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來小說《塵埃落定》的人性論

房 瑩 （長春光華學院 130033）

阿來，是近來聞名的藏族作家，是目前中國茅盾文學獲得者中年紀最輕的一名《塵埃落定》是他的成名著作。創作于1998年的《塵埃落定》讓我們走進了藏地，神秘、充滿各種誘惑和欲望。通過“傻子”看康巴土司王朝的昌盛與衰落，讓我們看到了土司內的權利紛爭，明爭暗斗，也看到了漫山遍野令人沉醉的罌粟花，同時也是一部帶有藏族風俗的作品，從中我們不僅領略到藏族的風俗人情，還能發掘出作品中人性的救贖，蘊藉著歷史的厚重，哲學的深邃，探求人性的普遍性。

一、變異時代的人性選擇

在人性本能中，有兩個本能形態，一是生本能，二是死本能。面對生與死本能，人們都無法去選擇。生前所追求的王權富貴，到頭來只是一粒塵埃。在死面前，才恍惚自己曾丟失了許多的純真，而那時一切都為時已晚了。面對理性與情感的選擇，往往理性都戰勝了情感，理性能讓我們在這渾濁的社會環境中保持一顆純潔、善良的心。

（一）生與死的選擇

在《塵埃落定》里，每個人對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握，連擁有至上權力的麥琪土司也無法逃過生命的消亡，生命就像塵埃一樣的渺小，終究是化為塵土的。麥琪老土司在他生前，他視權力至上，沒有了權力他便無法生存。當不得不退位給兩個兒子時，他顯得消沉了，當大兒子被殺害后，他又重現活力，順理成章的接管麥其家族。后來沒有權力的他顯得暗淡，這時卻又碰上解放軍的到來，他是一個高貴的土司，要在這樣鬧哄哄的環境下死去才顯得有意義。他還對“傻子”兒子大喊：“我是最后一個麥琪土司”。在生命消亡的盡頭，他依然惦記著他是麥琪土司家權力最大的一個。所有的金錢財富在死后都化為虛無，一切都煙消云散。

旦真貢布，一生追求權力，忠于戰爭，好強聰明，逼父親退位，在快要坐上土司之位時，卻被仇人所殺害，最后只剩下一具冰冷冷的尸體，一生追求權力卻換不回生命永在，到頭來什么都沒有剩下。

土司太太，由妓女的身份上升到麥琪土司太太的身份，這一身份的轉變使她清楚的知道權力、地位對她的重要性。當她發現兒子和小廝玩在一起時，她訓斥兒子：“你身上長著的可不是賤骨頭”。從中能看出她對地位貴賤的重視。尤其當她看到麥琪土司帶回新歡央宗時，她害怕地位受到威脅，所以時時刻刻都想要央宗的性命。土司太太這一生都在爭求權力，以為權力、地位能讓她這一輩子都能享有榮華富貴，殊不知社會已經在發生改變，解放軍的時代到來了，土司制社會將不復存在。土司太太在自殺前和兒子說了這樣的一段話：“在今天要死去的人里面，我這一輩子是最值得的”。她從一個下等人變成了上等人。在麥琪家，她從來不為錢而感到愁。如今沒有了麥琪家族，即使死，她也要體體面面的死去，最后在鴉片的消煙中自殺。

生與死是人生命的一種輪回，所有的一切生死都來源于宇宙萬物的變化。生前的一切物質財富，在死后都化為灰。人們不斷追求的一切身外之物，都抵擋不住死亡的到來，最后的名、利也都隨著生命的消亡而消散。

（二）情感與理性的選擇

麥琪土司家的二兒子雖然是個傻子，但他卻又似傻非傻，時而傻呆時而聰明，他憑自己的感覺做事，按本性處事，在這世事功名利祿的土司時代，他身陷淤泥而不染，他能冷靜地看著發生的這一切事物，在關鍵時刻表現出理性與聰明。當麥琪土司在抉擇是種麥子還是種罌粟之時，“傻子”提出種麥子，使麥琪家族逃過了饑荒劫難。他與哥哥受命去邊界鎮守糧倉，熱衷戰爭的哥哥與其他土司互相爭斗，甚至使自己受傷染病。而他則利用糧食使兩家友好，同時又得到茸貢女土司家美麗的女兒塔娜。在各土司爭先恐后的種植罌粟花而導致糧食匱乏時，他沒有趁機撈一筆，反而開倉救濟百姓，受到當地人的擁護和愛戴。在愛情上，傻子他對妻子塔娜一見鐘情，而塔娜并不能為他保持忠貞。在他失勢時，背叛他和汪波土司在一起。愛情使他感受到了甜蜜、瘋狂、痛苦、心碎，即使塔娜讓他的心碎的像玻璃，但他始終愛著這個女人，在最后塔娜被汪土司拋棄了，他依然能接受這個他愛的妻子。

在這權力使人性變異的時代中，傻子始終能保持理性的看待發生的這一切事物，他按照自己的天性去認識生活、體驗生活，所以他顯的是那么格格不入。

二、冷酷現實下的人性裂變

在《塵埃落定》小說中，上層階級對王權富貴的貪欲，對女人的色欲，導致他們喪失了人的本性。在冷酷的現實生活下，人性發生質變，使親情倫理顛覆、戰爭中的殘忍殺謬、政治浩劫的人性扭曲。

（一）手足相殘中的倫理顛覆

在這功名利祿的時代，每個人都陷進了權力的欲望，在權力的漩渦中不斷掙扎，不斷力爭向上，權力使他們忘記了人的原本性，使人爾虞我詐，情感冷漠，忘記了親情的可貴，忘記了一切美好的事物。土司家的二少爺小時候被確認為傻子，因此得到了哥哥旦真貢布的喜愛。當“傻子”弟弟漸漸的為家事出謀劃策，哥哥旦真貢布對弟弟既仇恨，又害怕，總是想辦法壓制他，不讓他有表現的機會。在生命快到盡頭的那一刻，哥哥旦真貢布向“傻子”表露出了最后的心聲，他是愛“傻子”弟弟的。旦真貢布心底的情愫并沒有徹底的被泯滅，他在臨死時，才發現自己對這個弟弟還是疼愛的，只是被權力的欲望而蒙蔽了雙眼。權力的欲望使手足相殘，使哥哥與弟媳亂倫，倫理道德在權力面前只是一條細線，一扯就斷。

（二）殘忍殺謬中的復雜心理

在土司制社會中，土司們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力。土司們也會因為個人的私情而隨便的殺死臣民，擁有權力的主子會利用他們手中的權力來對付每個威脅到他利益的人。麥琪土司殺死了效忠他的查查頭人，只因為查查頭人的銀子叫他看見了晚上睡不著覺，也因為色欲熏心貪圖查查頭人妻子央宗的美色。他不光殺死了查查頭人，還因為害怕殺手多吉次仁會把他的秘密告訴出去，所以也無端殺害了殺手多吉次仁。翁西波意要宣揚的新教派主張與老土司背道而馳，他被殘忍割去舌頭，沒有了說話的自由。只因為利益，麥琪土司殘忍的殺謬使他的心理發生了復雜的心理轉變，在利益面前，任何的東西都無法阻擋那熊熊烈火的殺謬之心。

（三）政治浩劫中的人性扭曲

這是一個權力與財富紛擾的時代，王位繼承的斗爭、罌粟花戰爭都是顯而易見的血與火的戰爭。麥琪老土司與子、旦真貢布與傻子兩兄弟之間互相爭奪土司王位，老土司害怕兩個兒子爭奪土司之位，所以處處提防兒子，派兩兒子去邊界鎮守倉糧，削弱兒子們的權力，但最后卻被大兒子旦真貢布逼迫退位。在大兒子死后，老土司一點也沒有喪子之痛，反而顯得更有神采奕奕；麥琪兩兄弟為了能繼承王位都在互相的爭斗，使兄弟間的情誼都蕩然無存。麥琪土司因為種植了罌粟而大發橫財，雄霸一方，卻不肯把這神奇的罌粟種子賣給其他土司，從而成為其他土司攻擊的目標，引發起源源不斷的戰爭。

在刀光劍影，血流成河的戰爭中，權力讓人性變得扭曲，人一旦有了權力，財富的貪欲就會陷入無止境的深淵中，使人的原本相變的扭曲，變得忘記本性。

三、人性的審視和反思

“人性”是人的本質征心理與行為特征，是與人的本能、情感、理性相關聯的。孔子曾說過這樣的一句話：“人之初，性本善”。每個人天生都是善良的，只是在后期的環境變化中人性才漸漸的發生變質。

在《塵埃落定》小說中，人們隨著社會環境的影響，人的欲望變的越來越強烈，為了滿足自己的欲望，不惜犧牲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物，來達到自己想要的需求。當欲望達到一定程度就變成貪欲 ，貪欲使人變得自私、貪婪、無情，從而讓人忘記了本性，忘記了淳樸的美好。隨著環境的變化，人性的本相也發生了改變。因此，我們要反思人性在生存本相的呈現和對惡本性的正視和思考。小說中的無論是上層階級還是下次階級，他們都無不例外的在“人性”上發生了轉變，在這樣的一個土司制社會中，為了生存與人的各種欲望，導致人失去了原來的本相，漸漸的丟失了人的尊嚴。

隨著人們對權力財富的欲望不斷增強，使人性變的迷失、扭曲、異化，人的本質也發生了變異，人們都被欲望蒙蔽了雙眼，變得麻木，變得勢利，使人性變得扭曲。人性從原本相轉化為人性惡是因為人在特定的社會環境中，人的需求得到了阻礙，從而引起人性惡的一面出現。如果不正確的對人性出現不良的那一面，將會導致人的一生變為虛無空洞，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