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摘要:術語命名與翻譯規范與否影響學科發展。情報學理論的引進要求譯者用準確的漢語譯名指稱引進的概念。核心術語intelligence在英文著作的漢譯本中大多被譯為“情報”,該漢譯是否尊重知識的客觀性和原文作品的定向性?是否具有理解的合理性和解釋的普遍有效性?譯名應該是什么?在建構主義翻譯理論視角下,評論不同語境下intelligence的漢譯,并建議根據原文的定向性,將其分別譯為“情報”、“情報工作”或“情報機構”,或采取零翻譯策略,即在譯語中引進源語術語并加注釋。規范術語漢譯,厘清相關概念,有利于推進情報學健康發展。
關鍵詞:建構主義 翻譯 情報 intelligence
術語是在特定學科領域通過語言文字表達或限定科學概念的約定性語言符號,是科學知識在語言中的結晶[1]、科學研究的前提。術語規范與否直接影響著學科發展。因此,在科學研究中,規范術語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環節,在翻譯中規范術語譯名同樣重要。我國的術語翻譯實踐歷史悠久,從漢唐的佛經翻譯到明清的科技翻譯,從五四時期的西學譯介到當今各學科的國際交流,術語翻譯都是其中的重要環節。
在情報學西學東漸的過程中,大量情報學理論的引進要求譯者用準確的漢語譯名指稱引進的概念。我國的情報學理論得益于術語的引介和翻譯,但也難免受到誤譯的消極影響。例如,情報學術語“intelligence”基本被譯為“情報”,該譯名是否尊重知識的客觀性和原文作品的定向性?是否具有理解的合理性和解釋的普遍有效性?譯名應該是什么?建構主義翻譯理論為我們回答上述問題提供了有益的視角。
1.理論框架:建構主義翻譯學的翻譯標準
翻譯標準是一個飽受爭議的話題,關于翻譯標準的研究和爭鳴從未停止。其中有代表性的標準有“忠實”和“等值”。忠實標準以嚴復的“信達雅”、傅雷的“神似”、錢鐘書的“化境”為代表;等值標準以奈達的“等值論”為代表。不論是忠實還是等值,都是以原文為中心、力求譯文與原文對等。建構主義翻譯學擺脫力求對等的模式,提出了新的翻譯評價標準。
建構主義翻譯學以建構主義思想為指導,以共識性真理觀和哈貝馬斯的交往行為理論為基礎,通過對語文學、結構主義、解構主義這三種研究范式的梳理、比較和批判,提出翻譯是以語言為媒介的社會交往活動,并在此基礎上為翻譯提出了新的標準:尊重知識的客觀性;具有理解的合理性與解釋的普遍有效性;符合原文文本的定向性。[2]這一系列標準以客觀世界、原文本、譯者和讀者主體世界作為共同參照,綜合考慮上述各方面,更接近翻譯的實際,體現了開放性與多元性、主觀性和客觀性的結合,能夠更有效地指導翻譯實踐和研究。
2.Intelligence漢譯分析
根據建構主義翻譯觀,在情報學術語翻譯中應遵循三個標準:第一,尊重知識的客觀性,熟悉專業知識,正確理解原文;第二,符合理解的合理性,以譯文讀者為導向,符合讀者的思維習慣;第三,尊重原文文本的定向功能,再現原文的取向。
2.1尊重知識的客觀性,熟悉專業知識,正確理解原文
學界對于“intelligence”和“情報”的定義大致有三類:一類認為情報是知識、情況或信息;另一類認為情報是經過分析、研判后的產品、成果;第三類是二者的綜合,既將其定義為客觀知識,又將其定義為研判成果。[3]關于“情報”的定義,在學界雖尚未達成共識,但不論是作為知識還是成果,情報都不是一種組織或活動。
然而,在情報學著作Strategic Intelligence for American World Policy(以下簡稱為Strategic Intelligence)的漢譯本《戰略情報:為美國世界政策服務》(以下簡稱為《戰略情報》)中,由于多處直接把intelligence譯為“情報”,從而導致在譯文中情報成為了一種組織、一種活動,導致漢語譯文難以理解。
出現這種誤譯,是因為譯者不熟悉專業知識,沒有真正理解原著中術語intelligence的內涵。譯者首先是原作的解碼者,之后才是譯作的編碼者[4]。要解碼,就要先準確理解原術語內涵,這需要精通專業知識。
在《英漢大詞典》中,intelligence一詞與情報相關的義項有:“情報;情報工作;搜集情報;交換情報;情報機構;情報人員”。[5]也就是說,intelligence是多義詞,對應上述多個漢語義項。
Strategic Intelligence中的“Intelligence is knowledge”[6]譯作“情報是知識”[7],體現了譯者對原文的正確解碼;然而,“Intelligence is organization”[8]譯作“情報是組織”[9],“Intelligence is activity”[10]譯作“情報是活動”[11],卻暴露了譯者對原文的錯誤解碼。英語術語intelligence在不同的語境里可以指情報、情報機構或情報工作。當intelligence成為organization時,顯然意為情報機構;當intelligence稱作activity時,顯然指的是情報工作。在解碼過程中應熟悉專業知識,準確理解原術語,選擇對應的義項,不能不加區分一概譯為“情報”,以免因錯誤解碼破壞了原術語傳達的語義。
2.2符合理解的合理性,以譯文讀者為導向,符合讀者的思維習慣
譯者在正確解碼的基礎上,再作為譯文的編碼者,將原術語轉換為符合譯語讀者思維習慣的術語。
漢語術語“情報”不如英語術語intelligence語義豐富,沒有“情報機構、情報工作”的義項。《辭海》中的釋義為:“獲得他方有關情況以及對其分析判斷的成果”。[12]《中國大百科全書》中的釋義為:“被傳遞的知識或事實”。[13]漢語中的“情報”一詞顯然只是被傳遞的事實、研判成果,而不是“機構”或“工作”。因此,將intelligence直接翻譯成“情報”貌似對等,實則并不符合譯文讀者的思維習慣。在漢語中,“情報是組織”和“情報是活動”這兩個命題令漢語讀者困惑不解。endprint
建構主義翻譯觀打破傳統的譯文與原文對等的標準,以譯文讀者為導向,重視譯文讀者的思維習慣。建構主義翻譯觀倡導的語義——語用模式,強調應同時遵循語言的構成性規則和協調性規則。遵循構成性規則,就是要確保術語的譯文放在漢語語境中,在語義和語法上是正確的。在漢語語境中,“情報是組織”和“情報是活動”這兩個陳述語義上顯然是不正確的。遵循協調性規則,就是通過語言的轉換,從意義和功能方面保證語用等值,進行文化互動和交流。中西方的文化差異導致思維習慣和表達方式的差異。按照譯語讀者的思維習慣把握翻譯,達成語用等值,保證譯文讀者獲得與原文讀者相同的意義。
同時遵循構成性和協調性規則,確保語義正確和語用等值,可以根據語境,一詞多譯:“Intelligence is knowledge”可譯作“情報是知識”;“Intelligence is organization”則應譯作“情報機構是組織”;“Intelligence is activity”應譯作“情報工作是活動”。也可以采取零翻譯策略,在三句譯文中都保留源語術語intelligence,并加注解說明intelligence與情報、情報機構、情報工作三者之間的對應。
2.3尊重原文文本的定向性,再現原文的取向
術語的譯文要符合原文的定向性,遵守原文對譯者的制約。譯者要尊重原著的理論框架結構。肯特在標題為“Intelligence is knowledge”的第一章探討的是情報;在標題為“Intelligence is organization”的第五章探討的是情報機構;在標題為“Intelligence is activity”的第九章探討的是情報工作。雖然用的是同一個術語intelligence,但其框架和上下文都表明該術語有不同的定向性,應該如上文所述,分別譯作“情報”、“情報機構”、“情報工作”,或保留英語術語,加注釋說明intelligence集“知識、機構、工作”三者于一體。
3.結論
英語術語intelligence與漢語術語“情報”內涵和外延并不完全相同,把intelligence不加區分地翻譯為“情報”,未能正確解碼,無法準確編碼,違反了建構主義翻譯觀的標準,容易造成漢語術語的混亂。譯者應尊重知識的客觀性、以譯文讀者為導向、依據原文定向性,分別譯為“情報、情報工作、情報機構”,或者采取零翻譯加注策略。總之,我們應規范情報學術語,以推動情報學學科健康發展。
注 釋
[1]馮志偉.語言學中一個不容忽視的學科——術語學[J].山東外語教學,2012(6):31-39.
[2]呂俊.共識性真理與建構主義翻譯學——論建構的翻譯學之真理觀.外語學刊,2005(6):59-65.
[3]劉強.戰略預警視野下的戰略情報工作——邊緣理論與歷史實踐的解析[M].北京:時事出版社,2014:28-30.
[4]司顯柱.言語行為框架·翻譯過程·文學翻譯[J].外語教學,2007(4):83-87.
[5]陸谷孫.英漢大詞典[Z].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93:915.
[6]Kent S.,Strategic Intelligence for American World Policy[M].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1966:3.
[7][美]謝爾曼·肯特著,劉微、肖皓元譯.戰略情報為美國世界政策服務[M].北京:金城出版社,2012年:3.
[8]Kent S.Strategic Intelligence for American World Policy [M].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66:69.
[9][美]謝爾曼肯特著,劉微、肖皓元譯.戰略情報為美國世界政策服務[M].北京:金城出版社,2012:57.
[10] Kent S.Strategic Intelligence for American World Policy[M]. Princeton: Princeton University Press, 1966:151.
[11][美]謝爾曼·肯特著,劉微、肖皓元譯.戰略情報為美國世界政策服務[M].北京:金城出版社,2012:123.
[12]辭海編輯委員會.辭海[Z].上海:上海辭書出版社,2002:1361.
[13]中國大百科全書[Z].北京:中國大百科全書出版社,2009:第18卷:183.
(作者介紹:路瑋麗,國防科技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副教授,在讀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翻譯、情報學)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