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優化電子商業匯票再貼現工作的若干思考
——以上海地區為例

洪占卿

（中國人民銀行上海總部，上海 200120）

一、人民銀行再貼現業務的歷史沿革

人民銀行再貼現業務于1986年在上海首先開辦，并迅速在全國范圍啟動。作為進行宏觀調控的一項重要貨幣政策工具，再貼現業務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曾經在中國經濟結構調整、解決企業三角債問題方面等發揮了重要作用，并成為基層人民銀行解決商業銀行臨時性資金困難的主要途徑（楊大楷等，2000）。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公開市場業務的發展，在日常流動性管理中再貼現逐漸成為中央銀行的一個常設融資便利，為公開市場操作提供輔助性的融資手段（中國人民銀行上海總部公開市場操作部課題組，2009）；同時由于利率倒掛等原因，再貼現業務規模一度急劇萎縮。在此背景下，有部分文獻開始探討再貼現作為流動性危機管理工具的建設設想（中國人民銀行上海總部公開市場操作部課題組，2009），甚至展開了針對再貼現是否應當繼續作為宏觀調整手段的相關討論（胡海鷗和張德遠，2000；楊大楷等，2000；施海松，2003）。

2008年人民銀行總行制定下發了《關于完善再貼現業務管理支持擴大“三農”和中小企業融資的通知》，要求中國人民銀行分支機構適當增加再貼現窗口，擴大再貼現的對象和機構范圍，規定通過票據選擇明確再貼現支持的重點，對商業承兌匯票、涉及“三農”和中小企業的票據優先辦理再貼現（卜又春，2011）。自此，再貼現業務與再貸款、抵押補充貸款等工具一道，逐步成為人民銀行對小微企業、“三農”和棚改等國民經濟重點領域和薄弱環節實施針對性信貸支持的重要手段。2018年3月末，人民銀行再貼現余額為1894億元（中國人民銀行貨幣政策分析小組，2018）。

二、電子商業匯票再貼現業務開展與研究現狀

人民銀行再貼現業務分為買斷式再貼現和回購式再貼現。再貼現業務重新推開后，為了鼓勵金融機構辦理再貼現業務，在初期主要以買斷式再貼現為主。2011年下半年，人民銀行從穩健貨幣政策的要求出發，調整了再貼現方式，逐步推廣回購式再貼現。自2012年起，再貼現已全部采用質押回購的方式進行操作。然而，現有文獻對再貼現業務的論述多集中于紙票再貼現，特別是買斷式紙票再貼現（卜又春，2011；錢素芹，2011；薛佳會和楊帥元，2011；周曉洲和谷娜米，2011），對于回購式再貼現下人民銀行分支機構如何更好地開展再貼現操作，優化業務流程，目前的文獻還缺乏深入的探討。

2009年10月末，電子商業匯票系統（以下簡稱ECDS）正式投入運行，有力地推動了票據電子化的進程和票據市場的健康發展。上線以來，ECDS運行平穩，業務量持續保持快速增長趨勢。2016年ECDS出票230.47萬筆，金額83,443.99億元，同比分別增長71.89%和48.96%（中國人民銀行支付結算司，2017）。2016年8月人民銀行發布《關于規范和促進電子商業匯票業務發展的通知》（以下簡稱《通知》），從擴大系統覆蓋面、優化流通環境，便利操作、提高服務水平，規范操作、有序開展，加大考評、強化業務監管等方面引導和鼓勵電子商業匯票擴大應用，有利于加快電子商業匯票對紙質商業匯票（以下分別簡稱電票和紙票）的替代步伐，加快票據市場電子化進程（中國人民銀行支付結算司，2017）。

電票的推廣使用對電票再貼現提出了業務需求。現有文獻對金融機構通過ECDS辦理電票再貼現業務均持積極態度，認為推廣電票再貼現有助于提高再貼現業務辦理效率，防范票據風險（卜又春，2011；張嶼，2011；任立新，2012；王景武，2013）。《通知》進一步降低了必須使用電票的商業匯票出票金額下限，而電票出票量的增加，以及隨之而來的紙票和電票出票的此消彼長，帶動電票轉貼現、再貼現業務的進一步發展。一些文獻從大區行或地市中支的角度出發討論如何開展好再貼現業務，為我們在新形勢下主動適應票據市場出現的結構性變化，做好電票再貼現工作提供了有益借鑒（徐小林，2008；周曉洲和谷娜米，2011；王景武，2013；何暢，2014；楊雅蕓，2015；喬海濱，2016）。然而必須看到的是，電票再貼現業務在全國各地的開展并不均衡。北京、上海等城市的人民銀行分支機構只設立了一個營業網點，但需要應對本地所有電票再貼現業務辦理，業務量大，規模集中，業務開展具有代表性，具體操作中所面臨的問題可能是其他點多面廣的人民銀行分支機構所不曾遇到的。因此，以上海為例歸納總結電票再貼現業務開展情況和所面臨的問題，對于全國其他地區積極應對電票再貼現業務的進一步發展具有重要的參考意義。

此外，以2016年底上海票據交易所（以下簡稱票交所）開業為標志，中國票據市場的基礎設施水平進一步提高，票據“線上化、場內化”進程進一步加快。根據人民銀行統一部署，現托管于人民銀行清算總中心的ECDS將整合至票交所的票據交易平臺交易系統（以下簡稱票交所系統）中。票交所最終將建成集票據交換、登記托管、清算結算、信息服務等多功能于一體的全國統一票據交易平臺。交易系統再造的不確定性可能會對目前電票再貼現業務造成較大影響，而研討如何把握票據市場基礎設施建設的機遇，積極應對挑戰，對從根本上提升電票再貼現工作水平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同時，2014年人民銀行全面推廣會計核算系統升級換代工作。中央銀行會計核算數據集中系統（以下簡稱ACS）已取代中央銀行會計集中核算系統（以下簡稱ABS）成為人民銀行新一代的會計核算系統，兩套系統在組織架構、業務模式、賬務處理、管理手段等方面均存在顯著區別。然而，現有文獻有關結合再貼現業務營業操作的研究多集中于對原ABS下開展再貼現業務進行論述（錢素芹，2011；任立新，2012），部分文獻針對再貼現業務開展的情況對ACS相關模塊的設計提出了意見建議（蒲銀和莊立峰，2013），但鮮有針對在ACS下開展再貼現業務的研究。

本文以上海地區為例，仔細梳理了商業匯票再貼現業務開展具體流程，以及在網點少業務量大和新的會計核算系統的環境下開展電子商業匯票再貼現業務所面臨的困難，并結合票據交易平臺建設，對優化電子商業匯票再貼現工作，特別是制度建設和系統完善等方面提出具有操作性的意見建議。

三、目前上海地區電子商業匯票再貼現業務的基本流程

電票再貼現業務辦理根據《商業匯票承兌、貼現與再貼現管理暫行辦法》、《電子商業匯票再貼現業務處理手續》等文件要求開展。目前，人民銀行開展的電票再貼現業務均為回購式再貼現，涉及到審批部門和營業部門兩個相互獨立的部門，其中審批部門主要負責金融機構再貼現申請的審批和再貼現票據初審，營業部門主要負責再貼現票據質（解）押、資金清算和賬務處理，再貼現發放與還款的清算方式均為線下清算，業務辦理遵循“先審批后放款、見票付款、見款還票”的原則。

（一）再貼現發放業務基本流程

1.申請受理及審批。審批部門受理金融機構提出的再貼現發放申請，根據額度總量、使用計劃、資金用途、貼現利率等進行審批。申請審批通過后，審批部門與金融機構簽訂再貼現合同，將申請材料中的再貼現發放憑證與票據清單轉交營業部門，并將相關再貼現批次信息導入再貸款管理信息系統，建立再貼現發放臺賬。

2.票據初審。起息日當日，金融機構通過ECDS再貼現模塊提交待貼票據，審批部門通過ECDS再貼現模塊進行初審，確認為此前審批通過的待貼票據，無誤后打印電票正面信息，并轉交營業部門。

3.票據質押。營業部門根據審批部門轉交的電票正面信息，通過ECDS再貼現模塊逐筆核對確認待貼票據，完成票據質押。

4.業務核算與資金清算。營業部門根據審批部門轉交的再貼現發放憑證與票據清單，通過ACS完成業務核算與資金清算。

（二）再貼現還款業務基本流程

1.資金清算與業務核算。回購到期日當日，金融機構向營業部門提交再貼現還款憑證。營業部門根據還款憑證在ACS中完成資金清算與業務核算。還款成功后，營業部門將還款回單轉交審批部門與金融機構，審批部門根據還款回單在再貸款管理信息系統中維護再貼現發放臺賬。

2.票據解押。營業部門根據發放時的票據清單，通過ECDS再貼現模塊逐筆解押回購到期票據，并督促金融機構按時完成票據簽收。

四、上海地區電票再貼現業務發展的制約因素

目前，上海地區再貼現業務主要存在“兩缺一化”問題，即“系統缺關聯、批次缺組包、電票紙質化”。人工操作環節繁多，耗時費力，嚴重制約了承辦能力的提升，難以滿足金融機構不斷擴大的再貼現業務需求。

（一）業務系統缺乏有效關聯

辦理電票再貼現業務涉及金融機構、審批部門、營業部門等多個部門，其中申請審批與臺賬管理使用再貸款管理信息系統（涉及金融機構、審批部門），票據初審與質（解）押使用ECDS（涉及審批部門、營業部門），業務核算與資金清算使用ACS（涉及金融機構、營業部門）。不同的業務系統間缺乏自動銜接，導致重復勞動量大，從根本上制約了電票再貼現承辦能力的提升。下面以再貼現發放為例加以說明。

一是再貼現申請審批與票據操作缺乏有效關聯。審批部門將審批通過的相關待貼票據信息導入再貸款管理信息系統建立臺賬后（申請審批環節），在再貼現起息日當日還需要逐筆人工確認通過ECDS所接收的金融機構待貼票據是否為其所審批的票據（票據初審環節）。

二是再貼現票據操作本身缺乏有效關聯。ECDS中沒有提供電票再貼現審批用戶及相應功能，審批部門是以ECDS查詢用戶的身份對待貼票據進行人工初審的（票據初審環節）。相關審批結果無法在ECDS中保存與傳遞，而只能通過紙質方式線下向營業部門進行移送與證明（票據質押環節）。

三是再貼現票據操作與業務核算缺乏有效關聯。由于ECDS中的票據實物操作與ACS中的業務核算沒有自動關聯，營業部門在使用ECDS辦理電票貼入的實物操作后（票據質押環節），需要在ACS中再掃描上傳再貼現發放相關業務憑證與票據清單，以完成賬務處理與資金清算。

（二）票據處理模式“明批實票”

目前再貼現業務按照批次進行。金融機構按批次申請辦理再貼現，一個批次包含眾多待貼票據。然而，由于ECDS沒有批次組包的功能，相關批次審批信息無法在ECDS中確認與傳遞，導致實際操作仍以票據而非批次為單位進行，增加了人工檢索、勾對環節。而且審批部門和營業部門要對待貼票據進行事實上的反復組包，導致重復勞動，影響了工作效率。

一是票據初審環節“明批實票”。審批部門按照再貼現批次對票據進行審批并建立臺賬，事實上已對待貼票據信息進行了組建批次的操作。然而在起息日當日，由于ECDS不支持批次組包辦理再貼現，金融機構通過ECDS發送過來的依然是一張張單獨的待貼票據。審批部門需要在ECDS中人工確認這些待貼票據屬同一再貼現批次。

二是票據質（解）押環節“明批實票”。在票據質押環節，營業部門需要在眾多待貼票據中按照審批部門審批的批次逐一人工檢索出對應的票據進行操作，從而事實上再次進行了組建批次的操作。出于類似的原因，在再貼現還款時，營業部門的票據解押操作仍然以票據為單位進行，因此需要在眾多待贖回票據中按照此前的發放批次逐一人工檢索出對應的票據發出贖回申請，從而事實上又再次進行了組建批次的操作。

（三）電票再貼現紙質化程度高

由于業務系統缺乏關聯和票據處理“明批實票”，業務流轉環節需要紙質材料予以銜接，從而造成本應體現電子化、信息化優勢的電票再貼現在實際辦理過程中較紙票再貼現更為繁瑣，紙質化程度甚至比紙票再貼現還要高，甚至出現電票的打印件反倒成了電票再貼現核算依據的現象。“電票紙票化”的處理模式有悖于電票的建設目的與發展趨勢。具體而言，“電票紙質化”主要體現為以下三方面。

一是申請審批方面，金融機構申請再貼現仍要與人民銀行簽訂紙質合同，并輔以紙質的票據清單與跟單資料。

二是票據質（解）押方面，根據《電子商業匯票再貼現業務處理手續》，審批部門對于前期審批通過的電票再貼現，需在ECDS中將相應的電票打印出來，加蓋部門公章，作為審批通過的依據移交營業部門，營業部門根據這些電票打印件在同一個系統中逐筆確認待貼票據并辦理票據貼入。相關的電票打印件需要妥善保管，待再貼現還款后作為票據解押操作的依據。

三是發放業務核算方面，營業部門通過ECDS中完成票據質押，相關操作也是有審批依據的，但是由于ECDS無法提供有審批部門證明的票據質押清單，營業部門需以金融機構填制的紙質憑證為主件，以金融機構另行制作的紙質票據清單為附件，在ACS完成相關業務核算。

五、關于優化電票再貼現工作的建議

目前電票再貼現相關系統彼此間缺乏有效銜接，票據處理模式“明批實票”，業務辦理紙質化程度高，難以有效應對不斷增長的電票再貼現需求。建議以“紙電融合”下票交所系統再貼現模塊與ECDS的整合及建設為契機，修訂完善制度流程，整合優化系統功能，全面提升再貼現整體承辦效能。

（一）修訂完善制度流程

建議票交所系統再貼現模塊應作為再貼現審批環節的一部分，供審批部門使用。具體而言，以純券過戶（FOP）模式下的回購式再貼現為例，營業部門以審批部門確認的票據交割單作為放款和記賬依據，審批部門以營業部門出具的還款回單作為票據解押依據，從而更好地堅持審批與核算相分離原則，充分發揮票交所系統在票據信息與登記托管方面“大集中”的優勢。

（二）建議電票再貼現發放實現線上清算

近期大額支付系統即時轉賬報文處理的新機制可以幫助人民銀行有效應對交易對手風險，為穩妥開展再貼現發放線上清算創造了良好條件。具體而言，票交所系統在收到再貼現模塊發來的票據貼入信息后，向大額支付系統發送即時轉賬報文。大額支付系統將報文轉發至ACS（再貼現資金付款清算行），營業部門將報文信息與審批部門確認的票據交割單進行比對，比對一致后完成賬務處理并向大額支付系統發送確認回執，由大額支付系統完成資金清算。線上清算將票據審批與實物操作、賬務處理、資金清算等環節有機關聯在一起，減少了手工憑證操作，在保障再貼現發放資金安全的前提下可進一步提升再貼現業務的處理效率，并為再貼現票款對付（DVP）業務模式打下良好基礎。

（三）建議簡化交易要件、豐富業務辦理模式

目前辦理電票再貼現時，金融機構仍要與人民銀行簽訂紙質合同，并輔以再貼現票據清單與跟單資料，人工操作量大。建議參考金融同業間的電票交易模式，簡化交易要件，采用電子主協議，提高工作效率。

此外，從貼現業務出表進而優化信貸規模管理的角度出發，建議重啟買斷式再貼現，以進一步提高金融機構開展小微貼現業務和再貼現業務的積極性。買斷式再貼現可以與目前票交所系統“提示付款”指令機制相結合，從而保障票據到期時的資金回收效率。同時，為有效應對1年期電票的業務需求，建議針對電票開放6個月以上的再貼現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