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魯迅作品的諷刺藝術(shù)

鐘曉英

魯迅先生筆下的諷刺藝術(shù)彰顯他進(jìn)攻的威力，而幽默又閃爍著反擊的智慧。寫作要做到語言得體，需要虛心學(xué)習(xí)、勤于積累、反復(fù)練習(xí)。下面以魯迅作品為例，淺談魯迅作品的諷刺藝術(shù)魅力及多種頗具諷剌效果的寫作手法。

一、褒（中性）詞貶用

褒詞貶用寫作手法就是將褒揚、贊頌（或不含貶斥之意）之詞用于被貶斥、抨擊（或批評）的對象，看著好像恭維，實則嘲弄（或警醒）。如《論“費厄潑賴”應(yīng)該緩行》一文寫道：“這人現(xiàn)在也已‘壽終正寢了，但在那里繼續(xù)跋扈出沒著的也還是這一流人……”此處“壽終正寢”本屬于中性詞匯，指人自然老死，但這里用于寫劊子手袁世凱等人，則明顯地不是溢美，而是斥責(zé)，有力地揭露了革命者被殘殺，殺人者安樂死的黑暗現(xiàn)實，對一味講究“費厄潑賴”的人也是顯明的警醒與批評。又如《〈吶喊〉自序》中寫道：“據(jù)解說，則綁著的是替俄國做了軍事上的偵探，正要被日軍砍下頭顱來示眾，而圍著的便是來賞鑒這示眾的盛舉的人們。”此處“賞鑒”與“盛舉”是含褒義的詞匯，用在這一群“久違的中國人”身上，諷刺其麻木不醒、榮辱不分的意味也十分顯明。

二、繪形摹狀

通過描繪人物的丑行丑態(tài)來進(jìn)行諷刺抨擊。如《記念劉和珍君》一文中寫道：“但是中外的殺人者卻居然昂起頭來，不知道個個臉上有著血污……”此處一個“昂”字，類似小說中的細(xì)節(jié)描寫，將中外殺人者殘暴無道、恬不知恥的丑態(tài)暴露無遺。又如《拿來主義》一文中“還有幾位‘大師們捧著幾張古畫和新畫，在歐洲各國一路的掛過去……”此處一“振”一“掛”，將國民黨反動政府表面慷慨大方，實則打腫臉充胖子和媚外求榮的實質(zhì)揭露得淋漓盡致。

三、“借（敵之）刀殺敵”

借用敵人攻擊、誣蔑革命者的話語去諷刺敵人，反戈一擊。如《〈吶喊〉自序》一文中的“那時偶或來談的是一個老朋友金心異”，此處“金心異”就是錢玄同，封建復(fù)古主義代表人物林琴南曾以“金心異”影射攻擊錢玄同，魯迅先生在這里借而用之，是為了回?fù)袅智倌蠈Ω锩叩陌l(fā)難。又如：“但題目上不直書‘打落水狗者，乃為回避觸目起見，即并不一定要在頭上強(qiáng)裝‘義角之意。”此處“義角”一詞則是反動文人陳西瀅對魯迅攻擊的話語，這里引來自然也是對陳西瀅的反戈一擊。

四、“順手牽羊”

所謂順手牽羊，是指在論述說明主要問題的過程中，順便引述諷刺對象的某一行為、某一段話語給其以諷刺嘲笑。如《拿來主義》文中在論述對侍文化遺產(chǎn)的正確態(tài)度時說道：“且不問他是騙來的，搶來的，或合法繼承的，或是做了女婿換來的。”“做了女婿換來的”便是“順手”對以做了富家翁女婿而自傲的邵洵美之流的嘲諷。又如《論“費厄潑賴”應(yīng)該緩行》中論述到好人被殺、壞人得勢時寫道：“從這一點看起來，生長在可為中國的模范的名城里的楊蔭榆女士和陳西瀅先生，真是洪福齊天。”也是如此。 “模范”是陳西瀅對無錫的評價，可就是在這“模范”城里，許多好人流了血，魯迅先生“順手”拈來，加濃了本段的諷刺的意味。

五、“王顧左右（而言他）”

這是一種看起來暫離主題的筆法，即有意偏離所描述的主要內(nèi)容而談及似與主題關(guān)系不大的內(nèi)容。如《祝福》一文寫道：“福興樓的清池魚翅，一元一大盤，價廉物美，現(xiàn)在不知增價了沒有？往日同游的朋友，雖然已經(jīng)云散，然而魚翅是不可不吃的……”此段文字字面看起來的確偏離了文章的主題——與對祥林嫂的描述有什么關(guān)系？但仔細(xì)品味，就可以得知作者的用心：一個小資階級知識分子，他同情祥林嫂卻又苦無良策，因此他就只有無可奈何地移情他物，尋求自我心理的解脫，這種移情他物、“王顧左右”的心理，正是“我”對黑暗現(xiàn)實的否定與憤懣，從“我”對福興樓“魚翅”的溢美中，我們會深深感受到魯迅先生的筆鋒所指——仍在有力地抨擊著當(dāng)時的罪惡世界。

六、明退暗進(jìn)

明退暗進(jìn)是一種表面上為諷刺對象開脫，實際上是對其撻伐有加的筆法。如《祝福》中寫魯四老爺：“一見面是寒喧、寒喧之后說我‘胖了，說我‘胖了之后即大罵其新黨。但我知道，這并非借題在罵我：因為他罵的還是康有為。”此處表面看來對魯四老爺見到“我”后的態(tài)度沒加貶抑，但實際上是一種退半步進(jìn)一步的寫法：連早已墮落為保皇派的康有為都“罵”，可見魯四老爺頑固腐朽到何等地步，將抨擊之箭置于弓弦，引而后發(fā)，其描寫的穿透力明顯加強(qiáng)。

七、有意重復(fù)

有意重復(fù)就是有意識地重復(fù)諷刺對象的語言或動作以達(dá)到諷刺的最終目的。如《祝福》一文中魯四老爺在祥林嫂死后罵道：“不早不遲，偏偏要在這時候——這就可見是個謬種！”作者在下文又通過“我”的口有意重復(fù)：“我從他儼然的臉色上，又忽而疑他正以為我不早不遲，偏要在這時候打擾他，也是一個謬種……”此處重復(fù)，絕非自責(zé)的言語，而是對魯四老爺表面仁義，實則狠毒的本質(zhì)的有力地揭露，是對這一偽君子的辛辣嘲諷。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