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論《瑪牧特依》的內容特色、流傳與當代價值

景志明

（西昌學院，四川 西昌 615013）

在涼山彝族傳統文化中，古文獻《瑪木特依》是流傳于大小涼山彝族地區的彝族傳統道德教育經典。它也是一部史詩，是彝族民間口頭文學的代表作，在彝族文化組成中占有重要的地位。作為一部具有濃厚訓導意義的教育經典，千百年來，它主導著彝族社會各階層的思維方式和行為習慣，教化著人們遵循積極的社會價值規范去做人做事，影響著人們的道德和行為，其作用意義深遠。

一、《瑪牧特依》的內容特色

瑪牧特依，又稱為“瑪木特依”“瑪牧”“教育經典”“訓世經”“勸善經”“道德經”等，“瑪”意為“教”“訓”“導”“勸”之意；“牧”意為“賢”“善”“正”“智慧”“優良”等義[1]代序,1。瑪牧特依就是告誡人們怎樣去做人做事的經典語言，是學習研究涼山彝族歷史文化的重要文獻之一。

從全書的內容看，《瑪牧特依》所敘述的內容是多角度、全方位的，涉及自然規律、生命觀、人生觀、道德觀、義利觀、處世觀、命運觀、人與家庭和社會、學識與事業，以及矛盾二元論等廣泛的認知領域，以樸實的、喻義式的語言風格特征，對人生與社會的關系、生活哲理進行了多角度、寬視野的闡述。全文以1歲至99歲的不同年齡階段彝族男性的生理、心理和行為特征為基本線索，概括總結了一個人從出生、成長、成熟到衰老等各個階段所應具備的“德”和“理”，以及所要遵循的“知”和“行”，教導人們如何處世待人。時至今天，該古文獻的許多內容對于啟迪人的心靈、重建社會道德風尚、重構社會倫理，以及針砭社會時弊，都依然具有重要的作用，其影響是深遠的、歷史性的，也是現實的。總起來講，《瑪牧特依》的教誨與敘事，涉及自然界和人類社會的各個層面、領域，其內容特色主要是：

1.樸素唯物主義的認識論

《瑪牧特依》闡述了大自然的存在現象，萬物皆有自己的生存和發展規律，從自然環境過渡到人類社會，揭示了樸素唯物主義的認知邏輯。例如，從宇宙天體演繹聯系社會矛盾運動規律的“天地之二者，日月相對立，星月來聯通……糧谷起紛爭，用馬來沖解，君民則相和”[1]對立篇，3；從自然環境追溯到家庭生活秩序的“江水為魚的天地，魚在水中才游得歡，山巖為蜜蜂的天地，蜜蜂在山里唱得歡，杉林為獸類的天地，麂鹿在林中跑得歡，草原為云雀的天地，原上云雀叫得歡，家庭是母親的天地，家中母親多擔憂啊……”[1]倫理篇,1-2；從常見生活現象到揭示人生行為的必然規律的“路艱途險了，馬兒也傷心……善者有善報，惡者有惡報；行善無善報，無人來行善；行惡無惡報，惡事不間斷”[1]寬容篇，7等等。

2.人生成長階段的教誨

《瑪牧特依》以現實生活中人的一生存在和發展變化，從人的出生開始，沿著幼兒、童年、少年、青年、壯年、老年，一直到九十九歲這一人生的階段性，分別論述了成長過程，例如“……長到六七歲，自己活動了，莫打鄰居雞，莫打鄰居狗，成長莫作惡……長到十一歲，長肉未結實，椎骨未定型，人小心幼稚，馬駒踩不穩……二十五六歲，生龍活虎樣，隨人能跟上，昂首無畏懼，制服強勢敵……人到六十六，坐騎要溫馴，箭莫插發髻，德顧不說案，言語難從心……”等[1]幼德篇，17-19。通過如此大量篇幅的敘述，以成長階段常見的生活現象、經歷事物、個人行為等方面的描述，指出了一個人在不同的成長時期里應該做什么、不應該做什么，質樸話語里包含著極深的教誨意義。

3.道德倫理認知的訓示

《瑪牧特依》用了比較多的內容和篇幅，提出了正直、誠實等社會道德倫理觀念，在生產力相當低下而社會秩序不暢的生存環境里，褒揚正義與誠信，反對偷盜和淫賤的行為。具體地，在誠信做人方面訓示道德倫理，如“貪財莫行偷，偷者割肉罰，偷者無尊嚴，貪吃莫撬屋，撬屋顯窮酸……饞肉莫偷雞，偷雞最低劣；偷錢換褲穿，穿著不光彩”[1]偷盜篇，65；在色性方面教誨人們養成高尚的道德倫理操守，如“貪色莫幼奸，奸幼無人格”“工匠輕浮藝不精，凡人輕浮傷自己，男人輕浮誘人妻，女人輕浮遭非議”[1]輕浮篇，47；在孝悌和睦方面勸訓世人恪守家庭道德倫理，如“待母莫作惡，有母女才美”“夫與妻不好，一生受連累”[1]敬老篇，94-95；以及講述了善惡有應、勤勞為本、交友處鄰等方面的道德倫理認知訓條。

4.人際交往的基本準則

《瑪牧特依》倡導和諧文明的人際關系，向世人告誡做人做事不要驕傲自大、不要盛氣凌人，要有“茲”“莫”“畢摩”一般的教養，傳遞了一定的、應該遵循的文明素養，如“禮待朋友者，所往朋友多，禮待茲摩者，茲摩器重你，禮待家族者，家族敬重你，禮待親家者，親家樂聯姻……”[1]禮貌篇，8等。尤其是《瑪牧特依》提出了關于“樹敵”與“交友”的行為判斷準則，這對于減少社會人群內部的斗爭耗損，和諧相處，聚集能量，發展生產力，是有積極作用的。

此外，《瑪牧特依》在人的命運走勢的判斷上，既有教誨人們樹立主觀意志，通過努力奮斗，改變個人命運的積極內容，也由于時代的局限性，又有“宿命論”的傳統觀念；勸誡人們多讀書學習，像畢摩那樣，有知識，明事理，能判斷價值，會解決問題，卻也實際、客觀；關于籌謀論的敘事，則是建立在適應環境（包括自然環境、社會環境）方面；在審美方面的闡述，具有鮮明的彝族審美情趣和美學價值導向。

二、《瑪牧特依》的流傳概況

在悠久的歷史長河中，《瑪牧特依》以格言、警句、詩歌等形式在彝族民間流傳，具有作者界定不一、流傳形式多種、流傳區域廣泛等三個基本特征。由于這三個特征的具體存在，就使得《瑪牧特依》至今難以找到一個絕對一致性的傳承版本。

1.關于作者

在彝族社會中，對《瑪牧特依》的作者，流傳的說法有多種，其中，以下四種有一定的代表性：

一是“阿妞子普說”：認為《瑪牧特依》是由茲米阿基的次女兒阿妞子普寫作的，該女子因不愿意嫁給耿依家，長期在家里寫成的。

二是“阿卡拉子說”：認為《瑪牧特依》是由古代一名叫阿卡拉子的人所著，其年代顯得最為久遠，他還寫了有關同一時代的石爾俄特的傳說，支持此說的考證依據是兩著述的寫作風格有著一定程度的相似性。

三是“阿都爾普說”：認為《瑪牧特依》是由名叫阿都爾普的人所著，通過家支族譜考證，阿都爾普是涼山彝族地區頗有名望的譯為茲莫，其所處時代距今已有三十至四十代傳人了[2]。

四是“集體智慧說”：認為《瑪牧特依》是彝民族傳統文化的集大成者，經歷了一個長期積淀、揚棄而最終形成的歷史過程，是無數代彝族民眾集體智慧的結晶，是在“大分散，小集中”的彝族聚居區地理分布格局下多族群長期口頭流傳的基礎上逐漸定型的，而絕無可能是出自一時一地一人之手。

相比較，“集體智慧說”顯得更為合理，該學說有著在考察彝民族的歷史沿革、社會治理體制、等級關系、思想文化特征、風俗習慣、倫理道德、家支演變等方面證據的有力支持，且更加符合民族歷史文化發生、發展的普遍規律。

2.流傳形式

《瑪牧特依》有著久遠的歷史，它在彝族民間社會的流傳，具有明顯的自發性為主的特征，是彝族民眾的需要和當時奴隸社會治理體制的需要，這也正是它頑強生命力的體現。

（1）口耳相傳。早期，其信息傳播的主要方式，是以各種民間格言、諺語、經文體、詩歌等傳統的民間文化體裁，通過背誦、口口相傳、口耳相傳、“火塘教育”等形式表現。

（2）木刻。彝族知名學者嶺光電先生把《瑪牧特依》翻譯為《教育經典》，是依照北京民族文化宮保存下來的“大小涼山彝族地區獨一無二的清朝木刻本”為藍本，迄今為止，國內僅發現此早期木刻本。此木刻本系涼山彝族土司嶺鎮榮主刻于清光緒年間（1875—1908年），顯然，是為珍貴文物。

木刻本的前面部分介紹彝族先民遺留下來的內容，語言顯得有些古老而深奧，后面部分是由烏且增補的，使用的是甘洛方言。烏且在《瑪牧特依的教育思想》一文中認為：“到底成書于何時，無確證可考，但《瑪牧特依》產生于涼山茲莫統治最強盛時期則是無疑的。”

（3）手抄。隨著后來社會生產力的不斷提高，有了紙和筆的傳媒工具，相繼出現了手抄本的傳播形式。后來有了油印技術，也是以手寫體的形式刻鋼板，在手抄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

（4）印刷出版。20世紀70年代末以來，《瑪牧特依》的流傳形式進入了印刷出版時期，一批有理論研究深度的出版物廣泛地進入了社會各個階層。主要有：馮元慰等整理、翻譯的《涼山彝文資料選》中有關《瑪牧特依》的內容（西南民族大學油印資料，1978年）；嶺光電先生整理、翻譯的《教育經典》（中央民族學院油印，1982年）；李尼波、沙馬吉哈編著的《勒俄·瑪牧特依釋讀》（四川民族出版社，1999年）；洛邊木果主編的《大學彝語文》（四川民族出版社，2000年）收錄了《瑪牧特依》前半部分章節；景志明主編的《古代彝文文選教程》中的《瑪牧特依》內容（四川民族出版社，2002年）；吉宏什萬等編著的《瑪牧特依譯注》（云南民族出版社，2002年）；吉格阿加翻譯的《瑪牧特依》（云南民族出版社，2005年）；涼山州政府組織編譯的《中國彝文典籍譯叢·第一輯》中的《瑪牧特依》內容（四川民族出版社，2006年）；中共昭覺縣委宣傳部編譯的《彝族傳統道德教育讀本》（內部資料，2007年）；錢麗云翻譯的《彝族教典·彝漢》（云南民族出版社，2010年）；羅蓉芝翻譯的《瑪牧特依·彝漢文對照本》（四川民族出版社，2011年）；肖建華、周德才翻譯的《教育經典》（云南民族出版社，2011年）；雷波縣語委編譯的《彝族訓世經》（中國文聯出版社，2013年）；孫子呷呷、張瓦鐵主編的《彝族古典文學導讀》（云南民族出版社，2013年）等。此外，還有一些以論文、評論、綜述等流傳形式在報刊雜志上發表的有關《瑪牧特依》主題的印刷出版文獻。

（5）電子傳媒。在高度信息化的今天，《瑪牧特依》已經應用了電腦編碼，其主要概念、術語、人名、地名等進入了彝文檢索系統，進入了因特網。

在口口相傳、手抄時期的《瑪牧特依》，其流傳方式是多樣性的，這就必然決定了信息傳媒的不準確性，主要是傳播者個性化的信息加工過程、在信息提取中的表達差異，以及信息受眾對內容的不同理解。時至今天的電子傳媒，在彝族歷史文庫中，《瑪牧特依》也還沒有一個統一認定的范本。

3.流傳區域

《瑪牧特依》流傳在川南、滇北一帶大小涼山彝族地區，在黔西、六盤水、畢節等彝族聚居區也有傳播，但主要是在四川省涼山彝族自治州流傳甚廣。

涼山州位于四川西南的金沙江北側，行政區劃轄西昌市、喜德縣、昭覺縣等17個市縣，面積6.03萬平方千米。作為全國最大的彝族聚居區，這里“得天獨厚”，自然資源豐富，生態環境美好，彝、藏、回、蒙等少數民族世居，民族風情極具多樣性，這就為《瑪牧特依》的產生提供了條件基礎。優越的地理環境與異彩紛呈的民族文化相結合，經世代積淀，就孕育出了《瑪牧特依》，并在區域內廣泛傳播開來。《瑪牧特依》在大小涼山彝族聚居區的民間社會世代流傳，并向周圍的樂山、攀枝花、雅安、甘孜等彝族聚居區輻射，影響深[3]。

三、《瑪牧特依》的當代價值

1.教育價值

（1）道德倫理教育

《瑪牧特依》最為突出的道德倫理教育屬性，是在于它的德育性，品德、道德、德治等觀念范疇，滲透在了該文獻各個章節的字里行間。教誨人的品德修養，傳播道德倫理觀念，建構良性的社會道德秩序，實現一個民族的繁榮昌盛。

古往今來，彝族社會比較注重禮節和義氣，遵循著民族性的道德倫理規范，贍養父母，提攜晚輩，善待鄰里，行為自己，逐漸形成了純樸、善良、樂善好施的民風。例如，任何毆打老人、女人和欺侮小孩的行為在彝族社會都被視為缺德的，違背行為倫理規范的，要受到輿論和習俗的指責。《瑪牧特依》在川南、滇北以及黔西北的部分彝區世代相傳，有著深厚的社會基礎和廣泛的民眾性，對于在彝族社會內部維系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基本秩序規范，尤其是教化人們遵循人際關系行為準則，建立真、善、美的情感態度與價值觀，有著很強的道德倫理教育效應。

每個社會都有自己的道德規范。道德就是以善惡作評價，依靠社會輿論調節人與人之間、個人與社會之間的關系及相應的心理意識和行為活動。它通過對人做思想上的原則指導、心理感召、情感熏陶，依靠輿論和習俗的維護，使人們逐漸形成一定的信念、習慣、傳統，從而自發地調整人與人之間、人與社會之間的各種關系[4]。

《瑪牧特依》是彝族人民在長期的生產與生活實踐的過程中自發產生的一種教育經，是一部不可多得的教育資源，它與漢民族傳統國學中的《論語》《道德經》《三字經》《弟子規》等一樣，包含了很多的傳統文化知識而且具有教化和感化人的功能，對這些道德倫理教育資源進行價值發掘，古為今用，有著很好的實用價值。《瑪牧特依》看重道德倫理規范，訓誡世人要講規則，遵循一定社會的價值規范，褒揚道德行為典范，講給人們循規蹈矩的道理；推崇協調有序的鄰里關系，且把道德倫理細化到了人的語言、生活行為上，告誡人們要從良序，知美丑，美好自己的日常生活行為等做人做事的道德倫理操守。

在道德倫理教育的實踐中，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培育，是一個重要內容。在當代社會，聯系生活現象和現實問題，結合人的生理和心理發展規律，對青少年學生以及整個社會進行道德倫理教育，發掘《瑪牧特依》崇尚的道德倫理觀，充分利用《瑪牧特依》載有的誠信、孝悌、團結、勤勞、勵學、勇敢等道德倫理精華，有著極為重要的價值意義。

（2）平民教育

《瑪牧特依》的又一個教育價值在于它的平民性。其教育對象包括了兒童、少年、青年人、中年人、老年人，統治者、商賈富豪、草根百姓等，主要以平民階層、普通民眾為教育對象，在教育普通民眾的同時，對茲莫階層的統治者也產生了深刻的教育影響，這一教育屬性，與孔子的“有教無類”、晏陽初的“平民教育”等大家教育思想是一致的。

（3）生活教育

《瑪牧特依》的生活教育屬性，在于它取材于自然現象、人們生產生活的實際，教育內容以生活事例、每個人的成長經歷為主，“娓娓道來”，鮮有大道理的說教，在生活細節的具體談論之中讓人信服，達到教育目的。

瑪牧特依的生活教育形式是多種多樣的，沒有固定的教育場所，沒有固定的教育時間，教育形式完全生活化、口語化、案例化，與人們的日常生活緊密聯系在一起，融于生活，這種教育資源易于傳誦，并且能夠及時地得到強化，使人們在自然生活中便可以接受到各種教育。

2.民族習慣法價值

《瑪牧特依》是一部影響涼山彝人世界觀、價值觀取向的世俗教育經典，是涼山彝族社會內部人與自然、人與人之間關系之行為準則和法律基礎，是彝族人都解決認同各種問題的普遍尺度。它對維護過去彝族社會各階層、各家支的秩序起著重要的作用，對研究彝族傳統道德規范和彝族習慣法具有重要的價值。在民族地區，公民法治建設是一個長期、漸進、復雜的社會系統工程。在規范人的行為習慣方面，要有一定的強制力，有法律、法規、制度的約束。《瑪牧特依》在民族習慣法方面，具有獨到的價值作用。

在歷史上彝族的冤家械斗中，也多是采取先禮后兵，即先派人勸說，若無效再進行械斗，并輔之以中間調停人勸解、通婚開親等各種途徑，最終達到言歸于好，讓冤家變成親家。對這一過程的各個環節，《瑪牧特依》奠基的民族習慣法思想觀念，起到了重要的行為支撐作用。

《瑪牧特依》是對彝族社會行為習慣的概括，在歷史上曾經對維系彝族社會發揮過積極的不可替代的“德治”作用，瑪牧特依的思想維系了彝族社會幾千年，作為重要的彝族社會傳統治理的意識理念基礎，無論是茲莫、土司的行政措施，或是畢摩在傳經布道中的教誨，都會參考《瑪牧特依》的訓示，因而具有“習慣法”的屬性。還有，《瑪牧特依》傳揚的“和諧”“團結”“善良”“誠實”“勤勞”“勇敢”等思想理念，與今天和諧社會的內涵是相契合的。這些，是新時代建設法治社會、和諧社會所需要的，對于民族地區社會的民事糾紛的調解、法治精神具體貫徹等方面，有著積極的作用。

3.廉政文化建設價值

在今天社會所極其需要的廉政文化建設上，發掘《瑪牧特依》的實踐應用價值，遏制人的私欲和貪婪，明大義，講大德，重塑人的義利觀，重建民族的、社會的廉政文化，是一個有效實踐策略。

據田野調查，2016年以來，涼山州普格縣積極探索創新廉政教育方式，印發了《瑪牧特依》彝漢雙語簡明宣傳冊，在全縣34個鄉鎮、153個行政村、8個社區居委會廣大基層干部群眾中，進行“止惡揚善”“尊廉恥貪”宣傳教育，取得了積極的成效。

發掘《瑪牧特依》倡導的修德、修身、向善、向上、文明、誠信、平等、關愛等思想價值，古為今用，向全社會傳遞正確的金錢觀、權力觀、義利觀，匡正社會的道德操守和價值觀，規范人們的行為舉止，純潔世風民習，凈化社會風氣，對于助推廉政文化建設，也是可行的。

4.語言學價值

有學者對《瑪牧特依》的一些常用詞匯做了語言學研究，與漢語相對應語境的詞匯做了比較，發現《瑪牧特依》一些詞匯在發音上與漢語幾乎相同，并它們的輔音完全相同，詞匯的意義也一樣，如“監獄”“煙桿”“煙”“箸”“死”等，這些詞匯在彝文文獻中出現的年代久遠，且在彝語和漢語中指代的語境或表達的語義也具有高度是一致性。這些詞匯，被研究者擬定為“漢語早期借詞”。

整部《瑪牧特衣》構思奇美，用生動的語言，巧妙地把比喻手法穿梭于詩句之中，使全書活潑嚴謹，結構緊湊，從而把眾多的彝族格言諺語匯總起來，語言優美，精辟凝煉。用彝語誦讀，明顯地具有朗朗上口、抑揚頓挫、音韻交融的美感，讀起來是一種神往，聽起來是一種享受。當然，譯為漢語以后，上述語言學特色有所下降，但總體上還是保留了句式工整、言辭貼切等良好的語言互譯要素。

2013年6月上旬，本課題組在四川省西昌市民勝鄉（彝族聚居鄉）中心小學舉行了“以彝族古文獻‘瑪牧特依’促進素質教育的研究”課題研討會，對彝族小學生用彝漢雙語誦讀和吟唱《瑪牧特依》（片段），進行了語言學要素的分析。通過量化評分，采用正態分布對各組數據進行統計，在“朗朗上口”“抑揚頓挫”“音韻交融”“句式工整”“意義理解”這五個方面，彝語表達的綜合得分率為0.84，漢語表達的綜合得分率為0.79。

可見，《瑪牧特依》的語言學價值在于：內容決定形式，文本內容（以及漢語譯文內容）激發興趣，有利于青少年學生誦讀興趣的產生，形成學習內在動力；形式促進內容，語言具有支持記憶的功能，在理解與識記的交互中，促進觀念的形成。

5.文獻研究價值

作為一部包容性極強的彝學古文獻，《瑪牧特依》向今天的人們展示了的彝族社會歷史、等級關系、思想發展、風俗習慣、倫理道德等內容，具有豐富的史料性；其記載的不少彝族社會的家支、姓氏、族譜，在流傳過程中帶有明顯的一些地域性特征，是研究分析彝民族社會發展變化的珍貴文獻；其反映的彝族社會成員之間的人際交往事例，其間表達的人生觀、價值觀、辯證法等，就預示著當時歷史條件下存在的生產力和生產關系；流傳版本的不同，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彝民族社會不同族群自身背景及相互之間的社會學關系；等等。在當代，彝族古文獻《瑪牧特依》是研究民族地區社會關系的重要文獻，“古為今用”，有著許多史料、思想、觀念等需要發掘，其文獻研究價值是極為豐富的。

6.哲學研究價值

與其他民族文化道德教育經典不同的一個鮮明特征，是《瑪牧特依》豐富的哲學意蘊，在直白的講述中滲透著哲理性。突出反映在以下方面：

一是以分析事物共性的辯證法范疇，傳遞了一種做人做事的生活信條，其寫作素材取自于人們司空見慣的生產、生活、社會人際關系、自然環境、彝族歷史、民俗、習慣法等方面的事例，既看到世間事物好的一面，也認識到其負向性作用的一面，告誡人們在生活中怎樣趨利避害，擺脫了概念化的、空洞說教的“定論”和“結論”，為彝族奴隸社會的茲、莫、畢、格、卓等不同人士所信服，這是該文獻的又一傳承價值。

二是以矛盾分析的解釋學范疇，揭示了一種事物運動變化、矛盾無所不在、世間矛盾對立與轉化的關系，教誨人們正確對待矛盾、正確處理人和事的認識論，從彝族的習慣法、哲學視野、解釋學范疇里的形式邏輯等方面看，其闡釋的道德觀念、思想理念都應該是無懈可擊的，這是該文獻經過了歷代社會更替演繹而依然受到廣泛推崇的自身價值所在。從總體來看，《瑪牧特依》通過總結前人的很多事例，敘述了矛盾無處不有、事物都是處于矛盾運動變化之中的樸素唯物主義的哲學思想，以此告誡世人為了什么去做人做事、怎樣去做人做事的信條。

四、結語

《瑪牧特依》取材于彝民族的生活實踐，內容豐富，蘊涵著彝族先哲生命體驗所形成的認知，反映了彝族先民山居牧耕的生活方式、生存狀態、社會結構以及發展訴求；其流傳形式頗具多樣性，無論是口耳相傳、木刻、手抄、印刷出版或今天的電子傳媒，都表現出了鮮明的彝族傳統文化特色；在價值形態上，促進了彝族社會以祖靈信仰為核心的畢摩文化的形成，其教育性、習慣法等已然成為了一種社會意識形態，其中不少內涵延續到了當代。今天，在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指引下，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古為今用，揚其精華，棄之糟粕，培育新人，是我們研究的目的所在。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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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蔣立松.少數民族文化經典的教育意蘊探析——來自彝族教育經典《瑪牧特依》的調查報告[EB/OL].(2013-01-06).http://www.docin.com/p-573328195.html.

[3]涼山州文化廣電新聞出版局.涼山州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叢書：第一輯[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15.

[4]陳玉翠.瑪牧特依的道德觀[J].涼山文學，2004(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