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亞洪
這是我聽的第二場慕尼黑愛樂音樂會。三年前他們在上海上演了全套理查·施特勞斯的作品,還記得那天超強臺風襲擊日本,結果“姐夫”(杰吉耶夫)沒能隨樂團飛來,由拉脫維亞指揮家安德里斯·波嘉代替。
2017年11月18日,江蘇大劇院邀請到了慕尼黑愛樂(MPO)與杰吉耶夫。此次上演的四首曲目無疑是向MPO最輝煌時代的指揮切利比達克致敬:貝多芬的《萊奧諾拉序曲第三號》、馮·韋伯的《奧伯龍序曲》、瓦格納的《唐豪瑟序曲》、布魯克納的《第三交響曲》,它們全都收錄在切利比達克與MPO錄制的EMI唱片里。

第一首貝多芬《萊奧諾拉序曲第三號》,一聲沉悶而有力的定音鼓拉開了音樂的序幕。整個樂團厚重、有力量,這個力從樂隊中部偏右升起,隨后單簧管開始深情地歌唱。單簧管手貝克爾(Ulrich Becker)是今晚的主角,無論是演奏貝多芬、韋伯、瓦格納,還是演奏布魯克納的《第三交響曲》,單簧管都是點睛之筆,是樂隊的靈魂。貝多芬把時間交給單簧管、長笛,考驗著演奏家們的耐心和實力。整首序曲演奏了十四分鐘,切利版是十六分鐘,越長越美妙,但對于樂手來說,時間越長越難把握。第二首韋伯的《奧伯龍序曲》帶有強烈的圓舞曲風格,強烈而燦爛的定音鼓如四射的火花,推動著音樂的進行。瓦格納《唐豪瑟序曲》與今晚的重頭戲、布魯克納的《第三交響曲》呼應,因為那是獻給瓦格納的。首席小提琴勞倫茲(Lorenz Nasturica-Herschcowici)的琴音透亮。在一番迷人的弦樂過后,圓號帶領他們齊奏,那是典型的瓦格納風格。
“姐夫”用了五十六分鐘演完了布魯克納的《第三交響曲》(切利版是六十四分鐘)。如果說這部作品今晚的南京首演有什么遺憾的話,那只能怪作曲家自己。布魯克納寫到第四部交響曲才被維也納認可,之前他寫過三部交響曲都不太成功。有一天,他帶著手稿來找瓦格納,瓦格納看了之后說,“就這里!”他說的“這里”是否就是第一樂章的開始?這是肯定的。任何人,只要聽到樂隊開始的那幾個顫音,就有一種莫名的悲從中來的感覺,然后你將會體會到,這是獨一無二的布魯克納。
慕尼黑愛樂樂團從一開始就抓住你的心,正像他們在《萊奧諾拉序曲第三號》開始時表現的那樣,幾個顫音帶來的悲涼一直持續到最后。法國號來了,雖然布魯克納《第三交響曲》中的法國號遠不如在《第四交響曲》中那么強烈,它的靈魂性顯露出來。布魯克納的音是下行的,而且下行得很厲害,下盤很重,一座大教堂冉冉升起。長笛呼出深情,在第一樂章結尾的時候,我們再一次聽到開始時的顫音,再次感受到布魯克納身上的悲涼。小號吹奏起來,這是瓦格納喜歡的強有力的主題。最后,還是長笛在喚醒,其實他不用喚醒,他是讓我們感受悲涼。

第二樂章,只用了十四分鐘,弱音收尾收得漂亮。第三樂章,帶有圓舞曲風格,中提琴組很精彩,七分鐘。第四樂章,在法國號的帶領下,整個樂隊奏出圣詠,小號、長號吹響,全樂隊再次合奏,布魯克納最后步步穩固,盤旋上升,讓人想起貝多芬。難怪樂評家漢斯利克諷刺它為貝多芬《第九交響曲》與瓦格納《女武神》的雜糅,但是要到《第四“浪漫”交響曲》,布魯克納自己的風格才完全凸顯出來:一座往上筑的大教堂,銅管樂為軸,弦樂、木管來砌造,終于抵達聲音的最高點,一個與上帝同住的地方……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