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酸枝木鑲螺鈿茶幾賞析

羅琳 袁興錢

摘 要：江西省博物館藏有清末民初茶幾一件。此茶幾原為汪山土庫程氏家族所有。此幾為高腳束腰，“凹”形鑲石面板，采用鑲螺鈿工藝，多處應用雕刻，從風格上來為廣式幾形制。它既有明式幾的線條美感又有清式幾的重形式，求奇巧，尚華麗的氣派，既有中國傳統茶幾美又融合了諸多西方文化元素，更有因適合南方天氣而追求清涼設計的地域特色。

關鍵詞：幾;鑲螺鈿;雕刻

江西省博物館藏有清末民初茶幾一件。從風格上來說此幾為廣式幾形制;從用材上看，它采用了木、石、螺鈿等多種材質;從工藝看它集雕、刻、鑲等多種工藝于一身。

廣式茶幾的外形特點是腿腳較高，用料粗碩，裝飾繁縟，不像蘇式幾惜木如金。根據廣州天氣炎熱的特點，廣式茶幾常設置獨特的鑲石區域，主要集中在茶幾面板，有圓形、矩形和因整體座椅形制而設計的形狀等，用材多為有精美紋樣且名貴的云南大理石山出產的彩花石。紋樣上廣式茶幾多有鑲石區域和多樣曲線、西番蓮紋、蔓藤茄紋及卷草紋等。廣式茶幾喜雕刻，其主要部位為牙條及牙板，通常雕刻紋樣具有故事性和統一性。

所謂“幾”，是與案相對而言的，通常把似案而小者稱為“幾”，如炕幾、花幾、香幾、茶幾等。在隋唐以前，幾可分為“放物幾”“憑幾”兩大類，前者出現時間至少在西周以前，后者出現要晚些。幾的最大特點是窄面、有足，而且足腿多向外彎曲，形體呈“幾”狀。《說文解字。幾部》謂幾字的篆文為其形象。西周金文中也有“幾”字。這說明幾是因形而得名。放物幾在文獻中多被稱為“庋幾”或“庋物幾”。庋，意為放置器物的架子，亦作放置。《釋名。釋床帳》：“幾，庋也，所以庋物也。”這類幾的板面多為平直的長方形，其典型者均下設曲足，曲足外撐，足腿一般每側三至四條，同插于足座之上，故又稱“曲柵”或“曲柵足”。放物幾到秦漢時期已非常發達，因用途、時代和地區差別而形成許多名稱。憑幾，憑幾是有三個蹄形足，幾面較窄，幾面后部上腦凸起一定的高度，上腦與扶手整體呈圈椅上部的半圈狀，與漢榻配合使用，是供人們休息憑扶的一種家具。如徐州漢代畫像石上就有一人坐于床榻上，身體向后依靠在一只三足憑幾上的形象。對于這種家具的使用，《西京雜記》中有："漢制天子玉幾，冬則加綈錦其上，謂之綈幾，公侯皆以竹木為幾，冬則以細罽為稿以憑之"。[1]茶幾，顯然應歸于置物幾類。

此幾面板由大邊、抹頭和大理石組成，大邊和抹頭為素面，內沿為“凸”起狀曲線。大理石面板四周為“凹”形曲線，與大邊、抹頭“凸”起相契合。石質面板紋路清晰，色偏青，一側有大片沁色，遠看有如一潭池水，一股清涼之氣油然而生，近看又像是天上的云，似有寵辱不驚，去留無意，往天上云卷云舒之感。整個面板采用顯榫卯工藝。

面板下方為束腰裝飾。古代家具特別是桌、椅、幾、凳類常用束腰裝飾。“束腰”指家具上一個收縮部分，一般位于面板邊框和牙條之間，大體上，傳統茶幾可分為束腰和無束腰兩大類。凡束腰茶幾，一般足下端都有增大或兜轉部分，也就是茶幾的足部。遺憾的是此幾的四周之牙條均已脫落，以致面板與腿足看之如兩個分離之部分，缺乏統一性。四根幾腿上粗下細，上部表面雕有梅枝。中上部由四根光素帳連接。腿足上端之帳正面雕刻有番石榴，以中間花朵為對稱左右各一枝，在番蓮枝葉之上采用鑲螺鈿工藝，嵌有五彩螺鈿。

此茶幾多處采用鑲螺鈿工藝。螺鈿又稱螺甸、螺填、鈿嵌、陷蚌、螺鈿、坎鈿及羅鈿等。鑲螺鈿是指用裁剪或者雕刻后的大小不同的螺片鑲嵌形成花紋的一種裝飾工藝。根據《辭海》注釋，螺鈿的“鈿”為鑲嵌裝飾之意。此種工藝早在商代就已出現，而在家具裝飾上的應用到明代才開始。明清兩代，鑲螺鈿逐漸成為裝飾家具一種時尚。根據所用貝殼或螺片大小和厚薄的不同，可分為厚螺鈿和薄螺鈿兩類。明代明漆工楊明在《髹飾祿》中云：“殼片古者厚而今漸薄也”，說的就是這種分別。螺鈿可泛出紅、粉、藍等美麗的光澤，色彩絢麗多彩，故又稱五彩螺鈿。

此外，螺鈿工藝有平螺鈿與雕刻螺鈿之分，平螺鈿是將螺鈿鑲嵌在家具的平面內，與家具的材料融為一體;雕刻螺鈿是將螺鈿進行雕刻，鑲嵌在家具的表面，組成立體的藝術圖案。雕刻螺鈿其主要有雕、搜、堆、產、嵌幾個步驟。它選材廣泛，主要是螺鈿和其他材料鑲嵌的結合，俗稱“花樣嵌”“百寶嵌”。此茶幾就屬雕刻螺鈿工藝。

牙板，此幾之四塊牙板采用透雕工藝，委角方框，框面點綴19朵螺鈿梅花，它的高潔、堅強、謙虛的品格，給人以立志奮發的激勵。牙板左右下角為透雕西番茄角牙。它寓意為人處事正直善良，表里如一。兩側是透雕回紋，主體由書盒、寶瓶、一對棋罐組成。書盒呈打開狀。寶瓶帶蓋，下有座，兩棋罐鼓腹圓口小底。罐口各有象棋一枚，上部分別是帥、仕，上面是象、車、兵，共五個棋子。

象棋是文人游戲之棋，它起源于古代占卜。“之所以稱為象棋，正是由于天象占盤‘象天則地的結果……所以，來源于天象占盤的游戲也很自然的被稱為‘象棋。”[2] “人生如棋”，“世事如棋”用象棋來直觀描述人生和世事。世事多變，變化莫測，所謂“棋局小世界，世界大棋局。”作者選擇帥、象、車、仕、兵五顆棋子。 “車”為戰斗力最強之子，有濃厚的古代“戰車”意味;“卒”是象棋里戰斗力最弱的棋子，但過了河其戰斗力大幅提升。說明棋局中不僅局面變幻莫測，而且棋子也是隨棋局變化而有不同的戰力，同時“卒”只進不退，反映了軍隊的命令要旨;“仕”“象”為后方主力，并依附國君而存在;“將”“帥”沒有戰力，但卻是全局最重要的一枚棋子，這是國家的象征。此幾原為江西進賢汪山土庫程氏家族所有，程氏一族家境顯赫，為一方豪族，雖無出將入相之人卻也不乏政府高官、地方要員。選用象棋子裝飾家具也是主人一片拳拳之心。

我國民間習俗中，葫蘆被看成為吉器，寓意吉祥。葫蘆與“福”“祿”諧音，代表著美好的寓意，有助于升官發財。同時，葫蘆的生長非常繁茂，一藤結多子，寓意百子千孫，多子多福。蔓藤的“蔓”與“萬”諧音，“蔓帶”與“萬代”諧音，因此藤蔓葫蘆有代代昌盛、世世繁榮之意。葫蘆還是道教神器，可作為鎮室之寶，因此為許多名門望族所鐘愛。

廣式家具喜雕刻。此幾同樣采用大量雕刻工藝。“彼以刻工為能事者，刻仕女不若刻樵牧，刻樵牧不若刻佛像，刻佛像不若刻鳥獸，刻鳥獸不若刻夔龍。蓋夔龍頗仿古文，不棘于目也。蛟螭勝于龍鳳，錦紋勝于蛟螭，花木勝于山水，鱗介勝于人物。此檀梨雕刻之大凡也。”? 清 陳瀏《匋雅》此幾之雕刻處，飾以花草、瓶、及棋子，有明顯的清以來文人畫的痕跡。此外雕刻還體現在螺鈿上，幾之花紋多鑲螺鈿，螺鈿之上雕刻各種花紋及象棋子名，可謂細微之處有天下，其紋飾之美真是惟妙惟肖，看之讓人陶醉。

此“幾”由汪山土庫而來。據有關記載，新建縣大塘汪山土庫程氏家族人才輩出，特別是在清朝，僅嘉慶五年至宣統二年100多年間，那里出了舉人21名、進士7名，受封為“總督”、“尚書”、“一品夫人”有十幾位，成就了當時大塘“一門三督撫，五里六翰林”的程氏家族輝煌。

由此觀之，程氏家族為當地望族，此套酸枝木鑲螺鈿茶幾可謂是其家族輝煌歷史的見證。“文革”期間，程氏家族的木雕、石雕、磚雕、家具作為封、資、修的東西毀壞得所剩無幾。所幸的是土改期間，此套茶幾被江西省博物館收集才得以保存下來。

參考文獻

[1]李宗山.《家具史話》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12年5月.

[2]宋會群.《論象棋之象——象棋的起源演變與術數文化的關系》，《體育文史》1993年，0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