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美學視角下的郭沫若“風韻譯”翻譯思想

薛菲

摘 要 “風韻譯”是郭沫若先生提出并在翻譯過程中廣泛運用的翻譯思想。這一翻譯思想的運用使得郭沫若的英詩漢譯作品在文體上呈現(xiàn)出多樣性的特點。本文試從翻譯美學的角度出發(fā)， 對“風韻譯”翻譯思想進行探討。

關(guān)鍵詞 翻譯美學 “風韻譯” 郭沫若 英詩漢譯 文體

中圖分類號：H059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400/j.cnki.kjdkx.2017.12.018

Abstract "Flavor Translation" is the guiding principle employed by Guo Moruo in his English-Chinese poem translation， which leads to a variety in style of Guo Moruos Chinese versions. This paper aims at studying "Flavor Translation"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Translation Aesthetics.

Keywords Translation Aesthetics；"Flavor Translation"； Guo Moruo， English-Chinese poem translation； style

1 翻譯美學簡介

1.1 翻譯美學的定義

翻譯美學這一理論是以描述性翻譯研究為背景展開而來的。翻譯美學揭示了譯學的美學淵源，探討美學對譯學的特殊意義，用美學的觀點來認識翻譯的科學性和藝術(shù)性，并運用美學的基本原理，提出翻譯不同文體的審美標準，分析、闡釋和解決語際轉(zhuǎn)化中的美學問題。在翻譯美學中，譯者往往具有雙重身份。他既是原文的接收者，可以將自己的審美認知灌注其中，又是闡釋者，要考慮給譯文讀者帶來的影響，以選取與原文審美構(gòu)成相適應的審美再現(xiàn)手段。[1]

1.2 中國傳統(tǒng)譯論與美學之淵源

中國傳統(tǒng)譯論的顯著特色就是與美學結(jié)緣。[2]王秉欽教授曾將中國的傳統(tǒng)翻譯思想總結(jié)為十大學說，其中就包括了“翻譯美學論”這一學說思想，其代表性人物為林語堂。[3]如果梳理中國譯學的發(fā)展史，我們可以發(fā)現(xiàn)大部分的譯論都有著美學要素，蘊涵著豐富的美學思想，具有顯著的文論色彩和貴信，貴和，貴含蓄的美學特征。[4]

由此可見，翻譯理論和美學相融合，這一中國傳統(tǒng)譯學思想的一大特色，在許多著名譯家的翻譯理念中都有所體現(xiàn)。郭沫若先生也是其中之一。

2 “風韻譯”翻譯思想簡介

郭沫若先生作為一名杰出的翻譯家，譯介了大量的外國作品。他在大量的翻譯實踐活動當中，形成了自己特有的翻譯方法，成功地轉(zhuǎn)換了英漢兩種語言，并再度創(chuàng)造了審美風格。他將這種翻譯方法稱為“風韻譯”。[3]郭沫若首次提出“風韻譯”是在《<歌德詩中所表現(xiàn)的思想>附白》。他在文中表達了他對文學作品，尤其是詩歌的翻譯準則的看法，那就是“詩的生命，全在他那種不可把捉之風韻，所以我想譯詩的手腕于直譯意譯之外，當?shù)糜蟹N‘風韻譯”。他也曾在《理想的翻譯之我見》一文中闡述道：“我們相信理想的翻譯對于原文的字句，對于原文的意義，自然不許走轉(zhuǎn)，而對于原文的氣韻尤其不許走轉(zhuǎn)”。

“風”是對文章美學特質(zhì)的一種抽象說法，是一種文學品格，常有“建安風骨”或“魏晉風度”一說。“韻”指的是文章的雅致，它常與“神韻”、“風韻”相連。同時，韻又可指文章所表達出的音韻，是詩歌的一種外在表現(xiàn)形式。[5]

因此，所謂“風韻”，主要是一種形式美學，包含了混沌和感悟性，而這正是中國傳統(tǒng)美學思想的特征。同時，“風韻”又與意境相連，因為有韻者必得其意境?！帮L韻譯”這一提法可以看出帶有明顯的美學色彩。

3 翻譯美學視角下的“風韻譯”

3.1 翻譯美學中的審美觀照和審美再現(xiàn)

簡單來說，翻譯美學中的審美觀照即使譯者對原文的一種從上到下，從里到外的“觀”、“品”、“悟”，去領會其中的美學表象要素和美學非表象要素。美學表象要素表現(xiàn)在語言形式上，如行文的風格、音韻和節(jié)奏，而美學非表象要素則包括文字的思想、觀點、意境、神韻、氣勢、風格等。[6]

而審美再現(xiàn)則是使一切審美活動落到實處的終端環(huán)節(jié)，具體包含了理解，轉(zhuǎn)化，加工和再現(xiàn)四個步驟，其本質(zhì)是為原語找到最佳的藝術(shù)表現(xiàn)形式。[7]如果無法為原作找到一個最為恰當?shù)谋憩F(xiàn)形式，即使對原文內(nèi)涵有著再深刻的體會，也無法將之盡顯與形，此時，譯文文體的重要性表露無遺。

3.2 “風韻譯”的實際應用

在從事英語詩歌的漢譯工作時，一方面由于英漢兩種語言由于所屬語系不同，差異很大，往往很難在漢詩中找到完全與原作相對應的詩體形式，如果完全遵從英詩的形式進行翻譯，有可能最終成型的漢譯作品已經(jīng)完全不符合漢語中對詩的要求了，沒有詩的韻味了。

另一方面，由于在中國傳統(tǒng)文學中，不同風格的詩歌所采取的體裁是大相徑庭的。例如五古莊重質(zhì)樸，宜于嚴肅的主題，具有較強的敘事功能，七古則縱橫排宕，抑揚頓挫，兼抒情和敘事于一體。[8]因此，漢語詩歌在進行創(chuàng)作時，其體裁選擇是部分依托在其內(nèi)容和風格上的。

郭沫若“風韻譯”翻譯思想的應用包括了兩個部分：

首先，郭沫若會細細品讀原詩，找出英語詩歌從內(nèi)容、到風格、到形式特點，去深刻體會其意境，“共鳴說”既是由此而來的。

其次，憑借其深厚的國學基礎和對詩風的推崇，郭沫若會從漢語詩歌中找出與其相匹配的體裁形式，再進行翻譯，讓譯作在音律，韻腳上同樣呈現(xiàn)出美感，讓漢語讀者在閱讀時同樣能體會到詩意。

3.3 “風韻譯”的翻譯美學特征

從上文的論述，我們不難發(fā)現(xiàn)，郭沫若在使用“風韻譯”這一翻譯思想進行英詩漢譯工作的時候，其步驟正好是翻譯美學中從審美觀照到審美再現(xiàn)的過程。他要求在進行英語詩歌的漢譯工作時，不僅要做到通達和雅致，而且還要具備形式美，[9]這就對譯文文體的選擇有了更高層次的要求。郭沫若在詩歌翻譯上主張采取“風韻譯”，已經(jīng)體現(xiàn)出他對譯文中美學要素的認知和重視。而“風韻譯”正是譯者在對原文詩歌從外在形式、韻律到內(nèi)在意境、風格有了清楚認識的基礎上，采取的一種在翻譯中尋求審美再現(xiàn)手段，屬于翻譯美學定義中所包含的范疇，endprint

此時，“風韻譯”思想中翻譯美學的特點已盡顯無遺。

3.4 “風韻譯”在郭沫若作品中的體現(xiàn)

“風韻譯”這一翻譯思想對郭沫若進行英語詩歌的漢譯工作有著深遠的影響，在他的許多作品中都可以看到其影子。

郭沫若在翻譯時，為了達到“所譯是詩，譯文同樣是詩，有時詩意甚至更濃”的效果，其譯文的詩體形式并不完全按照原詩的形式，這就讓他的譯作在文體上極具多樣性，同時也避免了只求達意而將不同詩風的作品以同種或同類文體形式呈現(xiàn)給讀者。

以下是從郭沫若詩集《英詩譯稿》一書中選取的幾部極具代表性的英詩漢譯作品，[10]均體現(xiàn)了“風韻譯”對其譯作體裁在選擇上的影響。當然，這樣的選取有失完備，但至少在其中，我們可以對郭沫若在英語詩歌漢譯時對風韻，對美學元素的考慮窺見一斑。

（一）郭沫若對英國詩人William Black的詩歌Spring最后一節(jié)的翻譯：

原文：

Little lamb，

Here I am；

Come and lick，

My white neck；

Let me pull，

Your soft wool；

Let me kiss，

Your soft face，

Merrily， merrily， we welcome in the year.

譯作：

小羊羔，

我在等；

你請來，

舔我白頸；

把你柔毛，

讓我抿；

把你面龐，

讓我吻，

多喜慶，多喜慶，迎接新春。

原詩語言簡單淳樸，讀起來朗朗上口，采用的是“aa，bb，cc，dd，e”的韻腳，并輔以頭韻的使用。盡管文字簡單，但朗朗上口，呈現(xiàn)出一派歡樂祥和的氣氛。郭沫若在翻譯時，把握到了原詩的精神，在文體上，選擇了童謠的形式，生動地再現(xiàn)了原詩的意境。雖然他并沒有嚴格遵照原詩的韻腳，但卻依然音韻優(yōu)美，易于吟誦。這樣的作品中，已經(jīng)看不到翻譯的痕跡，更像是一首傳統(tǒng)的中國兒歌，從內(nèi)容、到形式、再到音韻皆具美感。

（二）郭沫若翻譯美國女詩人Max Weber的詩歌Night：

原文

Night

Fainter， dimmer， stiller each moment，

Now night.

譯作：

夜

愈進黃昏，

暗愈暗，

靜愈靜，

每刻每分，

已入夜境。

原詩是一首典型的意象派詩歌，文字簡潔，短短七個字，就已形象地刻畫出了一幅昏暗，靜謐的畫面。而在郭沫若先生的譯作中，他選擇了抒情詩的形式，將原文當中的三個形容詞“Fainter， dimmer， stiller”根據(jù)其意境擴展成了三個句子。最后的譯作從外形上和文體上已于原詩迥然不同，但依然向讀者傳遞了同樣的意境與美感。

4 結(jié)論

郭沫若先生作為我國杰出的翻譯家，譯介了大量外國作品。從翻譯美學的視角來看，郭沫若在進行英文詩歌的漢譯時，采取 “風韻譯”一法，注意根據(jù)原詩的美學表象要素和美學非表象要素，即原詩的內(nèi)在意境和外在形式選取恰當?shù)臐h語文體作為載體來進行翻譯，成功地實現(xiàn)了對原作從審美觀照到審美再現(xiàn)的過程，讓其譯作在文體上呈現(xiàn)出富有變化，不拘一格的特點來。這一思想有助于我們在詩歌翻譯方面進行進一步的探索。

基金項目：四川省教育廳人文社科一般項目，郭沫若英詩漢譯體裁多樣性及其成因研究，編號15SB0174

參考文獻

[1] 方夢之主編.譯學辭典.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7：295-296.

[2] 劉宓慶，章艷.翻譯美學教程.北京：中譯出版社，2016：30.

[3] 王秉欽.20世紀中國翻譯思想史.天津：南開大學出版社，2004.4：146-153，148.

[4] 張柏然，張思浩.中國傳統(tǒng)譯論美學辨.現(xiàn)代外語，1997（2）：25.

[5] 劉丹，熊輝.20世紀中國文學翻譯標準理論的演進.中華文化論壇，2008（3）：38-39.

[6] 毛榮貴.翻譯美學.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2005：380.

[7] 劉宓慶.翻譯美學導論.北京：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2005：214-218.

[8] 吳戰(zhàn)壘.中國詩學.北京：東方出版社，1997：220-221.

[9] 熊輝.論郭沫若的“風韻譯”觀念及其歷史意義.郭沫若學刊，2008（1）：58-62.

[10] 郭沫若.英詩譯稿.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1.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