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開放與我的德育人生

陳光全，1938年生，湖北宜都市教學研究室原主任，宜都教育科學研究所原所長，特級教師，華中師范大學道德教育研究所兼職教授。作為主要編創人員編寫的湖北省“楚天”系列教材獲全國優秀鄉土教材一等獎，受到“董必武教育資金”獎勵。

40年改革開放的精粹思想和理論，指引我奮進的方向，豐富了我的學養；40年改革開放的輝煌成就，深化了我愛黨、愛國情懷，為我提供了奮進不息的動力，演繹了我德育人生的精彩。

在悠悠40年波瀾壯闊的改革開放中，我既是兢兢業業的親歷者，也是最大的受益者。

一、改革開放伊始，我選擇了德育

1978年12月18日，中國共產黨召開了十一屆三中全會。以這次會議為起點，中國人民進入到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的新時期。

改革開放是全面的，涉及各條戰線、各個領域，教育也包含其中。二十世紀七十年代末和八十年代初教育領域里的改革，重點在課程，而課程改革，先從德育課程入手：教育部于1981年3月下發了《關于小學開設思想品德課的通知》；次年5月，教育部又頒布《全日制小學思想品德教學大綱（試行草案）》。至此，品德課程就正式進入小學課程表中。改革開放的東風迎來了屬于教育的春天，我的崗位也從高中教學一線調離到教育局。1979年提拔為教育局教研室副主任，1981年晉升為主任，主管中小學的課程和教學研究工作。在這種背景下，新設的思想品德課自然受到我的關注。小學第一次開設思想品德課，在德育課程發展史上具有劃時代意義。當時《光明日報》開辟了“大家都來關心小學生的思想品德教育”的專欄。在這種情勢下，怎么不觸動我的心靈！

我真切感受到小學品德課的教育功能，便毛遂自薦做了一名兼職思想品德課教研員，把管理工作和學科研究這兩副擔子一個肩膀挑起來了！我從兼任小學思想品德教研員的第一天起，就選擇了兩所城鎮和鄉村小學辦點。最核心的工作還是在全市范圍內，一輪接一輪地培訓提高教師。經過三年努力，大批骨干教師脫穎而出，宜都成了思想品德課教學的“風水寶地”，多次受到湖北省教育廳的表彰。在帶好德育教師隊伍的同時，我遵循“解放思想、實事求是”的指導思想，開展了德育課程研究。1983年，完成了第一篇思想品德課教學論文，將文稿投寄到《光明日報》，原本以為文稿會被編輯扔到紙簍內，誰知卻出現了奇跡，《光明日報》在“教育科學”版的顯著位置，刊登了我的學科研究處女作《小學思想品德課的作業設計》。《光明日報》是中央級大報，普通中小學教師的文章很難進入這個大雅之堂。因此，我內心有著異乎尋常的欣喜。當晚我在日記中寫道：“從事德育課程研究剛剛開頭，我竟把研究的成果投寄到國家重點報紙的學術版面上。這好比學走路就爬坡，我沒有驚恐，沒有跌跌撞撞，沒有滑倒，居然還爬上去了！”

思想品德課開課二十年間，我對小學德育課程研究，由點到線、由面到體，多層次、全方位、立體化展開——從解讀《大綱》到分析教材內蘊；從研究思想品德課教學的性質、目標到探索課程實施的路徑、策略和方法；從創意教學設計到優化教學結構；從研究兒童心理到建構品德課程教學評價標準；從兒童良好行為養成到推進學科素質教育的落實，研究的課題涉及課程的方方面面。研究重點是兒童道德情感問題。因為培養道德情感的價值，有利于從整體上促進學生的道德認知、道德情感和道德行為的協同發展。誠如蘇霍姆林斯基所指出的：“在我們學生精神世界的最復雜的那些過程中，居于首要地位的是個人信念和個人觀點的形成過程。毫無疑問，這個過程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情感教育和善良情感的形成”。

為了研究情感教育的機制和規律，我主持了區域性的道德情感教育實驗，經過五年的探索，撰寫了《傾心于兒童道德情感的培養》，將書稿郵寄到華東師范大學，請全國著名德育專家吳慧珠教授審讀、賜教。她見書稿后，很是感動，寫了五頁紙的長信，對我的研究成果進行了充分肯定。信的末尾，吳教授還熱情洋溢地表示：“您經過實驗探索所總結出的經驗，不應局限在湖北，要推向全國。我還想有機會請您到上海講課并上示范課呢！”書稿最后由江蘇教育出版社出版。

德育的本質追求是立德、育才、鑄魂、樹人。研究要有效度、有突破、有創新，必然要與各種各樣的困難相遭遇。為了戰勝常人所難以想象的困難，我有太多太多的付出，熬了許許多多的不眠之夜，“為伊消得人憔悴”，也在所不辭。因為研究小學德育課程是我心之所愛、情之所投、志之所求。

二、改革進行時，我堅守德育

為了貫徹《中共中央國務院關于深化教育改革，全面推進素質教育的決定》（1999年）、《國務院關于基礎教育改革與發展的決定》（2001年）的精神，2001年始，全國中小學以《基礎教育課徎改革綱要（試行）》為指針，開展了轟轟烈烈的第八次課程改革。這次改革的廣度、深度是前所未有的。

2001年我的德育人生又面臨著一次新的選擇：一方面，個人已經領取了退休證。對于德育研究，是劃上休止符，還是繼續干？另一方面，聲勢浩大的課程改革已經啟動。為了順應課程綜合化的大趨勢，具有“活動型綜合課程”特質的品德與生活、品德與社會課取代了以單純學科知識建構的思想品德課。面對中小學德育課程的華麗轉身，還需不需要在新的德育課程跑道上奮進？怎樣拿定主意？理想、信念讓我選擇了對德育事業的堅守和擔當。

課程改革最根本的是要改變“人”、轉變“人”、發展“人”，培養出更優秀、更杰出的“人”。要改“人”，首先就要更換“腦中的內存”，優化思想、提升審視和分析問題的境界。課程改革伊始，讓我進入“脫毛”“進貨”異乎尋常的境況中。所謂“脫毛”，最早源自化學家李比希之口。它隱喻從事專業研究的人，要不斷實現信息、知識的更新，猶如鳥兒需要脫毛才能更好、更高地飛翔。所謂“進貨”，是延安開展學習運動時，毛主席發動軍政干部大學習的一個妙喻。他說，一個干部要避免“本領恐慌”的窘迫，就要不斷讀書學習和補充精神營養。好比開商鋪的人，鋪子要開得興旺，就必須不斷地“進貨”。

教育改革的順利進行，需要廣大教育工作者在實踐中不斷學習，怎樣學？主要從兩個方面下功夫：其一，學習時入腦入心，讓理論觀點成為“活性因子”，能充盈、改善和優化自己的思想。其二，學以致用，以用促學。我認真拜讀了魯潔教授發表在《課程·教材·教法》和《教育實驗研究》雜志上的兩篇論文，寫了大量讀書筆記。她提出德育“兩個回歸”理念，即“基礎性”回歸與“歸宿性”回歸。基礎性回歸是指道德源于生活，兒童的品德教育要扎根并通過兒童的現實生活進行。歸宿性回歸是指學生學了品德課后，還要將所知、所感、所悟、所得，再返回到個人生活、家庭生活、社會生活中去加以確認，并讓其日后的生活過得更有意義，更富有價值。我將“兩個回歸”理念內化于心。同時注重對理論的外化，將其應用到中小學德育課程的活動教學、課后延伸、校外德育基地、品德作業、教師專業素養修煉等專題的研究，先后發表論文二十余篇。

我在研究中小學德育課程與教學時，注重讓理性思維穿行在實踐經驗與相關教學理論之間，讓其進行深入的碰撞和互動。通過深加工，從中獲得更多教學思維的“生長點”，以發展自已對教學理論的鑒賞力、判斷力與建構力。我曾應《中小學德育》《新課程研究》雜志之約，以提升中小學德育課程教學品質，營造高雅的教學境界為靶心，連續發表了26篇文章，旗幟鮮明而又多梭鏡般地表達了我的教育教學思想。如，圍繞如何提升哲學教學的智慧品質這一核心問題，我揭示了“叩問”“沉思”“批判”“論辯”“徹悟”等教學方式，這是提高哲學教學智慧品質最根本、最管用的抓手。如此，哲學課堂就會變成啟迪、培育和升華學生智慧的詩意棲居之所。為了闡發這一思想，我撰寫了《智慧的哲學與哲學教學的智慧》，被中國人民大學書報資料中心主辦的《中學政治與其他各科教與學》等多家紙質和電子媒體刊用和轉載。

2001—2016年，是我德育追夢之旅的第二時段，也是我向事業和人生頂峰攀登的時期。在這段時間，我勇于涉足課改前沿，在學校文化、教師文化重建的更寬闊的背景下，用更新的視角，關注和研究中小學德育課程與教學，創造性提出了德育教學打造的“六度”（把握學情的精度、教學意義負載的深度、價值引領的高度、高雅情感濡染的溫度、教學藝術的亮度以及課后延伸的效度）和營造“三個課堂”（播“愛”助“學”的和諧型德育課堂、“活”而有“神”的詩意型德育課堂以及“德美協同”創新型德育課堂）的教育教學主張。不少教師評價：“我的研究成果最接地氣，最能滿足教育教學實踐者的內心需求，是教師擺在案頭的‘活參謀，是他們最需要的精神食糧。”

改革開放及其所統攝的教育領域的課程改革為我營造了最好的發展機遇。在改革開放的推動下，我的心智、潛能得以最大化地釋放和展現，不斷地從現代教育理念和一線教師的教學智慧中汲取精神營養，再經過理性思維加工和自我孵化，從而成功地實現了在德育課程跑道上的突破和自我超越。

三、奮進新時代，我離不開德育

2017年10月，黨的十九大對新時代的改革開放和推進我國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作出新的頂層設計。同年，德育課程也有兩件大事：一是從秋季開學始，全國義務教育階段小學和初中起始年級一律使用統編的《道德與法治》教材；另一件是從2013年，始經過四年精心打磨的《高中思想政治課程標準（2017版）》問世。中小學德育課程改革已進入以培育學生核心素養和關鍵能力為主旨的新階段，努力培養能夠承擔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的新人，是德育課程的出發點和落腳點。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報告中強調：“時代是思想之母，實踐是理論之源”。無論是國家改革開放的深化，還是教育改革的持續推進，都要立足實踐，“善于聆聽時代的聲音”，堅守問題導向的理念，與時俱進。審視德育課程教學實踐，最迫切需要回答和解決的就是新課程道德與法治的根本性質。課程性質猶如“臉譜”，彩繪出一門課程不同于另一門課程的鮮明形象。課程的價值屬性是課程的靈魂之所在，決定和統領課程的方方面面，是影響和牽動課程教學的牛鼻子。

奮進新時代，彰顯新作為。我首先就得扣住道德與法治的性質問題，將其作為突破口。通過深度研究和探索，我孕育了新的認識和見解。道德與法治不同于品德與生活、品德與社會課。它是以培育、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統領和主軸，以培養良好的道德素質和法治素養為兩大支點，以優秀中華傳統文化的有機滲透為構成元素的一門綜合性的必修課程。為了總結研究成果，我應雜志社的約請，用了半年時間，撰寫了《道德與法治課程性質要義解讀》《奏響道德與法治價值教育的強音—道德與法治課程價值性的深度思考與實踐創新》《道德與法治課程的根本性質與相關屬性》《基于體驗與實踐維度“道德與法治”課程的解讀》，分別發表在《中小學德育》《新課程研究》《中學政治教學參考》等雜志上。上述文章透析了道德與法治課程所折射出的時代光澤，對于引領一線教師堅守道德與法治的初心與本性，不斷提高課堂教學品質，創造性地營造彰顯新時代精神的教學新風景，產生了重要的推動作用。

2018年新春伊始，高中思想政治課程標準（2017年版）正式頒布。在“問題導向”的驅動下，我進一步強化了對活動教學的研究和探索。因為從小學到高中十二年的德育課程，其教學的基本形態都是綜合性活動型的。究竟德育課程各個不同層級的活動教學有何特點？小學低年段、中高年段、初中和高中德育課程的活動教學，應當分別采用什么策略？這個問題無疑具有重大的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扣住這個問題進行探索，已經有了眉目，我正在撰寫《小學、初中、高中德育課程活動教學的比較研究》的論文。

奮進新時代，彰顯新作為。重要的還要做好義務教育階段德育學科教師的咨詢和輔導工作。習近平總書記以更高遠的歷史站位，更寬廣的國際視野，更深邃的戰略眼光，提出“堅持把優先發展教育作為推動黨和國家各項事業發展的重要先手棋。”強國要強教。我是做基礎教育研究工作的，而基礎教育屬于宏大教育之塔的基座。我猶如這塔基的一塊很小很小的石子，盡管其微小，但也應創造性地發揮向上托舉的力量和作用。德育課程在喚醒人的生命自覺時放射出來的光和熱，在打開人的精神世界，鑄就強大信念和意志力時的神奇與震憾，令我沒有理由不傾心于德育課程。我是德育人。德育是我的志業，道德是我心中的“燈”，德性是我修煉的魂。培育具有中國心、民族魂并有國際視野，能承擔民族復興大任的新時代的新人，是一個德育人應承擔的重任。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機遇屬于勇于創新永不自滿者。一切偉大成就都是接續奮斗的結果。”40年風雷激蕩，40年歲月崢嶸。我深深地感悟到，是40年關于改革開放的精粹思想和理論，指引我奮進的方向，豐富了我的學養；是40年改革開放吹響的時代號角，為我提供了精神支拄和奮進不息的動力；是40年改革開放的輝煌成就，深化了我的愛黨、愛國情懷，演繹了我德育人生的精彩。

責任編輯︱張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