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汕粿印的造型工藝及現代化發展策略研究

姚 婷 （廣東潮州韓山師范學院美術與設計學院 521000）

粿，在潮汕食文化中歷史悠久，它品種繁多、造型講究，是一種特色小食。早先，中原先民南遷到潮汕地區，按祖籍的習慣，祭祖要用面食當祭品，南方不產麥子，只能用大米來做祭品，這就是“粿”的來歷。潮汕粿品與北方面塑同源而分化，是中原祭祀文化在不同的自然環境下變化的結果。

逢四時八節，做粿成為舊時潮人生活中必要的項目，據說，潮汕人制作粿已經有五百多年歷史了，潮人做粿主要是用于祭祀，粿祭品的性質也決定了其外形的講究，一塊拳頭大的面團，搓成團狀之后用雕琢精細的不同花樣的木雕模子印制粿品，印好的粿才是真正完成了制作；由此形成了潮汕地區的粿文化，可以說粿印是粿文化的可視部分；受到潮汕民間工藝美術的浸潤影響，潮汕粿印制作精細考究，粿文化中體現的精細、融和的地域文化精神在粿印藝術中都可以感受一二。

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們生活形態的變化，在潮汕，粿作為拜神祭祖的供品，其功能不變，但原來逢年過節一家一戶做粿的風俗已逐漸淡薄，取而代之的是一些粿品專賣店，粿品已變成商品，成為地方的特色小吃。如今的現象是粿品由于需求量大而不斷發展，而制作粿的粿印則由于需求的銳減在不斷衰頹，可嘆的是潮汕粿品制作技藝已被列入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但潮汕粿印則沒有這項保護；再加上零散手工作坊式的制作方式以及塑料制品的沖擊；潮汕粿印制作技藝更需要人們重視和保護。

一、粿印的材質造型

潮汕粿品是時節祭祀神靈祖宗的常用祭品，粿印家家戶戶都有，主要材質為木質，陶質較少；其他材質更加罕見，這其中既有經濟發展的因素，可能也是因為潮汕人做粿講究精細考究，而較木雕粿印來說陶瓷質粿印紋樣比較粗糙的緣故。

1.陶制粿印

安仔粿又稱人仔粿是潮汕傳統粿品中的一類，僅在七月半“中元節”前后制作售賣。安仔粿印是潮汕粿印中比較少見的陶制粿印，其為紅土經過多道工序特制而成，表面無釉，呈原始的紅磚色；像碗碟一樣的粿印有柄便于把持，不同于木質粿印的凹雕沉刻，安仔粿印紋樣經金屬模型按壓燒制而呈凸紋的淺浮雕形式，品種繁多，造型有圓形、扇形、桃形、人形等，內部圖案有荔枝、燈籠、石榴、花草、魚蟹等，但更多的是刻有南極仙翁、老伯公、大肚佛等神仙人物，制作工藝精湛，富有鄉土氣息。安仔粿印普遍較小，直徑大約在6-9厘米上下，長度連柄在11—16厘米左右，由于陶質粿印容易摔碎，不易存放，現在很多已經被塑料制品代替。

另外制作樸籽粿、發粿等的模具也為陶質，稱為“盞”，表面施釉呈土褐色，內深約3—4厘米，寬約6.5厘米，為圓形、桃形或梅花形碗碟狀，造型簡潔，沒有裝飾。

2.木質粿印

多數潮汕粿印為木質，常用木材有：龍眼木、樟木、柯木、桃木等不易腐蝕變形的木材，木質粿印種類繁多，有粿印、糕印、糖印、餅印等，制作的潮汕桃粿、月糕、腐乳餅紋樣精美考究，富地方特色。

木質粿印型制有方形、長方形、圓形、條形，乒乓球形等形狀；型制有單面單眼有柄粿印、雙面雙眼有柄粿印，單面雙眼無柄粿印，單面多眼無柄粿印，又稱什錦連條等，粿印圖案長寬多在十幾厘米上下，20厘米以上罕見，凹形深度則多在1—2厘米間；粿印厚薄隨糕粿厚薄而定，即使雙面粿印厚的也不超6厘米，像閩南粿印的厚板四面粿印極少。潮汕木質粿印圖案品種繁多，從整體造型來看，單眼粿印多為桃形，桃粿印為潮汕地區的主要粿印；另外還有圓形、菱形、方形、不規則形等；雙眼粿印多為一大一小桃形、或一桃一龜，或一桃一圓形，而多眼粿印則圖案種類眾多，有花果、鳥獸、蟲魚、人物神仙、八卦、扇形、花籃等不同題材，雙面粿印紋樣往往一面深一面淺，凹形較深的為粿印，用于印制粘濕米豆粉粿品，如桃粿、鼠粬粿、豆粉粿等；而凹形較淺則為糕印，用于印制豆面糯米等干糕點，如豆糕、糯米粉糕、月糕等，這是因為較干的豆面團在凹形深的模具中脫模時容易散形，故制作得較淺，而粘濕的米粉面團在凹形較深的印板中也可以脫模，并且由于凹形深，做出來的粿品形態更立體美觀；有的圖案較小的多眼連條印凹形較深，邊緣有如同廣式月餅的半圓形細齒則是制作糕點或餅干的模具。

二、粿印的制作工藝

在潮汕地區，相傳粿印的制作已有幾百年的歷史。雕粿印是一項費時費力但利潤不高的純手工藝活，從事這一手藝的師傅也日漸衰老，后繼乏人。通常情況下，技藝嫻熟的師傅要完成一個手藝精湛的粿印，也得花費3個小時以上。師傅首先要選用紋理清晰的優質木材，再經過切割粿印胚、畫粿印圖、雕刻、刨光等多道工序，而每個環節都非常費心思。僅在雕刻這一環節，刻刀的挑選和使用就十分講究，雕粿印的師傅總會放著10來把大小不同的刻刀，每次都要根據構圖花紋的深淺、粗細和紋路，選用不同的刻刀，并要全神貫注，無數次的重復雕琢，才能使雕刻的圖案栩栩如生。在這過程中，師傅的耐力和經驗顯得尤為重要，既要有功力，還得沉下心，精心雕琢，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前功盡棄，從中也可看出雕刻師傅的敬業精神。

由于受著名的潮州木雕浸染影響，潮汕木雕粿印較陶質粿印更精細考究，雕刻技巧藝術性高，刀法干凈爽利，通常在印模上深雕刻出凹紋的吉祥圖案，印出的陽紋立體淺浮雕既清晰又美觀，是實用性和觀賞性集于一身的藝術品。

三、粿印的歷史現狀及發展策略

早前，潮汕地區雕制粿印的作坊很多，多為世傳，以揭西縣棉湖鎮和澄海市蓮陽地方產最著名；雕粿印這一行當最輝煌的時期當數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據載，1956年合作化運動時期，揭西縣棉湖由刻印和刻粿印的28人組成棉湖雕刻社，專門從事粿印生產；棉湖粿印以紋理清晰的優質柯木為原料，采用傳統技法，集棉湖鎮能工巧匠歷代相傳的工藝技術于一體，具有精雕細刻、品種齊全，規格多樣，造型美觀等優點，曾大量銷往潮汕地區和東南亞一些國家；1965年為滿足市場需求，隨之擴大生產，以傳、幫、帶培訓新工人，品種、規格增多，年產量近五萬支；20世紀70年代不少旅居海外僑胞回鄉探親還專門購買棉湖粿印，作為饋贈親友之物；1980年由于受現代塑料粿印的沖擊，產量驟降。

21世紀以來，潮汕粿印的生產方式又回復到早期的家庭手工作坊式，據調查，就潮州市區粿印作坊有：橋東權記粿印、正宗木雕粿印、豐收牌木雕粿印等；這些家庭式作坊有一定的品牌意識，但由于缺乏現代管理手段，分布零散，制作產量低，難以形成集群效應。由于塑料制粿印價格便宜，普通家庭如果需要一般是買的塑料粿印；但如果大規模印制粿品，比如食品店鋪、酒店等；塑料制粿印則容易損壞，不經用，我們訪問牌坊街的兩成粿品小食店，店主介紹如果是塑料粿印一次只能制作三五十個，制作過多就損壞了，而木質粿印在頻繁使用的情況下仍然可以使用三四年，一般可以使用十幾年以上；另外手工木雕粿印印制的粿品紋樣清晰美觀，經久耐用，而塑料制品則紋樣較為粗糙而且容易損壞，所以商業用途制作粿品仍然使用的是木雕粿印；現在手工作坊制作的粿印大多為小吃店、酒店、糕餅房提供產品，另外有些粿印則作為旅游產品銷售，這些銷售渠道缺乏宣傳傳播有限。一項非物質文化遺產的發展傳承必須使其創造效益，這種效益不僅是經濟物質方面的更是文化精神層面的，創造更多精神文化層面的效益可以大大提高產品的附加價值，提升競爭力。筆者總結了以下三種思路，希望對潮汕粿印藝術的發展傳承有所幫助。

1.現代藝術設計理念下粿印紋樣的提取應用

潮汕粿印紋樣繁多，最常用最主要的為桃粿印，紋樣造型很有地方特色，與其它地區桃印相區別，可以作為一種文化符號，利用現代化的設計理念與手段進行提取應用。

在設計的過程中需要注意潮汕粿印背后的民俗文化，由于潮汕粿品的祭祀功能，潮汕粿印紋樣也與民俗節慶聯系緊密，每個節祭日都對應著不同形狀的粿品，從春節算起，春節做鼠曲粿，元宵節要做甜粿、酵粿（發粿）、菜頭粿，清明節做樸籽粿，端午節做梔粿，七月半中元節做安仔粿，八月中秋做月糕，十月半祭五谷母神，做谷穗粿、尖擔粿、大豬粿，另外還有婚慶、滿月、祝壽、出花園等用的圓形的紅印粿、三角樓、石榴粿、魚粿、布袋粿等，潮汕節慶頻繁，對應的粿品粿印也種類繁多，花鳥蟲魚、飛禽走獸、神仙無所不包，比如常用的紅桃粿紋樣是所有節慶禮儀場所都用到的，而其它圖案則配合運用，體現出豐富多樣的象征寓意；整體構形應該紅桃粿為主，其他圖案為輔，突出主題，提取紋樣時，可以簡化其內部紋樣，只保留其最主要特征，比如紅桃粿紋樣其輪廓較為特別，可以保留輪廓，內部圖案可以適當簡化，以適應現代審美需求。

潮汕粿印豐富的造型語言為粿紋樣的提取帶來眾多靈感，提取出來的粿印紋樣可以廣泛應用于現代藝術設計中的平面包裝、環境藝術、動漫等新媒體藝術中，比如粿紋樣提取運用于粿品包裝和店面設計、城市形象設計中，基于網絡交互開發紅桃粿APP手機應用，粿品擬人化進行動漫創造等，粿印紋樣的應用范圍十分廣泛，可以為潮汕粿印與粿品制作包裝及廣告宣傳設計提供素材。

2.粿印粿品品牌化精品發展

潮汕粿印一直以個體經營模式為主，這種模式往往是私人定制式銷售，并有很強的節慶性，只在臨近節日的時候制作，數量稀，由于現代生活中粿品的制作習俗日漸淡化，以及塑料粿印等木質粿印的替代品的沖擊，木質粿印的需求在不斷減少，目前需求木質粿印的場所從家庭變為小食店、餐館、酒店等商業場所；針對這一現狀，我們可以實行粿印的精品品牌化發展策略，比如在一些高級商業場所五星級酒店等將粿印的制作與粿品的制作品牌化精品發展，并且一直以來粿印與粿品的制作銷售分離，使粿文化的發展缺乏文化元素的集群效應，而精品品牌化可以對兩種文化元素進行整合，促使其進化發展。

粿印品牌化精品發展策略為針對手工作坊式粿印粿品店申請成品牌，比如“潮汕福壽粿”“潮粿”等，品牌化發展有利于潮汕粿文化的傳承發展。其體現在以下兩點：一直以來粿印與粿品制作銷售呈分離的狀態，粿印由一批手工藝人生成銷售，小食店等粿印賣家制作粿品，這種情況使粿品與粿印的文化內涵分離，如果粿品由同一品牌的粿印制作銷售，則同時體現了粿印的藝術特征以及粿品的文化內涵，粿品與粿印的藝術文化內涵通過品牌效應合二為一，形成統一的潮汕粿文化表現系統，有利于粿文化的廣告傳播。另外粿印粿品的品牌化發展打破了固有的產銷分離的傳統模式，促使粿印手藝人能夠更直接面對市場需求，研制出更符合現代審美標準的粿印紋樣，有利于傳統粿印制作的現代革新，同時也促進了粿品的制作銷售。有利于粿文化的經濟發展。

3.粿印與粿品制作與文化旅游產業融和

在封閉的環境下，當地的傳統文化與藝術很容易失去生命力，而在開放的環境中，現代文化與傳統文化信息的碰撞會帶來新的文化增長點；在現代的市場競爭機制下，另外也需要結合當地的現代文化特色產品，進行協調發展，比如木質粿印的制作和使用可以與生態旅游、精品餐飲等商業活動及文化旅游產業融合，優化文化旅游服務流程；通過對粿印品牌的識別包裝，店面環境設計，用戶旅游體驗，比如觀看粿印制作，參與粿品的制作等民俗活動參與，以及互聯網、手機APP等粿印粿品品牌宣傳及相關粿品粿印旅游產品的開發和銷售，進行一系列用戶體驗式情感化設計，建立生態旅游體驗系統。

旅游產業是城市文化生態發展的經濟增長點，旅游產業的發展需要良好的用戶體驗機制，粿印作為潮州木雕雕刻藝術的一種，是同時具有觀賞和使用價值的器皿，消費者如果能在欣賞粿印制作的時候體會粿品的古樸藝術魅力，在制作品嘗粿品的時候體會普通潮汕民眾的日常生活，體會潮汕地區豐富的民俗文化，將會更為真實立體的感受潮汕文化魅力，粿印粿品相結合的生態旅游模式突出潮汕文化旅游特色，同時具有粿文化的宣傳廣告及經濟效應，有利于潮汕粿文化的現代化發展。

[1]姚婷.潮汕桃粿印的民俗符號特征探究[J].裝飾，2018.01.p90.

[2]黃潔宇.七月半做安仔粿[N].揭陽日報，2015.09.

[3]姚婷.嶺南記憶-潮汕粿文化與粿印藝術[D].廣州：暨大學出版社，2016.03，p2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