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情事變更原則

黃澤儒

摘 要：情事變更制度在我國，經由學說引介、立法嘗試及司法探索，在今天已非什么新話題。《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若干問題的解釋（二）》（法釋[2009]5號，以下簡稱為“《合同法司法解釋二》”）第26條構成當下情事變更的規范基礎，但是，這個功過參半的條文及相關規定，在解決填補法律漏洞、提供規范基礎的同時，也暴露了一些問題，需要在理論上澄清。

關鍵詞：撤銷權；風險；解除權

一、概述情事變更原則

情事變更原則，又稱情勢變更原則，是指合同有效成立后至履行完畢前，因不可歸責于當事人的原因發生當事人不能預料之情事變化，致使合同基礎喪失或動搖，如仍使發生原有效力，則明顯違背于誠實信用，將顯失公平，而允許當事人變更或者解除合同的原則。

情事變更的情形異常復雜，難以一一列舉，各國立法一般都抽象出其共同點作為構成要件，以防止該原則被濫用。綜合各國立法、學說，一般認為情事變更需滿足以下要件：

第一，須有情事變更之事實，這是適用情事變更原則的基本條件和前提，即作為合同成立的基礎和環境在客觀上發生巨大變化。第二，情事變更須發生于合同成立后至履行完畢前期間。第三，情事變更為當事人所不能預見，若當事人已經預見到了某種情事變更的發生而依然締結合同，則只能認為該當事人自愿承受情事變更的風險而無理由主張情事變更。不可預見之判斷乃在于正常情況下非一般理性人所能預料。若當事人能預見而竟未予預見，則當事人存有過錯，其為過失者，應自負其責；若為錯誤者，在一定條件下，可得行使撤銷權以自我保護。第四，情事變更系不可歸責于當事人之事由而發生，若情事變可歸責于當事人、第三人，則應由當事人和第三人承擔責任。這也是《民法》“過錯責任”應有之義。

二、情事變更原則及與相關概念之區別

為了更好的理解情事變更原則，有必要將它與幾個相關概念區別開來。

1.情事變更與商業風險

商業風險是經營者在商業經營活動中因經營失利所應承擔的正常損失。凡為商業活動則必有商業風險之存在，商品經營者應預料到有盈有虧的結果并承擔之。兩者卻有著本質的區別：第一，主觀因素不同。情事變更是當事人訂約時無法預見的，主觀上無過錯；商業風險則是可預見而未預見或雖預見但甘愿承擔的風險，當事人在主觀上存在過錯。第二，發生性質不同。情事變更是由當事人以外的不可預料的情事引發的，而商業風險的發生則與經營者的素質、經驗等自身因素有關，取決于經營者是否遵從市場規律、了解市場行情及對商業信息的判斷力等。第三，引起兩者的原因有質與量的差別。如情事在一定幅度內的變化則屬于商業風險，超出了一定幅度就構成了情事變更。第四，法律后果不同。情事變更導致合同變更或解除，從而平衡當事人利益，這實際上是由雙方分擔風險；商業風險應“責任自負”，當事人不能因此免除責任，如借此不履行的應承擔的違約責任，給對方造成損失的，應承擔賠償責任。

2.情事變更與不可抗力

不可抗力是指不能預見、不能避免并不能克服的客觀情況，一般是指水災、火災、地震等自然災害的發生或法律、政令的變化，我國《合同法》已對不可抗力作出規定，兩者有以下區別：第一，適用范圍不同。不可抗力屬法定免責事由，適用于合同責任與侵權責任；情事變更原則主要是一項合同履行中適用的原則，旨在平衡合同基礎，情事變更后雙方當事人之利益。第二，客觀表現不同。不可抗力一般表現為自然災害、戰爭等；情事變更主要表現為影響合同履行的社會經濟形勢之劇變事件，如物價暴漲、貨幣大幅度貶值、市場異變等。第三，后果不同。因不可抗力而致合同變更或解除必須是該合同因不可抗力而不能履行，無論全部不能或一部分不能，亦無論永久不能或一時不能；情事變更致合同變更或解除之情形，則并不需要合同陷入不能履行之狀態。第四，主張程序不同。在不可抗力出現以后，當事人只要依法取得相關證據，履行相關法定義務（如通知義務、防止損害擴大義務），就可免于承擔違約責任；而在情事變更之情形下，當事人主張適用情事變更必須與對方協商，協商不成，應請求法院或仲裁機構作出裁判，而不能想當然地導致合同的變更與解除。

3.情事變更與顯失公平的合同

顯失公平合同，是指一方當事人利用優勢條件或者利用對方沒有經驗，致使雙方的權利與義務明顯違反公平、等價有償原則的合同。情事變更與顯失公平均會引起合同履行顯失公平的問題，也都會產生合同變更的法律后果，但情事變更與后者仍存在著顯著的區別：

第一，形成原因不同。顯失公平合同是由于當事人訂約時的主觀過錯造成的；而情事變更是合同成立后因客觀情況發生異常變動。

第二，認定顯失公平的時間不同。顯失公平合同應以訂立合同時的市場行情、交易習慣來判定其合同是否顯失公平，而不能以后來情事為據；情事變更則恰恰相反，應以情事變更后的情形以及對履行合同所造成的影響來判定是否顯失公平。

第三，效力不同。顯失公平合同屬可變更、可撤銷的合同；情事變更則使合同發生變更或解除的后果。合同撤銷與合同解除之性質、效力全然有別。

第四，主張程序不同。顯失公平合同的變更與撤銷權只能以訴訟或仲裁方式行使；因情事變更提出變更或解除合同之請求，應先與對方協商，協商不成的方可向法院或仲裁機關請求之。

三、在我國確立情事變更原則的必要性

（1）當今的貿易活動不限于某一國家、地區，而跨越國界的貿易越來越多。尤其是隨著信息網絡的高速發展，就更不用考慮簽約方距離的遠近了。然而國際上的動蕩變化當事人往往無法預測，因此，常因一些情事之變更而破壞交易基礎和平衡。所以情事變更原則雖然在災變時期引人注目，但其運用卻決不僅限于災變時期，對于社會環境瞬息萬變之現代社會，它無疑也是一個不可缺少的重要法律制度。

（2）我國已加入《聯合國國際貨物銷售公約》（以下簡稱《公約》），而在該公約中，有關于情事變更原則的規定，所以我國在《合同法》中亦應制定相應條款，以與《公約》保持一致，同時，也實現我國法律之統一。

（3）我國是成文法國家，法理、判例不是我國的法律淵源，不能作為判案的根據。情事變更原則在我國已于判例中出現，但卻在立法上無規定，并且我們亦不可否認情事變更原則在我國仍然有適用的余地（關于這一點，即使是在新的《合同法》制定過程中反對該原則的法律界人士也不得不承認）。所以就有必要將情事變更原則從判例而上升為立法，以使我國法律呈現體系化的特點。

參考文獻：

[1]陸瑋斌.論情事變更原則.復旦大學，2007.

[2]崔文星.論情事變更原則的適用.河北法學，2013.

[3]李俏婷.論情事變更原則及其適用.中國政法大學，2007.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