄭錦懷開辟專門的章節講述戴志騫與民國時期新圖書館運動的關系,字里行間處處展現了戴志騫在新圖書館運動中的重要地位和影響。為了宣傳美式圖書館思想,戴志騫積極在清華學校和北京高等師范學校圖書館演講;為了推進圖書館學教育,戴志騫設想建立圖書館教育傳習所但并未實現,擔任北京高等師范學校圖書館暑期講習會的講師,撰寫《圖書館學術講稿》,倡導學習美國式圖書館思想[7]238。除此之外,戴志騫還積極參加中華教育改進社年會,提交《中國師范學校及高等師范學校應增設圖書館管理科案》并獲得通過[7]229-230,創建北京圖書館協會并當選為會長[7]231-232;成為中華圖書館協會的創始人之一并在協會的第一屆年會上代替蔡元培致辭,成為民國時期新圖書館運動的杰出領袖人物[7]233-234。
《中國現代圖書館先驅戴志騫研究》一書雖然主要講述戴志騫的生平事跡和事業成就,但是在敘述的過程中,尤其是涉及戴志騫留美學習期間的史實時,向讀者奉獻了為數不少的有關美國圖書館發展的歷史事實,對于國內圖書館史學者認識和把握美國公共圖書館史具有重要的借鑒和參考價值,成為廣大學者了解美國圖書館發展史的窗口。
關于美國圖書館學教育方面的歷史事實,我們可以從《中國現代圖書館先驅戴志騫研究》一書中找到許多有趣又有價值的資料和線索。
在該書的第5章“首次赴美留學”的開篇,鄭錦懷翻譯了時任上海圣約翰大學校長卜舫濟與清華學校校長周詒春分別于1917年5月和6月向紐約州立圖書館學校校長詹姆斯·懷爾(James I. Wyer)推薦戴志騫的信函。周詒春在信件中向懷爾校長提及了美國著名圖書館事業家、英文拼寫改革家麥維爾·杜威(Melvil Dewey):“幾年前,我曾作為杜威博士的朋友,當面問過你有關拼寫改革的問題。” 麥維爾·杜威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美國最杰出的公共圖書館運動領袖之一[10],而且也是紐約州立圖書館學校的創始人。周詒春在推薦信中有意表露他與杜威的友情,無疑將增加戴志騫被紐約州立圖書館學校錄取的機率;而這封推薦信,也向讀者傳達了杜威在美國圖書館學教育界的地位和影響力。
最有趣和有價值的事情當屬鄭錦懷展現給讀者的那一份戴志騫親筆填寫的“紐約州立圖書館學校入學申請書”。紐約州立圖書館學校要求入學申請者認真回答24個問題,學校將依據入學申請者的回答情況而做出是否錄用的決定。這些問題包括:姓名、住址、年齡、婚姻狀態、健康狀況、病假頻率、身體缺陷、入學推薦人、受教育情況、語言、專業研究、圖書閱讀情況、期刊閱讀情況、速記法與打字技能、專業訓練或專業工作經歷、其他工作經驗、從事圖書館職業的初衷、圖書館職位的預期薪酬、影響圖書館事業成就的品質。在第12個問題“請列出你在過去兩年間讀過的12本書”中,戴志騫列舉了3本圖書館學英文著作,包括鮑士偉博士(Arthur E. Bostwick)撰寫的在1910年代享譽美國圖書館學界的教科書《美國公共圖書館》(The American Public Library)[11]、格林(Samuel S Green)撰寫的有關美國公共圖書館運動的第一本專著《美國公共圖書館運動(1853—1893)》(The Public Library Movement in the United States,1853-1893)[12]和希契勒(Thersa Hitchler)撰寫的《小型圖書館編目法(修訂版)》(Cataloging for Small Libraries, Rev. ed)[7]91-92。在初次赴美留學之前戴志騫即看過這些書的事實表明,上述幾本書不僅已經享譽美國圖書館學界,而且已經在遙遠的中國圖書館界產生了一定的影響,成為圖書館學者爭相閱讀的經典著作。
而在第23個問題“從圖書館學校畢業后的最初三年,你可以接受多低的薪酬?”(這個問題跟錄用與否無關。答案可以幫助我們建議那些期望從一開始就獲得高薪的申請人不要攻讀一門極有可能令其失望的課程。)中,我們可以大概了解到,當時美國圖書館界的待遇還相對較低,圖書館學還是一個冷門專業,圖書館職業還是一個冷門職業。
除此之外,鄭錦懷在“紐約州立圖書館學校小史”一節當中,介紹了紐約州立圖書館學校的前身——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經營學院(Columbia College School of Library Economy)的歷史,使我們對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專業圖書館學校的歷史有了較為清晰的認識。尤其值得稱道的是,鄭錦懷從懷爾校長于1 9 2 1年在《圖書館雜志》(T h e Library Journal)發表的《紐約州立圖書館學校》(New York State Library School)一文當中,發現了從1887年以來哥倫比亞大學圖書館經營學院和紐約州立圖書館學校歷屆正副校長的名單及其任期,對于美國圖書館學教育史研究者來說具有較大的參考意義與史料價值。
《中國現代圖書館先驅戴志騫研究》一書暗藏了許多有趣的美國圖書館人物史實,其中包括美國公共圖書館運動的先驅、著名的圖書館學期刊出版人鮑克(Rechard R.Bowker)和美國著名圖書館學教育家、普拉特圖書館學院的副院長勞士波恩(Josephine F. Rathbone)。
鮑克是美國圖書館學界著名的出版人,是《圖書館雜志》的創始人之一,可以說在當時的美國圖書館界他的名字如雷貫耳。在1951年美國圖書館協會成立75周年之際,為了表彰那些為美國圖書館學研究和圖書館事業做出杰出貢獻的人物,美國圖書館協會與《圖書館雜志》聯合主辦了美國“圖書館名人堂(A Library Hall of Fame)”評選活動,委托20名熟知圖書館史并對圖書館感興趣的業界人士擔任評委。由于評委會規定這個榮譽只頒發給仍然健在的圖書館員,雖然鮑克在美國圖書館行業擁有極高的知名度,而且獲得了眾多評委的提名,但是由于他不是一名館員而最終落選[13]。然而事實上,我們在入選“美國圖書館名人堂”的40位人士中,仍然發現了一些人只短暫擔任過館員,其主要的成就集中在圖書館學教育領域。從《中國現代圖書館先驅戴志騫研究》表5-4“1917—1918學年紐約州立圖書館學校講座講師一覽表”中我們得知,鮑克曾擔任該校的講座講師,講授“作為一種職業的圖書館事業”(Librarianship as a profession)[7]102,從這個意義上說,鮑克也不完全是一名出版人,他還是一名圖書館學兼職講師,一名圖書館學教育工作者,他的落選可以說是美國圖書館史上令人遺憾的事情。
另一位值得關注的人物是勞士波恩女士。1938年,時任普拉特圖書館學院副院長的勞士波恩給1939級學生做了著名的演講“圖書館事業的先驅(Pioneers of the Library Profession)”,對美國圖書館事業的先驅人物做出了客觀的評價。在評論杜威時,勞士波恩既對其高度贊揚,也指出其存在的諸多缺陷 :“杜威先生首先是一位組織者,其次是一位教育者,而不是一位讀書人。我并不是說他從來不看書,但是我從來沒有印象聽他談論過書。”[14]勞士波恩為什么敢下如此的評論?這與她博覽文學著作、長期從事教育的背景是分不開的。從《中國現代圖書館先驅戴志騫研究》表5-4 “1917—1918學年紐約州立圖書館學校講座講師一覽表”當中,我們得知,除了擔任普拉特圖書館學院的專職教師之外,勞士波恩還擔任其他學校的講座講師,而紐約州立圖書館學校即是她兼職教學的其中一所學校。勞士波恩在紐約州立圖書館學校講授的課程是“19—2 0世紀現代文學的運動與趨勢”(Movemen ts an d Tendencies in Modern Nineteenth and Twentieth Centuries Literatures),若沒有進行過大量的文學著作的閱讀,沒有深厚的文學功底,是不可能也不敢講授這樣的主題的。勞士波恩是一位敢說敢做、性情率直的人,而《中國現代圖書館先驅戴志騫研究》也為我們了解這位在美國圖書館學教育史上具有舉足輕重地位的人物提供了線索。
戴志騫留學美國的時期正是美國公共圖書館運動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期,他親身體驗了美國圖書館學專業教育,加入美國圖書館協會并參與了兩次美國圖書館協會年會,投身美國圖書館協會戰時服務,親眼見證了美國圖書館事業發展的輝煌歷程。這些重要的歷史和事實我們同樣可以在《中國現代圖書館先驅戴志騫研究》一書中找到。
1917年9月,當戴志騫首次來到美國并進入紐約州立圖書館學校就讀時,卡內基圖書館計劃已經進入了尾聲;而當其1924年9月再次踏上美國前往愛荷華大學攻讀教育學專業博士時,卡內基圖書館計劃已經圓滿結束[15]。經過這一黃金的發展階段,美國圖書館事業繁榮昌盛,已經走在了世界的最前列,成為各國爭相學習與效仿的楷模。美國圖書館協會從1876年成立開始,就不留余力地在全國范圍內宣傳公共圖書館在民眾教育中的地位和作用,使公共圖書館思想深入人心。而在圖書館學教育方面,從1887年杜威在哥倫比亞大學創建圖書館經營學院起,美國圖書館學教育事業已經走過了30年的發展歷程,培養了數量眾多的圖書館建設人才,助推了卡內基圖書館計劃的實施和美國公共圖書館事業的發展。戴志騫也根據美國圖書館學教育發展的現狀和中國圖書館學教育發展的需求,以圖書館學教育作為自己的研究方向,完成了題為《論圖書館員職業教育》(Professional Education for Librarianship: A Proposal for a Library School at the University of Iowa)的博士論文并順利通過了答辯。
在美國留學期間,戴志騫積極參加美國圖書館協會會議,投身于美國公共圖書館運動當中。1918年7月初,在即將從紐約州立圖書館學校畢業的前夕,戴志騫參加了美國圖書館協會在薩拉托加溫泉召開的第40屆年會,隨后加入了美國圖書館協會,成為正式會員。1918年10月至1919年6月,戴志騫響應美國圖書館界的號召,加入了美國圖書館協會戰時服務隊伍,擔任美國圖書館協會在紐約州薩福克縣亞普漢克建立的厄普頓軍營圖書館(Camp Upton Library)助理。1919年6月,戴志騫參加了在阿斯伯里公園市召開的美國圖書館協會第41屆年會,協助美國圖書館協會展示戰時服務的成果,親身見證了美國圖書館史上最偉大的圖書傳播運動[16]。
《中國現代圖書館先驅戴志騫研究》是中國圖書館學界近年來涌現的優秀圖書館人物研究專著,也是民國圖書館史研究乃至中國圖書館史研究領域的杰出代表作。鄭錦懷以“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精神,根據大量的歷史文獻尤其是戴志騫在各個階段的個人檔案資料,分階段生動而詳細地考察了戴志騫的生平、求學、工作經歷,敘述了戴志騫對上海圣約翰大學圖書館、清華學校圖書館和“國立中央大學”圖書館事業發展的歷史貢獻,選譯了戴志騫博士論文《論圖書館員職業教育》的部分章節內容,并在文后附錄了戴志騫及其夫人戴羅瑜麗的簡歷以及戴志騫的個人著述,使中國近代新圖書館運動的重要先驅戴志騫的形象得以全面地展現在讀者面前。尤其值得稱道的是,雖然該書是研究戴志騫個人生平事跡與專業成就的著作,但書中描述了大量有關民國圖書館學教育、圖書館管理和圖書館學術團體的歷史,也闡述了不少有關美國圖書館學專業教育、美國圖書館協會活動和美國圖書館事業發展的歷史事實,使其成為中國近代圖書館發展歷史的縮影和透視美國圖書館發展史的窗口。2018年5月11—14日,在河南新鄉召開的中國第三屆圖書館史學術研討會上,《中國現代圖書館先驅戴志騫研究》榮獲中國圖書館學會學術委員會頒發的“第一屆中國圖書館史志優秀圖書”一等獎(并列)[17]。《中國現代圖書館先驅戴志騫研究》的出版,極大地豐富了中國圖書館史和教會大學史研究的方法和內容,必將在中國圖書館史人物研究和教會大學史研究領域產生廣泛而持久的影響。
注 釋:
①1879年創辦時稱圣約翰書院,1896年起改稱圣約翰學校,1906年起稱圣約翰大學。
②據鄭錦懷考證,圣約翰大學的圖書館當時稱為“羅氏藏書室”。現在,學界普遍稱之為“羅氏圖書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