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高勝,姜露露
(1.上海外國語大學賢達經濟人文學院,上海 200000;2.香港城市大學翻譯及語言學系,香港 999077;3.揚州大學外國語學院,江蘇 揚州 225009)
在網絡大背景下,媒體娛樂漸漸成為人們主要休閑放松的方式之一,海外影片引進和國產電影輸出數量的增加也帶給字幕翻譯研究更多的契機。十幾年來,成果豐碩,不同的學者和專家相繼提出了影視翻譯的原則、策略,還將影視翻譯放在文化研究的大視角下,與其他理論相結合,賦予了字幕翻譯研究多角度、多層次和跨學科的特點。《瘋狂動物城》(Zootopia)是由迪士尼影業出品的3D動畫片,講述了一個不同種類的動物共同生活在一個和諧、歡快的大都市里,主人公兔子朱迪通過自身努力破獲了羊副市長的驚天陰謀,得到眾人認可成為第一個兔子警官的勵志故事。電影情節縝密、劇情環環相扣,深受觀眾好評,自上映以來,在中國和全球范圍內取得了巨大的票房成功。電影獲得巨大成功的同時,其字幕翻譯也引起了譯者和學者們的關注。兒童是語言能力的不成熟使用者,其觀看國外引進動畫電影主要依賴于中文翻譯字幕和配音,好的字幕翻譯能夠激發孩子的想象力,宣傳正確的價值觀念并給予孩子啟迪。動畫電影的字幕主要是使用簡單易懂的“淺語”,在翻譯的過程中,為了實現語言的教育意義和正確的引導作用,譯者不可避免地會“改寫”“改譯”某些內容。
改寫理論(Rewriting Theory)是美國翻譯理論家勒菲弗爾(Andre Lefevere)提出的,在他的著作中,勒菲弗爾提出翻譯不僅僅要對原文保持“忠實”,更要適當的根據社會文化需要對其進行“改寫”,改寫就是操縱,其翻譯目的反映出特定的意識形態[1]2-6。.翻譯不是一個獨立的過程,在譯者翻譯時會有多種制約因素,如贊助人、意識形態和主流詩學。翻譯的譯者都是來自不同社會環境中的不同個體,其生活的特定文化環境和意識形態,甚至個人寫作喜好都會對譯文產生影響。意識形態可被具體劃分為作者、譯者和讀者等因素,也可指源語國家或目標語國家的主流社會意識形態。詩學是譯者翻譯時所處的文化體系,包括文學寫作手法、體裁選擇和文學作品在社會上的接受度。
翻譯是最顯著的改寫形式,翻譯不僅是語言層面上的活動,它還涉及各種文化因素,從而決定了翻譯實際上是個重寫的過程。改寫理論跳出了文本的樊籬,把翻譯研究從純語言轉換的桎梏中解放出來,轉而關注整個文學系統的宏觀文化因素,促進了譯學范式的轉換,擴展了翻譯的研究領域,從而賦予翻譯研究更強的生命力,促進了翻譯學的發展[2]79。
傳統的翻譯重視文本形式,側重對其語言的翻譯,而改寫理論注重對原文的“釋譯”,符合了動畫電影的特殊性。動畫電影的觀眾主要是兒童,其語言能力尚處于學習的階段,所以翻譯時要盡量使用“淺語”。淺語,出自清趙翼《甌北詩話·杜少陵詩》,原指無深意的話語。今天,我們可以將淺語理解為簡單、易懂的話語,其要能夠準確地傳達原文信息且符合兒童用語習慣,語言文字要簡單,并且文字要具有文學之美。
譯者在翻譯過程中不可能完全根據自己的理念進行翻譯,其翻譯行為勢必會受到贊助人的影響,而贊助人對譯者翻譯策略的干預主要體現在迎合主流意識形態上。兒童的心智發展沒有定型,除了語言要通俗易懂外,還要特別注意傳播“正能量”,必要的時候可適當“改寫”,這也反映出改寫理論中的操縱性。無論是內因的翻譯家,還是外因的贊助人、有影響力的個人或團體,他們在翻譯作品時,都會體現出相應的意識形態和目的。在古今中外文學史和翻譯史上,改寫現象普遍存在。例如嚴復在翻譯過程中,對每一部譯著都加了自己的按語和注釋,在正文中增加大量的內容[3]106。而在兒童翻譯作品中,應符合當代社會核心價值,應能塑造良好的道德模范和弘揚正確的世界觀、人生觀和價值觀。
字幕翻譯是一種特殊的語言轉換類型,將原聲的口語濃縮為書面形式[4]56。在影視字幕翻譯中,選詞、句式和文化等都需要我們注意,恰當的翻譯策略能夠實現源語語境效果的最大化。在翻譯字幕時,要盡量譯出源語語言特色,吸納源語表達,還要遵循目標語文化的語言傳統。在翻譯動畫電影字幕時,需要考慮兒童觀眾的認知能力和理解程度,通過對比大陸版本和臺灣版本兩版譯本的翻譯,可以得出以下翻譯原則。
為了符合兒童觀眾的認知能力和其對社會的接觸程度,在兒童題材的文字翻譯時,需要調整文本、角色和語言以符合社會上對兒童語言能力的理解認知。兒童的語言能力不足,所以譯者在翻譯的時候要盡量改寫使用“淺語”[5]16。如在影片中,朱迪成為警察之后回到了自己的家里,在與父母和小伙伴的對話中,知道了自己之前處理的案子另有玄機,因此就驅車離去,她的小伙伴不明所以,說“I thought she was talking in tongues or something”,大陸譯本為“我以為她說的哪國鳥語”,臺灣版本為,“我以為她在打暗號還是什么的”。兩個版本的翻譯均用詞簡單易懂,而且語言符合漢語受眾的使用習慣,即使對于兒童,也是能夠理解的。影片中,尼克和朱迪因為查案,得罪了黑幫老大大先生,于是大先生讓手下把他們扔進冰窟,并命令手下“Ice them”。大陸和臺灣譯本都譯為“做了他們”而不是“冰凍他們”,譯文更符合漢語使用者對于黑幫的理解。而且如果翻譯成“冰凍他們”,反而會讓兒童看不出原片有黑幫的背景,所以需要譯文進行改寫處理。
兒童的心智尚未成熟,容易被別人的思想、行為和周邊環境所影響,這種影響常常是潛移默化、深遠持久的[6]80。所以翻譯兒童題材的作品譯者特別要注意宣揚正確的價值觀念和好的行為準則,要負起社會責任,務必要求文字的準確性和正確的價值導向性。影片從開始到最后都一直強調傳播正能量。在動物城中,“Anyone can be anything”,大陸譯者翻譯為“誰都能成就無限可能”,臺灣譯本為“讓我們有志者事竟成”。兩個版本的翻譯都有一定的教育意義,鼓勵人們要相信自己能成就夢想。而這種翻譯在影片中還有很多,如“A good cop is supposed to serve and protect”,譯者改譯為“好警察應該服務于民保衛家園”,以及“Help the city.Not tear it apart”,譯為“團結人心而不是分裂大家”。
仔細閱讀會發現譯文和原文并不是完全對等,譯者在翻譯的時候增加了一些符合目標語社會核心價值的內容。在翻譯史上,任何能夠載入史冊的具有主體能動性和獨特翻譯風格的譯者都不是原文的被動忠實者,而更是基于原文、高于原文的再創造者[7]92。好的字幕翻譯能夠激發孩子的想象力,宣傳正確的價值觀念并給予孩子成長道路上的啟迪,所以說在基于原文的基礎上,可以根據社會文化環境適當“增譯”或“減譯”,以達到更好的宣傳和教育效果。
兒童是社會經驗不足的觀眾,對于整個大社會的認識范圍有局限性。譯者在翻譯時遇到文化缺失的詞匯,或特定專有名詞翻譯時,在直譯翻譯出來的語句太怪時,改寫是一種很好的方法。針對一些特定的源語,在譯語詞匯中很難找到相對應的,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詞匯空缺”(lexical gap),這就需要譯者巧妙處理,根據其形狀、特點進行解釋性翻譯[8]35。如影片中出現的冰棍,“Popsicle”是一種叫做“波普西克爾”的冰棍,根據其形狀特點翻譯成“爪爪冰棍”,同理,“Jumbo-pop”根據其形狀特點翻譯成“大冰棍”。
從表面看來,“改寫”賦予了作者很大的創作空間,譯者可以自由發揮,不按照“忠實”的翻譯原則,譯者在翻譯時也會容易下筆,不必覺得“綁手綁腳”。事實上,“改寫”并不是自由創作,譯者在翻譯時,始終會圍繞著原文這個核心,在某種程度上,改寫比忠實翻譯還要困難,如果把翻譯作品當作一個整體來看,作品中的每一個元素都是環環相扣的,要保持原文的整體和諧,便是改寫的困難。
影片中,主人公朱迪為了當警察,考入了警校,然后進行一系列的殘酷訓練。剛進入警校,教官便稱新生為“cadets”,中文是實習生的含義,但是譯者將其翻譯成“菜鳥”,語言活潑,也十分符合當時的語境。因為朱迪兔身材嬌小,在剛開始的訓練中表現十分不好,教官在訓斥她為“bunny bumpkin,carrot face,farm girl,fluff butt”,在大陸版本中將其翻譯為“兔寶寶,胡蘿卜頭,小山妞,小毛球”,而臺灣譯本中,也是對應翻譯為“兔寶寶,蘿卜頭,小村姑,毛屁屁”。兩個譯本中,都沒有直譯為“兔鄉巴佬,胡蘿卜臉,農場女孩,毛屁股”,而且是用比較輕松幽默的方法翻譯出來。
在翻譯的過程中,應用“歸化”的處理方法,可以讓目標語觀眾快速了解這句臺詞、用語的出處和使用原因,讓目標語觀眾有與源語觀眾相似的觀影體驗。應用“歸化”的處理方法,最顯著的特點就是使用漢語四字成語、歇后語等修辭手法,這些修辭手法的使用不僅使譯文讀起來朗朗上口,符合動畫電影受眾兒童的語言習慣,同時還生動形象的傳達了臺詞中隱含的幽默和趣味效果。如“the beauty of complacency”譯為“知足常樂”;“It’s my word against yours”譯為“空口無憑”;“you’re arrived”譯為“功成名就”等等。甚至有一些詞語,例如“undermined,underappreciated”也譯為四字成語“被人低估,懷才不遇”。
綜合比較大陸版本的譯文和臺灣版本的譯文,兩者都采用了“淺語”,而且語言風格活潑可愛。大陸的譯文注重語言的優美和押韻,臺灣的譯本語言更加樸實。勒菲弗爾的翻譯改寫理論極大地拓寬了翻譯的含義。翻譯改寫理論并不表示譯者就可以自由刪減或添加原文中沒有的內容,譯者在翻譯兒童動畫電影時,翻譯的不僅僅是文字本身,還包括文字背后的文化和思想價值觀念。通過翻譯的電影作品,兒童能夠接觸多元的文化價值,擴大眼界,培養更包容的胸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