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欣蓓
(山東大學 國際教育學院,山東·濟南 250100)
語言是交際的基礎和媒介,生活在德宏地區的傣族同胞為了更好地與其他民族和當地漢族進行有效交流和溝通,在實際交際過程中,以傣族語言為基礎,進而發展形成了具有傣族語言特色的德宏傣族漢話。這種具有德宏傣族特色的漢語系統是在傣族漢語方言影響下,以當地傣族漢語為基礎,既區別于當地的漢語方言,又不同于傣語的漢語。為進行有效交際而驅使產生的德宏傣族漢話,以基本的漢語表達為基礎,由易到難、由簡到繁、層層遞進,從而建立起一個具有動態特征的漢語語言系統。其作為目的中介語廣泛存在于德宏傣族地區,為各民族進行社會交際而服務。類似于這種中介語的,就稱之為“交際中介語”。因為在生活中,交際中介語的存在目的就是為了幫助人們進行溝通和交流,因此,只要其達到了交際的目的,它便不會再向目的語方向發展,進而形成相對穩定的交際語言系統,比如德宏傣族漢話就是典型范例。
交際需要語言作為溝通的介質,進而產生語言接觸。在此影響下,語言影響開始出現,又對語言兼用和語言轉用現象的發生起到了一定的促進作用,由此開始形成語言接觸的演變鏈條。在當前,德宏傣族漢話的發展狀況,通過具體分析可知,正處于語言兼用階段。首先,德宏傣族漢話產生于實際交際的需求環境下,其既區別于漢語,又不是昆明話,也不是漢語騰沖話,因此,在實際的交際中,德宏傣族漢話和德宏傣語被共同使用。而不是德宏傣語和漢語方言兼用,也不是德宏傣語和漢語普通話兼用。以目的語漢語為基本立場,根據特點對其進行語言兼用的分類,大概可以分為三種類型,即中介漢語型、漢語方言型和漢語普通話型。其中,前者指的是產生于傣族人民之間的具有傣語特色的漢話;漢語方言型說的是傣族人民應用其周圍的漢語方言作為交際媒介,最后是說傣族使用的漢語普通話。因此,德宏傣族漢話正處于語言兼用階段,即中介漢語階段。傣族漢話作為一個交際中介語,在語言接觸中扮演著一個十分重要的中介角色,其兩端分別是傣語和漢語方言或者漢語普通話。
德宏傣族漢話處于的語言兼用階段,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階段,因為其作為傣語和當地漢語溝通的橋梁,在語言交際中發揮著不可替代的作用。即便將來演變到語言轉用階段,德宏傣族漢話所發揮的交際功能仍無可替代。因此,在語言接觸的不同發展階段中,傣族漢話卻始終都處于完整的語言使用鏈條下。
從語言影響發展到語言兼用的過程中,有兩個比較突出的問題,即語言結構和語言使用問題。但是在語言的發展中,無論對其產生怎樣的影響,都不足以使其演變為目的語,無論如何促進,最終只會發展為雙語兼用,直到被影響語言停止使用,才會向語言轉用的階段發展。在語言兼用階段中,語言發展是一個從無到有的發展時期,其所面對的對象是不同于第一語言的第二語言,這一過程中最為關鍵的一環便是中介漢語。德宏傣族中介漢語便是德宏傣族漢話,在語言兼用階段中,傣族漢話是必不能少的一個重要角色。如果少了德宏漢話,那么使用傣語的人和使用漢語方言以及漢語普通話的人就不能進行有效交際,由此可見傣語漢話的重要性,也就可知中介漢語的地位。因此,在語言使用鏈中,中介漢語是極為重要和關鍵的一環,是必不可少的一個銜接。
除了在當地不同人群交際中發揮語言溝通的作用之外,德宏傣族漢話還在當地社會生活和教育中發揮著作用。新時期以來,信息技術得到了快速發展,在此影響下,影視傳媒已進入千家萬戶。在德宏地區,家家戶戶都安裝了電視、電話,移動通信網絡也已遍布德宏各地。在影視傳媒中,節目內容十分豐富,但大部分的內容都是以普通話作為載體的,只有部分內容為少數民族語言節目。由此可知,雖然德宏地區為少數民族聚居區,但是生活在這里的人們,能夠聽懂普通話,盡管他們不能夠熟練運用普通話。因此面對漢語節目,這里的人們也津津樂道。隨著經濟生活水平的提高,網吧也開始出現在了少數民族聚居區,甚至部分發達的鄉鎮也開始有了網吧,而使用手機上網早已成為人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新世紀以來,我國持續加大在教育方面的關注和投入力度,不斷提高義務教育的規模和質量,同時,隨著基礎設施的日益完善,人口遷徙和流動的速度進一步加快,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走出家門,外出打工。對于傣族個體而言,掌握和使用傣族漢話并不能確保在外能夠與人有效溝通,因此,語普通話越來越成為一項重要的學習內容。從歷史發展的角度來說,人們所掌握和使用的語言由其周圍環境所影響和決定,在云南地區,多數人首先掌握的是母語,然后才是當地少數民族漢話,最后掌握的才是漢語普通話。學習少數民族漢話,是因為其在交際中發揮了中介漢語的作用,是對應和理解漢語普通話的關鍵。在教育教學中,使用少數民族漢話不僅不會影響和干擾漢語普通話的學習,而且還有助于幫助少數民族同胞掌握和理解普通話,對于推動少數民族地區雙語教學具有積極作用,從而也能夠有效提升民族地區的教育教學質量,提升教育效益。通過實地考察,可以知道在當前的少數民族群體中,多數人都能夠熟練使用民族漢話,而對于漢語普通話則不能較好適應。少數民族漢話是少數民族同胞連接民族語言和漢語普通話的一個中介語,是理解和學習漢語普通話的一個重要橋梁,在漢語普通話教學中,更是不可忽視的一個關鍵環節。因此,在推動雙語教育教學中,必須首先正視少數民族漢話的地位和作用,肯定其存在的價值和意義,然后再對其進行有效利用,發揮優勢作用。以受過學校教育的傣族個體青年作為樣本,通過統計研究,他們首先掌握的是當地傣族漢語,其次才是漢語普通話,而這無關于教師是否使用漢語普通話進行教育教學。在這些青年中,他們有的人傣族漢話已經應用得非常熟練,但是漢語普通話卻依然不能隨心所欲地應用。可見,德宏傣族漢話,是傣族同胞學習漢語普通話的重要橋梁。
具體來說,易通性有兩個含義,一是掌握和學習的特征有較高的通性;二是使用和流通有著較多的共性。在少數民族雜居地區,凡是能夠成為人們交際中介語的,必然符合易通性的特征,也就是中介語必然是方便學習和容易使用的。在明代時期,云南篙明的音韻學家蘭茂著有《韻略易通》一書,在書中,他率先提出了“韻略”和“易通”的說法。在這本書中,作者所說的“易通”,具有兩個方面的含義,一是“韻略”容易學習,二是“韻略”被廣泛使用。也就是說,“韻略”是基礎,是前提,是根本。在德宏傣族漢話中,其“韻”略于傣族語言,也略于云南騰沖方言和昆明方言,同時還略于漢語普通話,因此,德宏傣族漢話就具有了較強的“易通性”。
與學習傣族漢話的要求不同,學習漢語普通話,除了能夠聽懂和簡單交流外,最根本的一點在于是否標準。因此,漢語普通話的學習,是有一個嚴格的標準要求的,在期望值方面遠高于傣族漢話的要求。在漢語普通話的水平測試中,按照標準,分為三級六等。對此,多數傣族個體都認為期望值實在是太高了,遠大于學習傣族漢話的期望值。就如同外語學習對中國人而言,除了聽得懂和會簡單應用外,還必須說得標準。在當前我國,一個基本事實是多數人還聽不懂、不會說普通話,而忽略這個事實,直接進行等級劃分,要求使用標準普通話,無疑具有較大難度。傣族漢話與漢語普通話則大有不同,面對傣族漢話,人們的期望是能夠會說、能夠聽懂、能夠滿足交際所需即可,既沒有標準的評判依據,也沒有具體的要求,只要能夠使交際雙方都理解即可。在傣族語言和傣族漢話之間,傣族漢話有著天然的優勢,除了傣族漢話被廣泛應用在當地生產生活中外,人們使用傣族漢話的積極性也非常高。因此,在傣族地區,絕大部分人都會使用傣族漢話進行交流和溝通,同時這也是造成漢語普通話難以被大規模使用的原因之一,是客觀環境所影響和決定了的。
如同前文所述,傣族漢話所具備的易通性特點,使當地傣族人民很快掌握了傣族漢話,并在實際交際中熟練運用。傣族漢話,其本質是建立在傣族語言體系中的漢語借詞的基礎之上,由此構成了一個比傣族語音系統更簡單的傣族漢話語音系統。在傣語中,共有聲母19個,傣族漢話除了zh,ch,sh,全部都照搬運用到了傣族漢話中。在傣族語言中,韻母共有84個,而傣族漢話中則對此進行了精簡,只保留20個與之有對象關系的韻母,此外還有韻頭為i的韻母6個,韻頭為u的韻母8個。相對比而言,傣族漢話中只是缺少了卷舌元音er和四個撮口呼韻母,所以,相對于漢語方言,其更接近于普通話。在傣族語言中,還有舒聲調6個,促聲調3個,可以說,漢語方言留下了足夠的位置。在進行對接的過程中,只需要按照漢語借詞對號入座即可。傣族漢話聲調,可以說是傣族語言6個聲調的縮略。因此,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傣族青少年能夠先掌握傣族漢話而不是普通話了。經過長期的發展,傣族漢話已經在傣族語言和漢語普通話之間建立了對應關系,各個聲調也能夠按照一定的規則和拼音相聯系。極大地方便了傣族青少年掌握和學習漢語普通話??梢哉f,傣族青少年只要能夠掌握傣族漢話的聲調系統模式,便能夠掌握漢語普通話,極大地降低了學習漢語普通話的難度成本。需要注意的是,傣族漢話中的聲韻母系統只是接近漢語普通話,而不是同漢語普通話一致,兩者還是存在區別的,同時兩者只能在整體上進行對應調換。因此,對于傣族群體而言,傣族漢話和漢語普通話都能夠較好地掌握和學習。
在傣族漢話中,由于缺少必要的聲調模式,所以將傣語中自身的漢語借詞轉為傣族漢話中,便可直接運用,不存在聲調模式的轉換困難,可以說,這也是傣族漢話能夠在傣族群體中廣泛存在和使用的基礎條件之一。就轉換過程來說,在同其他少數民族進行交流時,如何選擇交際語言,采用哪種,主要基于以下選擇:一是使用對方的語言,但是對于外族人而言,學習和掌握對方語言存在較大難度,因此并非理想選擇。漢族作為我國的第一大民族,使用漢族語言進行交際,必然是未來的發展趨勢;二是在同漢族、景頗族進行交際時,運用傣族漢話,使其成為交際中介語,無疑是最好的選擇,因為各族能夠聽得懂傣族漢話。因此,傣族漢話在當地被廣泛使用是不無道理的。可以說,傣族漢話相對于各方語言的難易程度而言,其實簡單易學,所以也就成為了各方民族在交流過程中的首選交際語。可以說,以傣族漢話為代表的交際中介語,是中國云南少數民族的一個智慧象征。
就學習難度而言,傣族漢話遠小于漢語普通話的學習難度,而且傣族漢話所具備的易通性特征,使學習難度大為下降。在語音體系方面,傣語通過借助漢語借詞,使得傣族漢話的學習難度進一步降低,極大地方便了傣族青年在生活中學習和掌握傣族漢話。在當前的德宏傣族地區,相較于傣族漢話的普及水平,漢語普通話還存有較大的差距,漢語普通話只是存在于機關、事業單位和學校中,或者是在城區、城鎮中,而廣大的農村地區則較少使用漢語普通話。但是傣族漢話被廣泛使用,無論是在城鎮還是鄉村,即使是在當前九年義務教育大力普及下的現實條件下,仍有大量的學生在生活中使用傣族漢話,而較少使用漢語普通話。就語言本身而言,傣語的聲調模式相對于漢語普通話的聲調模式,雖然兩者接近,但是兩者存在的差異還是較明顯的,對應規律也不是十分突出,即使聲韻母的問題解決了,但是聲調的問題依然存在。因此,對于交際的現實需要而言,人們自然而然地就選擇了易通性強的傣族漢語,傣族漢話的普及率遠遠的超過了漢語普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