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在國家治理的過程中,邊境空間基于邊界線的封閉性與政治性,權力與話語的建構都呈現出一種異于他處的特點,空間話語體系也經歷了一個從王朝時期的“邊緣”到現代國家“邊境”的建構過程。在這個過程中,邊界的劃分在政治策略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權力不僅內化于國家,更貫穿于國家與邊民社會的互動之中。基于邊界線的國家權力在面對國際生成主權的同時,更是將邊民的身體納入一種體系化的規訓制度中,并進一步內化成為邊民的自我規范,在國家權力范圍內指導自己身體的實踐。
【關鍵詞】邊境治理;空間;權力;話語
【作 者】吳曼,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博士研究生。北京,100089。
【中圖分類號】D089? 【文獻識別碼】A? 【文章編號】1004-454X(2018)06-0009-010
引 言
當下的研究認為有界領土的角色與未來已經成為十分重要的研究課題,新形式的空間與權力理論伴隨著冷戰之后的地緣政治與經濟巨變相繼出現,我們或許正朝著無國界的世界前進,與此同時,更多不同形式的治理相繼出現在國家領土控制中。 [1 ]213在這些研究中,一些聲音將有界空間視為一種倒退,僅在某種程度上作為一種“錯覺”,與權力關系共同嵌入到以空間距離和領土管轄權為基礎的地圖測距中。 [2 ]103與之相反,另有一些跨學科的聲音將邊境的有界性視為一種改變社會權力關系過程中重要的、動態的但持久的現象,必須在不同的空間維度下,在具體的語境中通過理論性的、經驗性的研究批判性地分析領土和領土權力的生產與再生產。諸如將國家領土的地域性體現與移民聯系在一起,從而論述背后權力的運作;①或在公民的日常生活中通過個人的財產關系考察封閉社區的地域性,②等等。這些討論都基于領土的有界性,即關于邊界線的討論,并將國家權力在不同空間中的生產與再生產視為一個重要的分析維度。
本文關注的邊境治理正是在有界領土討論的背景下展開的。選擇邊境治理的主題而非邊疆治理,原因在于前者是后者的一種細化,這種細化可以更加凸顯這一空間的特殊性,進而能夠更好地,或者說更加準確地討論這一空間。并且,將研究的空間從邊疆細化到邊境,能夠更加體現有界性領土的討論,從而形成基于邊界線的空間權力的生產。邊界線的存在為邊境空間的國家治理帶來了極大的不同,這也是“邊”一字本身帶給這一空間的意義。考慮到邊境治理的對象不僅包括陸地邊境,還包括海洋邊境,但由于海洋邊境治理有著與陸地邊境迥異的一套體系,因此本文將邊境治理的空間置于陸地,對于海洋邊境治理暫不做討論。
關于空間本身,列斐伏爾嘗試改變空間的簡單化認知,他認為空間不是一個簡單的容器,現實中存在的是一種“無限的多樣性或不可勝數的社會空間”,并且這些空間本身不會消失,只會互相重疊。 [3 ]86福柯則更近一步表明對空間本身的忽視會將討論的維度限制在時間上,我們應該將被埋藏在時間中的空間挖掘出來,進而討論空間中的權力關系與知識生產。但是戈溫德林·萊特與保羅·雷比諾認為實際上福柯的討論并未提出一個一般化的權力理論或空間理論,而僅僅集中在幾個特殊的空間中討論著權力的生成與發展。 [4 ]29-30布迪厄在空間的討論上更加細化,劃分了地理空間與社會空間,并在社會空間的討論范疇中提出了“場域”的概念。這一概念本身就是具有相對獨立性的社會空間,而且不同的場域之間最終通過慣習聯系在一起。從以上的研究中可以看出有關空間的論述難以脫離社會本身,無論是對“異常生活”的關注,還是對日常生活的解釋。
對于邊境空間的研究,開始出現關注這一空間本身的聲音。有學者認為國家治理應該具有政治地理空間思維,規劃“全面的地理空間”,從而構建“國家治理和國家發展的地理空間戰略”。[5 ]其中的地理空間思維就是對空間本身物理屬性的重視。空間一詞超越其地理意義的屬性引起極大的社會關注,原因就在于城市化與全球化共同作用。[6 ]27實際上邊境空間進入大眾的視野,引起學術研究的關注同樣伴隨著這一進程。然而,在這一過程中,更多的關注并沒有集中在邊境空間本身,反而弱化邊境的空間性,形成了以邊疆的發展與治理為核心的話語體系。事實上,關注邊境的空間性應該是謀求邊境發展與治理的首要任務,這一空間的特殊性決定了其在融入類似城市化與全球化等進程的過程中必然不同于其他空間。強調回歸邊境空間這一視角能夠更好地理解國家在邊境的治理以及與邊民日常生活的互動。
邊境同樣是一個具有明確邊界線的空間。它的邊界線不僅明確,還以法律的形式確定下來,成為邊界線雙邊的歸屬主體——國家共同認可的存在。邊境空間本身是一個十分值得關注的存在,更不用說其背后話語體系的建構以及權力的形成過程。本文將以空間性思維重新思考國家治理與邊民社會的日常生活,以此解釋這一建構背后所表現的權力關系與話語體系。
一、邊境空間的構成
國內外研究中多將邊疆一詞解釋為一個國家比較邊遠的靠近國境的地區或地帶,但是中國的邊疆是一個歷史的、相對的概念,需要綜合考慮政治、軍事、經濟、文化和地理等因素。事實上,邊疆的這種解釋更加接近邊境的概念,這就意味著在某種維度中邊疆和邊境的概念是等同的。但是,本文中對邊境空間的討論不同于邊疆,二者的關系應是邊疆包含邊境,邊境屬于邊疆的一部分。既然要討論邊境空間,首先需要界定邊境的意義。一般而言,邊境泛指“國家領土的邊緣地區,是緊靠國家邊界向內側的一定縱深的帶狀地區,在沿海地區指國家領海線內側的一定水域和沿海岸線的一定區域”[7 ]2。由于本文僅討論陸地邊境,因此僅參考前半部分。易言之,邊境就是“主權國家邊界線兩邊的一定區域” [8 ]159。通過以上定義可以清楚地看出邊境空間包括邊界線以及緊靠邊界線的當地社會。邊界線是邊境空間的核心,也是邊境之所以被界定為邊境的原因,因此邊境空間的組成首先要探討邊界線。
邊界線包括兩種:自然邊界線(natural boundary line)與人為邊界線(artificial boundary line)。前者作為一種有形邊界線,指依自然狀態(山脈、河流等)規定的邊界線,一般在邊界上設置明顯的界碑或界樁;后者在空間中并無具體的表現形式,是一種以經緯度或幾何線段(直線、弧線等)標出的無形邊界線。然而,無論是自然的還是人為的,邊界線都由兩邊的國家共同確定,可以視為一種國家制造的產物。既然是國家制造,就會附著大量的權力與強制,即奠定了邊境空間權力屬性的基礎。按照本尼迪克特·安德森的解釋,邊界線只是作為地圖上的“連續線的一部分”,實際中并不對應邊境地面上的任何一部分,它的意義在于在空間中劃分出了一塊“排他的主權范圍”,但是界碑等劃定邊界的標志確實在邊境空間中存在。[9 ]168因此,在邊境空間中,邊界線以“線”的形式僅僅存在于地圖之上,在邊境空間中邊界線多是一種“虛線”的存在,但是標志邊界線存在的界碑、界樁、口岸、邊防哨所等確是實體地存在于空間中,成為構成邊境空間的異于他處的特征。
除了邊界線這一極具特殊性的存在,邊境空間還包括依附于邊界線的邊民社會,這也是國家在邊境空間中的治理對象以及權力展演的維度。按照國家行政區劃的劃分,沿著邊境線或成村落,或成社區,它們與邊界線的距離也是不固定的,或近或遠地與邊界線維持著關系。邊民社會生活在邊境線的一邊,由此也具備了異于非邊境空間社會的特征,即更多的與邊境線對面社會交流與交往的機會。這就使得邊民社會具備了一種不同于非邊境空間的流動性,這種流動性已經不是跨省、跨市、跨村的流動,而是一種跨國流動。這種流動為這個空間注入了一種不同的文化交流,使空間的特性不斷放大。
從以上的討論可以看出,邊境空間的主要構成包括邊界線與由邊界線劃定的邊民社會。有學者認為,邊界線并不是一條簡單的中線,而是一種制度性的,充滿意識形態符號的存在,它在連續不斷的過程中復制著領土權力。[1 ]這種觀點將邊界線的權力性特征內置于邊民社會,并且在權力的不斷生成中引入國家在場與國家治理。在這個逐漸強化權力的過程中有關邊境空間的話語建構也發生著巨大的變化。
二、從邊緣到邊境:話語建構的更替
邊境、邊疆與治理、管理之間的組合方式包含著十分微妙的話語建構。無論從歷史長時段中去追溯還是在不同空間去界定,都很難找到一套類似的話語體系。邊境、邊疆作為一個具有物理空間屬性的定語去修飾了治理、管理這種極具政治性與權力性的話語,如果按照這種邏輯繼續推演可以建構出中央治理、東部管理抑或西部治理等這樣的結構。事實上,在研究中抑或現實中都并未出現以上這樣的話語組合。這種建構方式看上去不倫不類的原因就在于這些地區直接對應的就是“國家治理”,強調的是國家,即治理或管理的政治屬性以及權力展演下的強制性,而非強調被治理或被管理的空間的地域屬性。因此,這些區域的空間性就讓位與國家權力,不再以表示空間性的定語作為修飾。然而,與這些地區相比,邊境才是更加強調國家在場的空間,邊界線的存在決定了邊境是國家屬性最為明顯的空間存在,換言之,邊境治理才是最應該去除地域屬性的修飾,而直接強調國家治理。以上這套邏輯的微妙之處就在于最“國家”的邊境空間非但沒有在話語建構上強調國家在此治理的政治屬性,反而以邊境這一表示位置的定語界定了治理的類別。
(一)傳統國家的話語體系——邊緣性界定
現代意義上的邊界線這種封閉國家疆域符號的缺失,使得王朝時期國家的概念不同于現代。“古文中寫的國家不是指國家,而是指政府”,國家代表的是“皇上、朝廷的力量”,指的是“江山社稷的主人”,而不是“疆域和人口”。[10 ]25-26換言之,國家在王朝時期代表的是以皇權為中心的中央朝廷。“天下”一詞的意義在王朝時期才更趨同于現代“國家”的意義。“天下國家,天下之本在國,國之本在家”“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等政治理念的闡釋都表明了國家與天下的不同。[11 ]298在這種“天下觀”的影響下,邊界的概念開始出現,《禮記·王制篇》中“西不盡流沙,南不盡衡山,東不盡東海,北不盡衡山”以山河作為方三千里的邊界;[12 ]44“論天下九州,以為東西南北,盡地廣長,九州之內五千里,竟三河之中”中以九州之內作為方五千里的邊界;[13]382“堯制五服,服各五百里,要服之內四千里曰九州,其外荒服曰四海”中雖然幅員已達萬里,但依舊將四千里九州作為與四海的邊界。[14 ]在這里,“九州”大抵相當于“中國”,“四海”相當于“蠻夷”。由此可見,雖然天下的面積不斷擴大,但是作為“內”的九州的中心位置沒有變化。這就意味著中心的位置沒有動搖,作為邊緣存在的遠離中心的空間隨著邊界線的外擴而繼續向外推移。
出于維護王朝統治的需要,通過吸取歷代王朝滅亡的經驗,制定了以“蠻夷”作為“國家”的防御重點,這種“邊防”戰略部署在“蠻夷”與中央王朝之間形成了一種“內部邊界線”,加之“南方蠻夷不愿攻入中原,北方夷狄亟盼問鼎中原” [15 ]的事實,使得王朝時期實際上的邊防集中在保護中央統治不受北方少數民族的侵擾,邊境防線的重點也主要集中在北方一線,即以長城一線作為北部邊界。然而,王朝時期的邊界并不是固定不變的,因為作為帝國“最重要的特征之一就是邊界的不斷變化”,王朝的邊防戰略也隨著邊界的變化而發生變化。[16 ]524
清之前的邊界線由于獨特的“天下觀”,可以視為一種非正式的內部邊界線,邊界線劃定的是內與外、中央與邊緣。布迪厄關于中心與邊緣的討論是關乎時間性的,占據中心的人確認了自身對資源的控制權,將處于邊緣的人視為局外人并采取不同形式的社會封閉維持與他們的距離,從而形成中心與邊緣的分化。[17 ]222傳統國家中所謂的邊界線正是在潛移默化中維持著中央與邊緣的距離,在王朝的內部實現一種等級的劃分,這就意味著空間的劃分在傳統國家中具備了等級性,并界定了內與外。
但是對于現代國家秩序而言,邊界線是用于界定中外的。這一界定過程在清朝是通過論證其自身統治的合法性“間接”實現的。清朝的統治者作為儒家思想體系中“華夷之辨”的“夷”,若要鞏固其統治,必然要論證其正統性。“東夷西戎,南蠻北狄,因地而名,與江南河北,山左關右何異?孟子云,舜為東夷之人,文王為西夷之人。此無可諱,亦不必諱。”[18 ]666由此可以看出清統治者認為夷、戎、蠻、狄只是地域的區別,并且連舜和文王都是夷人,那么夷人的統治是有先例可循的,因此“滿漢名色,尤直省之各有籍貫,非中外之分別”[18 ]697。這里用于論證其合法性的重要論據即“夷”只是地域的問題,滿漢之分只是地處不同省的區別,而不是中國與外國的區別。清朝統治者關于自身正統性的論據其實從理論上界定了中國和外國的區別,換言之,劃定了中國和外國的邊界,即歷史傳統上屬于中國的疆域,清朝都要繼承并納入自己的疆域版圖之中,這一部分疆域即為中國。由此,清之前的歷代都本著華夷之辨的天下觀,將邊遠之地直接或間接地納入自己的統治。清朝時清晰地確定了中國的邊界在哪里,并且在統治階層的話語體系中確定了中國與外國的邊界。在此之后,“夷”開始用來形容外國人,如英國是“紅毛夷”、第二次鴉片戰爭是“受累于蠢茲逆夷”,從這種話語體系的改變更能看出此時的華夷已經轉變為中國與外國,此后的“夷”最終變為“西洋各國”。[19 ]7
邊界線產生之前關于邊境空間的討論缺乏主權的向度與意義,而僅僅將這一空間作為疆域的邊緣地帶。王朝時期靠近邊緣、遠離中央的位置被歸于邊境之地,這種界定與邊界線無關,與主權無關,僅僅以地理位置為標準而確立。這一時期的邊境空間嚴格遵守了地理的劃定,在話語上表現為邊緣。“國家”在邊緣的治理表現為防御,目標確定為維持安定。到清朝為止,邊界線的意義由原來的界定華夷到區分中外,實現了王朝天下到現代國家的過渡,但實際上這種變化只體現在話語體系的重新建構上,對于地處邊緣的邊境空間并沒有帶來巨大的變化。這種從王朝中央對邊緣的空間管理形態類似于英國哲學家邊沁的全景敞式建筑,朝廷就是中心的瞭望塔,邊緣地帶就是瞭望塔對面的環形建筑;中央朝廷通過這種空間化了的權力實現對邊緣地帶的治理與“監視”,邊緣地帶保持著“一種有意識的和可持續的可見狀態”,進而王朝的控制可以發揮作用。[20 ]226由于邊境地區在王朝時期都處于地理的邊緣,也就是中央王朝非核心的區域,這些區域以不同的方式從屬于或進貢于中央王朝,但是他們與中央存在著一種此消彼長的關系,處于邊緣的一些政權有演化成中央強勁對手的可能,這時“雙方的實際軍事控制線就有了一定的國境的含義” [21 ],另外由于邊界線的防御功能,可以說王朝時期的邊界帶有更加強烈的軍事色彩。這種軍事屬性時刻伴隨邊緣之地,將邊境空間置于朝代的不斷循環之中。
(二)邊界線確認下的權力
吉登斯認為傳統國家時代的階級分化十分明顯,上層社會與下層社會分別生活在城市與鄉村。這種城鄉之別表現出了一種階級差異以及國家行政力量覆蓋面的局限性。[17 ]12通過吉登斯的這種推斷,可以看出傳統國家時期國家權力與空間的關系,即權力在空間的覆蓋上是不均質的,呈現出等級性。吉登斯的理論著重討論城鄉社會的等級性,認為鄉村是國家力量具有局限性的“邊緣”。在此王朝時期的邊境空間可以視為吉登斯關于傳統國家時期空間的一種對應,即邊境在傳統國家時期以邊緣存在,這種邊緣不僅意味著地理位置上的屬性,還涉及等級性。
在關于邊緣性的討論中,王明珂將其定義為“時間上的邊緣”“地理上的邊緣”,甚至是“認同上的邊緣”。[22 ]5 他的結論是基于族群邊界的,這種邊界是在“特定的資源競爭關系中人們為了維護共同資源而產生”[22 ]5。但是本文所涉及的邊緣性強調的是王朝時期中央與邊疆的關系,如果說王明珂的視角是一種邊緣視角,那么本文既不是邊緣視角,也不是中心視角,而是從邊緣話語建構中的權力視角來審視邊境空間。
然而,“邊緣”的話語體系自邊界線出現之后出現了重大的改變,即邊緣轉化為邊境。從王朝時期的中國史或者在中國的古代史中,可以看出邊界線的出現是一個不斷強化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生產出了何為中國、中國的世界性等問題的討論。從最初的關于疆域內、外的劃分,到內部邊界線——長城的出現,最后到王朝時期的尾聲——進行事實上的勘界與周邊國家確定邊界線,這一過程確認了中國的空間范圍,強化了空間上的中國的意義。邊界線的確立沒有弱化中國的世界性,反而更新了中國的天下體系,進入了民族國家的構建中。換言之,邊界線的確定加強了國家在主權空間范圍內的絕對權力,他國不得干涉。如此一來,就在世界的版圖上將中國的范圍劃定,同時也將中國國家的權力范圍劃定。
邊境空間的特殊之處在于邊界線的存在,正是邊界線制造了國家權力。邊境空間由于邊界線的存在而變得“權力十足”,生產權力與政治意義的邊界線在國家權力與邊民社會日常生活碰撞之時常常被提及,甚至可以視為權力展演最為集中的區域。換言之,國家的權力在邊境空間的獨特之處主要體現在對邊界線的控制,而這種控制在邊境空間中主要集中在對邊民身體的規訓上,即不得非法跨越邊境線。這里的非法跨境存在兩個維度的劃分,一是日常的、生活化的非法跨境,這類行為通常有著深厚的歷史淵源,基于邊境線跨越了地緣與血緣的一種情形,通常不會涉及犯罪的層面。二是非日常的非法跨境,這類行為不關乎文化或歷史淵源本身,一般是個體本身的犯罪行為。在這兩個維度中,國家權力強調的是對后者身體的規訓,即不得出現身體在邊境線的跨越,否則給予監禁與懲罰。這些對身體的規訓是國家權力的主要表現形式,這一形式本身通常通過邊防這一基層體系進行維護,最終維護國家在邊境線上的“絕對權力”。
通過上述討論可以看出,從邊緣到邊境經歷了一個話語體系的建構過程。這種建構的背后包含了現代國家秩序中邊界線的建構及其權力的生成。現代語境中使用的“邊境治理”一詞本身的話語構成正是結合了空間與權力。邊境表示邊界線劃定的領土范圍在實際以及地圖上的空間范圍,治理表明了權力的施加,由國家作用于當地社會。福柯認為國家在空間的治理與統治并不只是處理“領土、區域和它的子民”,而是要同時處理來自當地社會——這個有著復雜而獨立自我法則與反應機制的存在帶來的各種干擾。這就說明國家在邊境空間的治理首先面對的是空間本身,如何維護這一空間的完整性與存在是前提。進而,才會面對這一層面之上的問題,即當地社會融合進來之后的國家治理,以及國家治理背后的權力體系。
三、邊境治理的空間封閉性與權力
在同樣一片空間實現從邊緣到邊境的轉變需要一個過程。首先是基于現代意義邊界線的出現,這種萌芽出現在清末,伴隨著一系列關于邊界線的條約的簽訂而最終確定。其次是現代意義國家的出現,國家一詞的出現將中國從天下體系中超脫出來,不同的空間不再因為自身距離中央的距離而具有等級性。地處邊緣的邊境地區被視為與非邊境地區一樣的存在,開始真正涉及邊境治理的問題,從而邊境開始面臨秩序空間發展的要求。換言之,從邊緣轉化為邊境,國家對此空間的治理成為一個真命題,否則就只是像王朝時期一樣,延續在邊境空間的防御功能,將邊境視為疆域的邊緣存在。在國家治理過程中,權力開始發生作用,在這里權力不僅僅來自于國家,還有受制于國家權力的個體的權力,后者在邊境空間主要表現為封閉下的身體權力,即國家賦予邊境以封閉的權力,這種封閉性限制了個體身體跨越邊界線的權力。
(一)基于封閉性的國家權力的產生
對于封閉性的關注,不得不提及戈夫曼與福柯,前者強調日常接觸的區域化(regionalization)現象,在這些固定的區域里一些活動與人都是被封閉起來的;[17 ]45后者關注社會中封閉空間中的權力的產生以及知識的生產。在邊境空間中,邊境治理的過程闡釋其實更加傾向于二者的結合,亦即探討這一封閉空間的權力產生,以及如何體現在國家與邊民日常生活的互動中。
在邊境空間中,權力的主要來源毋庸置疑地指向國家,國家將權力作用于當地社會時需要借助所謂的單位與武器,于是邊防派出所成為連接國家與當地社會的最基層權力執行單位。對于邊民社會而言,權力一般作用于那些違反國家制定的規則的存在。因此,邊境空間的權力最終作用于“反國家權力”的存在。這種存在不僅包括危害國家安全的嚴重行為,還包括更加日常的邊民生活,即非法出入境、破壞邊民社會秩序的行為等。
邊境治理需要維護一種封閉性,這種封閉性由邊界線的主權屬性決定。主權劃定了一個國家邊境空間的邊界,成為邊境空間存在的基礎。這一劃定強調了邊境地區的政治屬性,使得邊境地區不再是單純地理意義上一個國家的最遠之處,而是國家權力最遠可及之處。然而,主權一詞對于國家層面和邊境空間層面有著不同的訴求:在國家層面,邊境空間是主權的最后堡壘,不可隨意侵犯,政治性與安全性是這一空間的主旨;對邊境空間而言,邊境空間作為當地日常生活展演之地,更多地與他國發生關系,無論是與出入境相關的經濟行為,還是跨越邊境進行的日常生活,主權在這一層面逐漸消退,退化成為一條簡單機械的界線。由此,主權在邊境空間中以一種矛盾的姿態生存,即國際語境中主權的強化與生活語境中主權的消退,這也就是主權的法理性在日常生活中的實際化。邊境空間的封閉性特征對國家而言更多的是一種象征與隱喻,是一種用于與他國進行國際對話的立場。這種象征與隱喻對于獲得國際上的話語權而言是十分必要的。但是,這種封閉性的政治意義大于其實際意義,尤其在面對邊民社會的日常生活時可能會出現各種不同的實際問題,這就為國家在邊境空間的治理中帶來各種困境。這種困境不僅僅體現在制度的制定與實踐上,更多表現在認同的形成以及非傳統安全問題的防范上。
邊境治理需要強調一種國家權力,這種權力具有排他性,并且只屬于國家。雖然隨著全球化與現代性的發展,治理一詞不再是傳統上的只與政府產生關聯,或者僅僅是統治者的行為,私企、公共組織、團體、政黨、大學、媒體等都在以不同的方式參與治理,治理成為這些行動者的集體的、共同的、綜合的管理過程,甚至開始出現“互動治理”“善治”等聲音,[23 ]但是在邊境空間中,國家權力的排他性與強化性是不能被替代的,國家的權威不能被挑戰。無論是謀求國家與社會互動的治理狀態,還是國家在邊境空間中保持“善治”的部分,這些要求都必然在國家在邊境空間的絕對權力之后,只有國家存在這樣的絕對權力控制,才能維護主權的存在,才能維護邊界線的意義。
(二)另一種情形——國家權力的封印
權力在邊境空間中還存在另外一種情形,即邊境線在制造權力的同時也封印了國家的權力。在邊境空間中,國家權力主要體現在維護空間秩序上,具體表現為對邊境空間的正常管理以及對破壞空間秩序的力量的打擊。對于前者,邊境線制造了權力,國家以通常的行政規劃的方式,權力逐級細化,呈層級關系,最終通過邊境的基層單位,如邊防派出所、邊檢站等實現管理。國家權力在這里止于邊界線,但卻沿邊界線向內蔓延,彌散在當地社會的日常生活中,成為規訓邊民合法出入境的主要力量。對于后者,由于邊境地區的管理涉及國家主權與領土完整,因此這種管理更多地以法律或制度的形式來實現,對于違反邊境地區管理的人員及事務必須依法處理。由此在邊境地區就出現了一種常態,即邊境秩序的維護與破壞的管理依靠的是國家均質化的邊境管理制度和法律。制度成為維護權力生產與延續的重要力量。
然而,在權力被制造、被維持的過程中,邊界線的封閉性特質使得國家的權力被封印在邊界線以內,不能流動到他國。這種封印是國家之間通過協定自我施加的,可以說正是這種封印避免了霸權、侵略等一系列不符合當下發展主流的反人類發展的行為。然而,以上的視角是國際化的,如果從邊境空間自身而言,被封印的國家權力不利于處理跨越邊界線的犯罪。尤其是面對跨越邊界線的行為主體時,國家的權力受制于邊界線而被暫時封印,不能更加有效地制止。
面對以上跨界的異常行為,能夠解除國家權力封印的力量除了通過外交途徑獲得以外,還可以依靠邊民。邊民作為空間中的常駐人口,是最熟悉當地社會的人員,同樣地,對于出現在空間中的他者,以及異常的現象,他們是最敏感的。如果這些邊民成為國家權力在邊境空間中的眼睛與耳朵,空間中異常的、破壞秩序的存在就會被制止在邊界線的這邊,從而在國家被封印的權力范圍內得以消除。安東尼·吉登斯認為對被管轄人口行為的指導,即監督,是行政權力的基礎,這種監督可以是直接的,諸如福柯討論的監獄、學校或露天工作場,也可以是間接的,這種間接性即是建立在對信息控制的基礎之上。[24 ]51從國家視角而言,國家在邊境空間中的權力表現既有的行政性質的,諸如邊境出入境的管理條例等與邊民切身相關的制度性存在,也有對信息的控制,包括對信息的主導與獲得。邊民正是國家信息獲得的一個重要途徑。
邊境空間的國家權力是強于其他空間的,并且更具備整體性的特征。這一特征不僅僅在于基于主權意識的“一個國家”理念的強化,更在于與邊民社會互動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權威與暴力。邊防派出所作為國家與社會的緩沖地帶,執行國家的邊境管理制度,維持當地社會的穩定,既作為一種暴力機器,也作為愛民固邊在邊境空間的實施者。在福柯的一系列研究中,權力規訓下出現理性的人和非理性的人,理性的人受權力限制,不會受到懲罰,置于一個共同空間中;而非理性的人則被納入社會的另一空間,諸如醫院、監獄、瘋人院等,接受一定的“處置”。這里的理性與非理性是由當時的社會決定的,換言之,這種不同的分類受時間與空間的影響,尤其是其背后因此隱藏的權力的影響。那么,邊防基層單位的作用就在于代表國家對非理性的人進行規訓,通過制度化的結構限制邊民的行為方式,使之符合國家的期待。
這種期待需要符合國家的官方話語。在邊境空間,這種官方性強化了權力本身,使之具有強烈的合法性。另外,這種官方性在作用于當地社會的過程中,即在國家對邊境治理的過程中維護了當地社會的秩序。按照布迪厄的理論,國家制造了官方的分類,從而建立了官方話語。這一類話語一般要滿足三種功能:執行一種診斷;借由指令、命令或規定說明某人在什么情況下應該做什么;陳述某人實際做了什么,類似于一種官方的權威記載。[25 ]307在這些功能中,國家的話語都被建構進入一種觀點或制度之中。邊境空間的話語建構正是如此,在邊境管理制度下的體系下斷定、規定、陳述人們的行為,以此決定權力是否施與、國家是否介入日常生活,最終判定哪些符合社會理性、哪些應該被規訓、哪些應該被懲罰。
(三)邊民的身體權力
在討論邊境空間的權力時,邊民的身體權力是容易被忽視的一個問題。之所以容易忽視,就在于在論及權力時,似乎總與個體無關,權力更像是一種“國家的內在機制”[26 ]7。然而,如果深究控制邊民身體空間的主體時,很難直接關聯到國家,因為決定自己身體位置的主體首先就是自己。國家的權力施與都是外部因素,最終需要謀求與邊民身體權力的統一。二者的統一性能夠確定身體的空間性被限制在邊境空間之中,或者按照國家制度的規定合法地出現在邊境空間之外。
基于國家權力的治理在邊境空間中不僅包括制度性質,即國家各種相關法律的制定能力,還包括國家融入邊民社會的能力,這種能力表現在對邊民身體權力的規訓上,即對非法跨境行為的秩序化規定。國家權力在面對當地社會時,必將經歷一個日常生活化的過程,這在福柯與列斐伏爾的研究中都有提及。在邊境治理中,與個體關系較為密切的國家權力生活化就發生在邊界線上,即國家對邊民的身體的規訓。然而在這里不能忽視的一個問題是邊民本身具有身體的權力性。在討論邊民身體的權力之前首先應該看到邊民身體的空間性。身體并不完全等同于其他物質占據空間的方式,身體的輪廓就是一種邊界,不能被一般的空間關聯跨越。[17 ]138-139因此,身體的空間性應當具有兩層含義,一是身體本身在空間中占據一定空間,二是身體的特殊性決定了外部空間不能介入身體空間,只能包含或分離。當身體的空間性與邊境空間的邊界相遇,在國家權力的規訓下只能出現內置、重合與跨越三種情形。內置意味著身體在邊界線內活動;重合意味著不出現跨境行為,就在邊界線上;跨越則只能發生在制度與法律的規定內,一旦身體的邊界非法出現在邊境空間的邊界線之外,那么身體就不再是規訓的對象,而是國家嚴格執行懲罰的對象,或監禁或消除。
布迪厄將身體空間視為“各種習慣性行動的聚合領域”,而習慣本身深受身體所在的空間的影響,即邊境空間有塑造身體空間的功能。這種塑造表現在國家權力對邊境空間的制度化規定上,以及由此產生的對身體空間的規訓上。由此,塑造的背后出現了身體權力受制于國家權力,身體的空間性受制于國家規定的邊境空間。福柯則將身體與身體之外的政治與權力結合在一起,認為只有與權力發生關系時身體才真正存在于空間中。由此可以看出,二者都強調了身體與身體之外的空間的重要聯系,不同之處在于,關于身體的塑造前者歸結于慣習,后者歸結于權力。
結 語
費正清在討論王朝時期朝代更替的原因時落腳于邊境失控。他認為一個王朝在盛世時期形成了一個國庫充裕的朝廷,隨著用于維護統治的防御體系的修建,鎮壓貪腐、黨爭等消耗國庫的事件不斷出現,最終影響了邊境軍餉的發放,邊境的防守就此崩潰,開始出現新的爭奪統治權的勢力,最終以邊境失控為導火索引發歷代王朝的更替。[27 ]54按照他的解釋,邊境對于一個國家的意義即使在王朝時期那種不具備現代國家秩序——即不具備主權意識與邊界線劃分方式——的情形下也事關“國家”存亡,那么在現代國家秩序下對邊境治理的討論更顯得十分重要。
邊境空間是一個充滿想象的規訓之地,這一詞本身的話語體系自王朝時期的邊緣之地的界定逐漸被解構,被重新建構成為充滿國家權力與邊民身體權力的空間。在話語體系變化的背后是邊界線的確定,以及國家本身的界定與強化。邊境空間的治理將國家權力與邊民的身體權力聯系在一起,在這一空間中生產出不同的關系,也生產出國家對邊民的規訓。
在話語與權力生產的過程中,邊境空間中不同的民族及其文化參與建構了差異空間,使得這一空間不同于其他空間。但是,需要強調的是,邊境治理面對的不是“問題”,不是民族問題,不是貧困問題,不是發展問題,而是一個以邊界線為標志的空間治理。這種認知應該作為邊境空間治理的前提,只有去除籠罩在邊境空間中如“民族”“發展”等詞匯帶來的迷霧,才能夠清晰地看到這一空間的治理與發展并不具有特殊性,同樣需要遵循當地的現實,遵循空間自身的發展規律。這就決定了邊境治理話語體系的建構回歸到本源,以空間本身為中心,進而空間中權力的產生、封印、實施等都只與國家以及邊界線確定的邊民社會有關。如果參照他國邊疆治理的過程,可以看出相關研究中更傾向于將其定性為空間的開發,并且國家的發展應包括邊境地區的“新發展”,而不單是“一條直線的前進運動”,這個過程需要國家發揮重要作用,即國家在邊疆開發中的處于重要的位置,開發西部的過程同樣是國家培育新的權力的過程,社會發展在這里“從頭反復進行,不斷地重生”[28 ]2。
事實上,邊境空間擁有的民族文化是其他空間所不具有的,甚至可以稱得上是邊境空間發展的優勢。多元的民族文化為這個空間增加了異質性與異域性,同時在這個空間中,出于維護主權的目的,國家在場的部分會多于其他空間,由此國家權力也會強于他處。這些權力一方面可以促進這一空間的秩序化發展,在維護邊民社會穩定方面成為強制性的力量;另一方面,邊民也受到國家權力的規訓,弱化了自身身體的權力性以滿足國家的需求,進而將自身的空間性限制在相關制度中。福柯在《不同空間的正文與上下文》中提出“時代的焦慮與空間有著根本的關系”[29 ]20,這種觀點放到當下依然適用,空間的發展背后是時代的要求,是消解焦慮與非安全因素的重要維度。因此,邊境空間作為領土范圍內的一片廣大區域,其治理的程度、話語體系的建構以及權力的構成在很大的層面上影響著國家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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