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干預、金融深化與經濟結構轉型
——基于“新東北現象”的考察

褚 敏，蹤家峰

(1.東北財經大學 遼寧(大連)自貿區研究院，遼寧 大連 116025；2.南開大學 周恩來政府管理學院，天津 300000)

一、引言

當中國經濟進入減速換檔的新常態，東北三省經濟卻遭遇了大幅度的下降。2003年到2012年，遼寧、吉林、黑龍江三省GDP年均增速分別為12.8%、13.8%和11.7%，迎來了東北振興戰略實施后的十年黃金期。然而，2014年經濟增速跌落全國后五名之列，分別為5.8%、6.5%和5.5%，2015年一季度經濟增速仍未見起色*統計數據顯示，遼寧、吉林、黑龍江、一季度GDP增速分別為1.9%、4.8%、5.8%，均低于全國平均增速7%。；因而，被外界不甚樂觀地稱為“新東北現象”。作為中國的主糧倉和能源、重工業基地，東北可以看作是中國實體經濟的縮影。因此，在中國經濟新常態下，東北經濟失速具有更加標志性的意義。“新東北現象”也成為本屆中央政府最急切解決的問題之一。在經濟新常態下，如何破解“新東北現象”，適應新常態，實現新作為是當前東北地區面臨的重大課題。

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中國經濟結構越來越趨于平衡，服務業對GDP的貢獻超過制造業；然而，東北卻反其道而行之，經濟結構越來越惡化了，制造業占比由2010年的47%升至2013年的50%，服務業的貢獻卻下降了*引自《經濟學人》雜志發表的題為《東北經濟再度告急》(The North-east: Back in the cold)的文章。。這與經濟發展的歷史規律是相悖的[1]*Acemoglu(2009)[1]對發達國家結構轉型的路徑研究表明，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經濟體中農業部門的份額會逐漸下降，工業部門的份額先上升后下降，服務業的份額會逐漸上升。。如果不去理解和衡量經濟結構的變化，經濟增長是難以理解的[2]。經濟增長不僅是總量和速度問題，更是一個結構問題。政府可以采取金融抑制政策阻礙結構轉型過程，通過抑制服務業，保護和促進工業部門的發展，從而造成服務業占比偏低，導致產業結構失衡[3]。催生于趕超戰略的金融抑制政策使產業結構偏向于工業部門，造成產業結構扭曲，對經濟增長造成負面影響[4]；不僅如此，東北工業結構偏向于資源性行業以及重化工業，工業結構不合理，產品附加值不高。因此，在“新東北現象”的背景下，研究東北經濟失速的“結構性因素”及其癥結所在，有助于提高我們對東北經濟發展過程的認識，特別是現階段面臨的傳統增長動力逐漸喪失的問題。

新中國成立后，中國經濟長期推行違背國家比較優勢發展資本密集型工業的趕超戰略，東北是實施這個戰略的主要基地之一，在金融上的反映就是政府將有限金融資源分配到工業部門以支持其發展[5]，從而形成了工業“一柱擎天”、結構單一的“二人轉”模式。 從這個意義上講，“新東北現象”背后有著歷史和現實深層原因，東北能否逃脫“路徑依賴”的怪圈。作為“共和國長子”，東北進入計劃經濟較早，退出較晚，是計劃經濟烙印比較重的地區。但是，20世紀80年代之后實施的一系列改革，也為地方政府熱衷于發展本地經濟提供了制度激勵，東北地區的經濟結構又是以國有企業為主導的，能源和重化工業占比過高*統計數據顯示，遼寧省的國有經濟占比超過30%，吉林省超過40%，黑龍江省超過50%，都遠遠高出全國平均水平。；因此，地方政府總有干預金融深化的內在動機[6]，而且這種干預對經濟結構產生的影響是不容忽視的*Boyreau-Debray和Wei(2005)[7]研究表明，國有企業所獲得的銀行貸款和政府資助超過了私營企業的三倍以上，盡管其資本收益僅只有私營企業的一半。。有鑒于此，本文從政府干預金融深化的視角研究影響東北經濟結構轉型的體制因素，以及東北經濟失速的結構性矛盾，是對現有研究的一個拓展。另外，本文把東北作為一個獨立的經濟版塊進行研究，可以更好地尋找解決“新東北現象”的改革路徑以及改革政策。

二、“新東北現象”的反思與金融支持

東北地區主要指遼寧、吉林、黑龍江三省34個地級市。東北三省地處東北亞經濟圈的中心，三省土地面積近80萬平方公里，占全國的8.2%。人口總數1億，占全國總數的8.1%。是我國重工業、能源生產基地，也是我國的主糧倉，在中國經濟版圖中無可取代。東北是中國從1953年至1957年第一個五年計劃起重點投資建設的工業基地，五個“五年計劃”形成了以重化工業為主體的經濟結構。改革開放后至2003年，東北地區在體制轉型和市場化過程中出現了嚴重的不適癥狀，GDP增速持續低于全國平均水平，工業增長呈嚴重衰退狀況，時稱“東北現象”。2003年實施東北老工業基地振興以來，東北奮起直追，獲得了二位數的超常速增長。然而，2013年開始東北各項經濟指標開始下滑，經濟驟然低迷，成為全國四大板塊中經濟總體指標最低的區域，被外界不甚樂觀地稱為“新東北現象”。具體表現在：

1. 增長與投資相背離

東北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從2003年實施東北老工業基地振興以來一直高于全國平均水平兩個百分點，2003年到2012年，平均GDP增長率為16%；但2013年開始卻遭遇自由落體式的下降，遼寧、吉林、黑龍江的GDP增速分別下降為8.9%、8.7%、5%，而同期全國平均GDP增長速度是13.1%。2013年東北地區GDP總量為54442億元，只相當于東部的16%。而投資率從2009年反危機后一直處于76%-85%的高位水平。2003年以前平均在25%-35%之間，2003年以后投資率持續上升，2013年增加到85%，經濟增長率卻由二位數增長下降到了7.8%，而同期東部、中部和西部地區的經濟增長率分別為8.9%、9.4%、10.6%，東北在四大經濟板塊墊底。事實表明，投資已經無法拉動經濟高速增長了。

2.經濟結構惡化

東北曾是中國工業經濟的搖籃。新中國成立后，中國選擇了違背比較優勢優先發展重工業的趕超戰略，集中全國的人力、物力、財力投入東北地區，形成了以重工業為主要特色的工業基地，造成了嚴重的資源配置扭曲和剛性的二元經濟結構(見圖1)。改革開放以后，東北的結構改革略見成效，第三產業產出份額穩步上升；但由于受計劃經濟的影響較深，在體制轉型和市場化過程中出現了嚴重的不適癥狀，國有企業工業改革的不徹底，造成了大批國有企業虧損、破產，產生了龐大的下崗產業工人群體。2003年實施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以來，第一產業產出份額持續下降，2013年為12%，而第三產業發展步履遲緩，持續在35%-40%徘徊，2013年為39%，低于全國平均水平8個百分點。第二產業，尤其是工業仍然是經濟增長的主要驅動力。

圖2描述了遼寧、吉林和黑龍江三省的工業產出份額變化。與結構改革相對應，遼寧省工業增加值比重在趕超戰略下從1952年的43.8%上升到1978年的67.7%，吉林省工業增加值比重從1952年的25.3%上升到1978年的49.2%，黑龍江省工業增加值比重從1952年的26.9%上升到1978年的57.5%。改革開放以后，作為計劃經濟體制桎梏最齊全的東北，開始逐步向市場經濟體制轉軌；但由于體制和結構問題的嚴重制約，東北老工業基地的衰落依然十分突出：東北曾經無比輝煌的工業，在全國的地位不斷下降，傳統支柱產業的競爭力減弱，市場日益萎縮。有鑒于此，2003年國家提出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的戰略部署，由此開啟了東北老工業基地振興的黃金時代。但是這一輪的調整仍以政府主導投資為主，工業結構仍主要以資源依賴型和資本密集型的重化工業為主，產業結構層次低，產業結構趨同問題嚴重，產能過剩，技術支撐和自主創新能力薄弱。當國際市場出現需求低迷之際，對整個工業產業鏈上游企業的沖擊則是災難性的，以往被高速增長所掩蓋的深層次矛盾就會集中爆發。

圖1 1952-2013年東北三次產業GDP構成的變化 圖2 1952-2013年東三省工業比重的變化資料來源：歷年東北三省統計年鑒。 資料來源：歷年東北三省統計年鑒。

最重要的是，東北地區的經濟結構是以國有企業為主導的，政府投資的國有企業往往都集中在傳統產業。國有企業依靠國家的特殊政策和能源資源優勢發展重化工業，導致東北經濟結構長期存在 “國有經濟占比高”和“重工業占比高”的 “兩高”特征。遼寧省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國有及國有控股企業有800多家，資產超過兩萬多億元*引自遼寧省省長李希在“2015中國綠公司年會”的發言。，除農產品加工業以外，各大支柱產業的龍頭企業都是國有企業，其中冶金產業占70%左右，石化產業尤其是原油產業占90%左右，裝備制造業更是國有企業云集*數據來自：《遼寧藍皮書：2015年遼寧經濟社會形勢分析與預測》。。黑龍江國有資產分布較廣，規模以上企業4113家，國有企業比重接近70%，在全省96個行業中，國有資產分布在了70多個行業，傳統的重化工業占比達80%左右，其中能源工業的占比達到54%*引自：http://news.xinhuanet.com/chanye/2015-09-07/c_1116481566.htm。。統計數據顯示，2013年吉林省的國有控股企業363家，工業總產值比重為36%，遠超過全國平均水平。國有企業77家，其中虧損企業31家，虧損比例超過40%，遠超過全省7%的企業平均虧損水平。事實表明，國有經濟比重過大，政府干預的影響就不容忽視。

3.東北地區與其它各區域存貸款情況比較

金融部門對產業結構的影響即是通過在不同產業部門間資本的動態配置來實現的。市場化的金融部門對產業競爭力的敏感性極強，能夠較好地識別不同產業的成長能力。金融部門通過引導資本流向投資收益高、競爭力強的產業，促進這些產業部門的快速發展；反之，對投資收益低、競爭力弱的產業部門則采取“歧視性”待遇，導致不同產業部門在規模和技術水平等方面的差異性發展，形成不同的產業結構。但是，金融發展對產業部門的影響存在“門檻效應”，只有當金融發展到一定階段才能對產業產生實質性的推動作用[8]。

從全國四大經濟區域2004到2013年的人均存款、人均貸款情況來看，基本以全國平均水平為分水嶺。具體表現為，東北及東部地區高于全國平均水平，而中部、西部地區落后于全國平均水平。東北地區的人均存款量從2004年的11180.8元上升至2013年的34131元，增幅達305.2%。東部地區的人均存款水平雖然高于東北三省，但增長相對平緩。但中、西部地區人均存款量增長很快，分別從2004年的5934.4元、4964.3元上升至2013年的23907元、24997元，增幅分別為402.8%和503.5%。人均貸款量的表現與人均存款量是極其相似的。2004年東北地區人均貸款量13957.2元，是東部地區的0.63倍，遠高于中、西部地區人均6000多元的貸款水平。隨后，東北與東部地區的差距逐漸拉大，到2013年，東北地區的人均貸款量下降為東部地區的0.57倍。中、西部地區的人均貸款量增長非常快，增幅分別為629.4%和735.1%*資料來源：由2014年《中國金融年鑒》、國泰安數據庫和中經網有關數據整理計算而得。。各地區人均存貸款量反映了該地區金融資產的人均持有狀況。一般來說，金融資產規模越大，越有利于當地經濟的發展。數據顯示，東北地區的存款能力相對較強，運用資金的力度也不弱。

三、制度背景與理論分析

若抽象掉政府干預等其他人為外生因素的影響，一國的金融結構應主要內生于本國的要素稟賦結構和產業技術結構；隨著要素稟賦結構和產業技術結構的變化，金融結構也必須發生相應的變化，以適應不同產業和企業的融資要求[9]。新中國成立后，中國經濟長期推行資本密集型重工業優先發展的趕超戰略，東北地區正是實施這個戰略的主要基地之一，而外匯和資金短缺卻是困擾趕超戰略實施的主要問題，國家動員經濟資源和經濟剩余投入重工業，金融功能實際上成為政府財政的一部分。也就是說，政府需要通過抑制服務業(尤其是金融業)發展，將有限金融資源分配到資本密集型的工業特別是重工業以支持其發展。然而，地方政府干預與金融抑制性發展二者的政治關聯僅僅在一定時間范圍內有益于經濟增長，在2008-2011年度范圍之后，地方政府已經無法再繼續通過干預金融系統來緩解[10]。金融部門在資金轉化成資本時所展現的金融效率僅有60%左右，其余四成左右的資金發揮不了顯性的經濟增長作用，相當部分的資金處于“轉化失當”的狀態[11]。

隨著改革開放和中國向市場經濟體制的轉型，政府對經濟程度的干預逐漸降低；但1994年分稅制改革以后，隨著地方政府財政獨立和地區間GDP競賽的展開，地方政府干預地方經濟的動力和熱情越來越大。為了實現本地區更快更好的發展，在GDP競賽中取勝，地方政府努力擴大短期內對增長作用大、見效快的基礎設施投資，政府自然就有動力干預金融發展*李學文等(2012)[12]認為，在現有體制下，中國地方政府完全有能力與金融機構合謀，甚至控制本地金融機構，為本地經濟發展融資。，將有限的金融資源分配給見效快、政績明顯的工業(制造業)中去，國有大中型企業因其較大的經濟規模、長期的經營和國家信用的支持而獲得明顯的優勢[13]，而國企壟斷對民營經濟的發展則具有明顯的“擠出效應”，特別是政府主導與國企壟斷的結合體——行政壟斷更是制約民營經濟發展的障礙[13]，這也是東北民營經濟發展遲緩的重要原因。我國不同所有制之間的金融錯配，降低了制造業15%-25%的TFP水平和8%-11%的工業產值[14]。進一步的研究發現，如果消除了金融錯配的現象，把更多的金融資源配置給資本回報率更高的私營企業，我國的GDP增長量就可以比目前提高2%-8%，國有企業的資本回報率要遠遠低于其它所有制類型的企業[16]。長期以來，東北地區受計劃經濟的影響最深，對市場刺激的反應不敏感。為發展原材料基地和裝備制造業基地，對“支柱產業”和重點企業，政府直接參與扶持中小企業的融資和業務服務等，導致東北經濟缺乏活力，難以在市場上有效競爭。

基于前面的制度分析和東北轉型期的經驗考察，我們將政府干預、金融深化與產業結構以及經濟增長速度納入同一個分析框架中，構建一個非均衡增長模型。本文借鑒 Baumol[17]的做法，假定一個經濟體中有兩個行業，其中行業1為工業，行業2為服務業，且行業2的技術進步率快于行業1*關于這一假設是否具有普適性，很多學者都對此進行了檢驗。Baumol等(1985)[18]通過測算美國制造業和服務業的技術進步率發現，服務業的平均技術進步率顯著高于制造業。Van Ark(1996)[19]通過對OECD國家十個行業的技術進步率進行測算，也發現第三產業的技術進步率快于第二產業。另外， Timmer 和Vries(2009)[20]也測算了亞洲與拉丁美洲各國的技術進步率，結果仍然顯示，第三產業技術進步率的增長最快。。為簡化分析，假定行業1的技術進步率為0，而行業2技術進步率為r(r>0)。由于金融深化受政府干預的影響，資本在行業間不能按市場價格自由流動，因而在模型中只有勞動一種可自由流動的要素投入(勞動總供給L=L1+L2)，將兩個行業的生產函數設定為：

Y1t=αf(φ)L1t

(1)

Y2t=ertL2t

(2)

(1)式中，α為正的常數，φ為政府對金融深化的干預程度，f(φ)表示其影響，在工業化發展初級階段，政府采取干預金融深化的政策，通過抑制服務業的發展，有助于保護和推動工業化的發展，即f(φ)>1；但當工業化發展到一定程度，已經逐步失去依賴政府干預金融深化來提高效率的動力，即0≤f(φ)≤1，政府干預程度越高，f(φ)越小*為簡化建模，我們進行標準化處理，只在工業行業中加入政府干預金融深化的影響。事實上，也可以在服務業部門中引入政府干預金融深化的影響，g(φ)，使得g為政府干預金融深化φ的減函數。。

由于假設勞動力在行業間可以自由流動，這就保證了兩行業的均衡工資相等。根據一階條件，t期勞動力的均衡工資可以寫為：

W1t=W2t=Wert

(3)

(3)式中，W為正常數。從而可以得到兩行業單位產品成本：

(4)

(5)

為簡化分析，我們假定兩行業產品均衡價格等于其單位成本，且消費者的效用函數為Cobb-Douglas函數，那么消費者對兩行業產品的支出比例是正常數，即：

(6)

定義產業結構St為行業1與行業2產出之比，即：

(7)

進一步考察政府干預金融深化對產業結構的影響，一價條件：

(8)

在工業化發展初級階段，f(φ)>1，f′(φ)→，政府干預金融深化優先發展工業的戰略有利于快速工業化，是有效率的。然而，當工業化發展到一定階段時，0≤f(φ)≤1，f′(φ)→0，也就是說，政府若無法擺脫原有體制的“路徑依賴”，工業也會日益萎縮。

定義經濟增長速度為行業1與行業2增速的加權平均：

gt=g1t×w1t+g2t×w2t

(9)

(10)

(11)

四、金融深化與經濟結構轉型：實證研究

1．經濟失速與經濟結構性扭曲

很多學者認為，隨著工業化向城市化遞進，產業結構發生由第二產業向第三產業的演化，“結構性減速”將會發生[21]。中國當前經濟減速本質上就是結構轉型的結果，是中國經濟的新常態。那么，當前東北經濟失速是否也是“結構性減速”的結果？為此，在前文分析討論的基礎上，本文基于2003-2015年東北三省34個城市面板數據，從經濟結構轉型視角實證研究經濟失速的原因，探究東北的結構性轉型是如何影響經濟增長的？在經濟增長模型的基礎上，本文將實證模型設定為：

GGDPit=α+βSTRUCTUREit+γZ+μit

(12)

式(12)中，下標i表示不同的城市，下標t表示不同時間(單位為年)。Z為一組影響經濟增長的控制變量，包括人口紅利(GPEOP)用人口增長率表示；城市化水平(URBAN)用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表示，資本產出比(IGDP)用全社會固定資產投資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表示，外資開放度(FDI)用人民幣度量的實際外商直接投資額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表示；μit為隨機誤差項。

本文的因變量是城市實際經濟增長率(GGDP)，用實際國內生產總值的增長率表示，其中，實際國內生產總值由名義國內生產總值除以2003年為基期的GDP縮減指數得到。

核心解釋變量是經濟結構轉型(STRUCTURE)，經濟結構轉型是指伴隨發展過程的結構內部和生產效率的變化[3]，而多數文獻都用GDP中服務業份額與GDP中工業份額的比例(SERVICE)來衡量一個地區經濟結構“服務化”傾向。這一指標雖然能清楚地反映出產業結構發生由第二產業向第三產業的演化，但用單一指標的衡量仍然過于片面，因為經濟結構轉型不僅是指產業結構朝著“服務化”的方向發展，也包括工業結構內部及其效率的變化。考慮東北經濟結構的歷史和現實的深層原因，本文將選擇工業結構變化即工業產值中重工業份額(HINDUSTRY)作為另一個衡量指標。作為老工業基地，工業結構升級是東北三次產業結構調整的關鍵和突破口，而重化工業和基礎工業的發展需要耗費大量的能源；因此，本文選取能源利用效率(GENERGY)作為衡量工業內部優化調整的效果，即能源利用效率=國內生產總值/工業能源消耗總量，也反映了東北在低碳經濟和資源利用效率提升方面的進展。

表1 東北經濟增長速度的結構性影響因素分析

注： 括號內為標準差。*、**、***分別表示10%、5%和1%的顯著性水平。利用Hausman 檢驗選擇固定效應還是隨機效應模型，判斷依據是在10%顯著性水平上更為有效的模型。下同。

資料來源：作者利用Stata12.0軟件計算。

本文所使用的數據主要來自國泰安數據庫、歷年的《城市統計年鑒》、中經網數據庫和東北各城市統計局網站下載的數據。綜合各變量的數據可得性，本文構建了東北三省34個城市*遼寧省14個城市(沈陽、大連、鞍山、撫順、本溪、丹東、錦州、營口、阜新、遼陽、鐵嶺、朝陽、盤錦、葫蘆島)；吉林省8個城市(長春、吉林、四平、通化、白山、遼源、白城、松原)；黑龍江省12個城市(哈爾濱，齊齊哈爾，牡丹江，佳木斯，大慶，雞西，雙鴨山，鶴崗，伊春，七臺河，黑河，綏化)。2003-2015年的面板數據，基于靜態面板模型的估計結果見表1，表1匯報的是基于模型(12)的回歸結果。Hausman檢驗結果均表明固定效應模型比隨機效應模型的估計結果更有效率，因此，我們在表1中僅匯報了固定效應的估計結果。從列(1)—列(4)的回歸結果來看，各變量的回歸結果基本一致，說明我們的回歸結果是比較穩健的。

表1報告了東北經濟結構轉型對經濟增長速度的影響。我們在模型中分別加入了反映經濟結構轉型的三個變量：產業結構服務化變量(SERVICE)、工業結構變量(HINDUSTRY)及工業績效變量(GENERGY)，分別見列(1)、列(2)和列(3)。列(4)是同時加入以上三個結構性變量的回歸結果。產業結構服務化(SERVICE)變量的系數在5%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為負，這說明產業結構向服務化方向發展阻礙了經濟增長。長期以來，東北通過抑制服務業的發展，保護和促進工業化的發展戰略導致服務業發展步履遲緩，產業結構的服務化沒有發揮出應有作用，政府干預導致的產業結構扭曲，損失了“結構紅利”。當然，這也說明東北地區服務化發展方向和路徑可能存在問題。列(2)中工業結構變量的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但同時引入其他兩個結構性變量時，該變量由顯著變為不顯著；而且，工業績效變量(GENERGY)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均顯著為負。這說明偏向重工業的工業結構變化促進了經濟增長，但這種作用正效率遞減。這與我們前文理論分析的結果是一致的。當工業化發展到一定階段時，政府通過干預推動結構調整提高效率的動力逐漸喪失，若仍然被初級階段的發展路徑鎖定，將會對工業化的發展和經濟增長造成不利的影響。這也意味著，長期以來，東北實施戰略性結構調整的發展方式并沒有發生實質性的突破，東北仍然是傳統的依靠大量能源消耗發展工業的增長模式，而這種模式效率越來越差。

控制變量的結果與我們的預期相符，人口紅利的影響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為正；城市化水平的影響為正，不顯著；資本產出比的影響為負，不顯著；外資開放度的影響也不顯著。

2. 影響經濟結構轉型的體制因素

在當前經濟形勢下，如何走出穩增長與調結構的兩難困境，仍然是東北經濟發展戰略中的一個難題。東北的結構性矛盾源于經濟的趕超過程，政府通過干預資源配置的方式推動結構變動、促進經濟增長的追趕階段行將結束；然而，經濟結構不合理的矛盾日益凸顯，如何擺脫傳統的發展路徑鎖定，形成新的內生增長動力已經成為當前需要解決的迫切問題。因此，本文從政府干預金融深化的視角探討影響經濟結構轉型的體制性束縛。

金融深化與經濟結構變動的關系在許多研究者的研究結果中得到了證實，這一關系在東北地區具體的表現又是如何。本文在金融發展理論的基礎上結合結構轉型的不平衡增長理論，對金融深化支持東北經濟結構轉型的可行性進行實證研究。因此，我們建立的基本模型如下：

STRUCTUREit=α+βFINit+γZit+μit

(13)

式中，Z為一組影響經濟結構轉型的控制變量，包括就業率(LABOR)用從業人員占總人口的比重表示；城市化水平(URBAN)用城鎮人口占總人口的比重表示，城市化的過程本質上會引起產業結構由低級逐步向高級演變；公共教育投資(EDU)用政府教育支出占公共財政支出的比重表示；外資開放度(FDI)用人民幣度量的外商直接投資額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表示；μit為隨機誤差項。

STURCTURE為前述得到的經濟結構轉型指標，包括產業結構服務化指標(SERVICE)、工業結構變化指標(HINDUSTRY)和能源利用率指標(GENERGY)。

金融深化(FIN)：金融深化是本文的核心解釋變量，指政府放棄對金融市場和金融體系的過度干預，使利率和匯率充分反映供求狀況，發揮金融機構的中介作用，通過市場機制吸引貸款者和投資者。針對金融深化指標的衡量有很多的討論，一個主流的觀點是由于中國的轉軌過程導致指令性信貸等干預普遍存在，利用全部信貸/GDP比率來衡量金融發展會趨于過高估計中國的金融中介深化程度[6]。但在“入世”之后，隨著銀行業改革的不斷深化，國有銀行也逐漸轉向市場化經營；而且東北地區的金融體系一直以直接融資為主，銀行貸款是中國企業融資的主要來源，銀行或其他金融機構的貸款具有投資偏向。因此，我們用年末金融機構貸款余額占GDP的比重來衡量更能體現出東北金融深化的實際情況。

表2 政府干預、金融深化與產業結構服務化

上述方程式抽象掉政府干預的影響，直接考察金融深化對經濟結構轉型的影響。但東北的轉型背景揭示，東北是一個政府干預金融發展的經濟體；因此，忽略政府干預對金融深化的影響，回歸結果是不準確的。因此，為進一步考察政府干預金融深化對東北經濟結構轉型的影響，我們在模型(13)中加入了金融深化(FIN)與政府干預(GOV)的交叉項。

STRUCTUREit=α+β1FINit+β2FINit×GOVit+γZ+μit

(14)

政府干預(GOV)：與大多數文獻選取的指標一樣，本文用地方公共財政支出占GDP的比重來反映地方政府干預的動機。由于地方政府的干預是隱性的，無法獲取直接反映地方政府干預程度的指標，只能設計間接指標來反映[22]，而且，用地方政府支出壓力指標的計算較為直接和準確*事實上，分稅制改革后，地方政府干預經濟的動力主要來源于政治晉升和財政壓力的雙重激勵；但是構建政治晉升指標存在一系列問題，而且政治晉升和財政壓力對地方政府行為的影響基本是一致的。因此，我們最終選取了地方財政壓力指標。。

本文的實證模型以模型(13)和模型(14)為基準。首先，我們抽象掉政府干預的影響，僅考察金融深化與經濟結構轉型的關系；然后，在此基礎上，加入金融深化與政府干預的交叉項，考察政府干預金融發展深化所帶來的影響；最后，加入就業率、城市化水平、公共教育投資和外資開放度等控制變量以檢驗分析結果的穩健性。表2報告了固定效應、隨機效應和OLS的估計結果，列(1)和列(2)的解釋變量只放入了核心解釋變量金融深化和金融深化與政府干預的交叉項，列(3)和列(4)控制了影響經濟結構的其他變量，列(5)和列(6)是對應的OLS回歸結果。另外，Hausman檢驗結果均表明固定效應模型比隨機效應模型的估計結果更有效率，因此，我們在表2、表3和表4中僅匯報了固定效應的估計結果。

(1)政府干預、金融深化與產業結構

表2報告了政府干預、金融深化對產業結構服務化的影響。估計結果表明，金融深化(FIN)的系數為正，在統計上達到1%的顯著水平。表明金融深化程度越高，經濟中服務業相對于工業的比重越高。沒有政府干預的情況下，隨著經濟增長，金融資源會逐漸從工業部門流向服務業；也就是說，金融深化對經濟結構轉型具有重要作用。而金融深化與政府干預的交叉項(FIN*GOV)卻在1%的顯著水平上顯著為負，且政府干預金融深化所產生的負效應大于金融深化所帶來的正效應。說明政府干預金融深化的程度越高，服務業受抑制的程度越高。長期以來，為優先發展資本密集型工業的發展戰略，東北地區催生了一系列政府干預金融發展深化的政策措施，使得金融資源流向工業部門，形成偏向工業的產業結構扭曲，阻礙正常的經濟結構轉型。

控制變量的結果與我們的預期基本一致。就業率(LABOR)的影響為正，較為顯著，這說明就業率的提高，有利于結構轉型。第三產業行業眾多，集資金密集型、勞動密集型和技術密集型于一身，能為社會勞動者提供廣泛就業機會，有較大的就業容納能力，因此，就業總量的增加將會加快服務業的發展，倒逼結構轉型。城市化水平(URBAN)的影響為負不顯著，但加入政府干預的影響后變得顯著。這與東北長期執行的重工業優先發展的工業戰略是直接相關的，造成東北工業發展一枝獨秀，但城市化發展卻未能相應跟上，阻礙了結構轉型。公共教育投資水平(EDU)為正的顯著，說明政府的教育投入有利于迎合服務業對人才的需求。外資開放度(FDI)的影響不顯著。

表2的計量結果告訴我們，政府干預金融深化的行為不利于產業結構向服務業的方向發展，不利于經濟結構的調整。那是否意味著，政府干預程度越高，越有助于增加工業部門的產出比例，降低服務業的產出比例。下面我們用經驗數據進一步檢驗政府干預金融深化對不同產業產出的影響。

表3報告了政府干預、金融深化對經濟中工業產出份額和服務業產出份額的影響，前三列的因變量為服務業占GDP的份額。估計結果顯示，金融深化(FIN)的系數為正，在統計上達到1%的顯著水平。這表明不考慮政府干預的影響，金融深化有利于服務業產出份額的增加，即金融的資本導向效應能夠帶動產業水平提升。但金融深化與政府干預的交叉項(FIN*GOV)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且政府干預金融深化對經濟結構的凈效應為負。假定其它條件保持不變，當政府干預金融深化程度提高1%時，會造成服務業產出份額凈下降0.027%。這說明在經濟結構向服務業轉變的過程中，金融深化將變得更加重要。盡管通過干預金融業的發展，可以實現經濟快速增長的效果；但政府干預卻會導致嚴重的結構失衡。

就業率(LABOR)的影響顯著為正，表明就業總量的提升有利于擴大服務業的產出份額。城市化水平(URBAN)的系數為正，在10%的統計水平上顯著，城市化水平的提高為服務業提供了充分發展的基礎。政府公共教育投資水平(EDU)和外資開放度(FDI)均不顯著。

表3后三列分別是固定效應和OLS的估計結果，因變量為經濟中工業的產出份額，金融深化(FIN)的估計系數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為負，說明金融深化不利于工業產出份額的增加。當工業發展到一定階段時，對金融系統的要求不僅僅是單純的數量擴張，而是金融體系的效率與質量。金融深化與政府干預的交叉項(FIN*GOV)的系數為正，較為顯著；但政府干預的正效應小于金融深化產生的負效應。假定其它條件保持不變，政府干預金融深化的程度提高1%，會導致工業產出份額凈下降0.006%。不可否認，在工業化初期，政府對金融發展深化的干預有助于增加資本積累；但隨著經濟結構的轉型，由于很難辨別投資機會和未來收益，政府配置金融資源的手段越來越不靈活了，因而政府的干預會削弱金融深化改善資本配置效率的作用；而且，對于不同的資金需求者，合乎政治人物偏好的企業或產業更容易獲取金融資源的支持，導致資本與良好的投資機會相分離，嚴重阻礙了資本積累與技術進步，這也是近年來東北地區工業產值下降、市場競爭力弱的重要原因。

表3 政府干預、金融深化與 GDP 中工業和服務業的份額

就業率(LABOR)的影響顯著為負，這表明東北地區工業部門對就業的吸收能力在下降。城市化水平(URBAN)、政府公共教育投資水平(EDU)和外資開放度(FDI)的影響均不顯著。

(2)政府干預、金融深化與工業結構

表4報告了政府干預金融深化對東北工業結構的影響。由前文分析可知，雖然東北一直在調結構，但是重工業發展很快，仍然是東北經濟增長的關鍵。由于傳統的增長動力逐漸喪失，單純依賴重工業發展將會陷入增長的僵局，那該如何逃脫“路徑依賴”怪圈。

表4前三列的因變量為工業結構變化(HINDUSTRY)。金融深化(FIN)的系數均不顯著，但為負。這說明金融深化不利于重工業的發展，也就是說，沒有政府干預的影響，按照資源有效配置的原則，金融深化的結果就是，金融資源是不會大量流入重工業部門的。而政府干預與金融深化的交叉項(FIN*GOV)的系數不僅為正，而且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非常顯著。這說明金融深化的資源配置功能受到了制度的扭曲，金融資源存在著嚴重的錯配情況。資本集中、選擇性金融支持等增長機制使得大型企業和國有經濟成分更易加速資本深化， 并由此獲得相對較高的勞動生產率，但其日益顯著的資本低效率，使得投資驅動的勞動生產率增長不可持續，進而導致經濟過快減速的風險[23]。這是政府通過干預資源方式實現工業化的一個典型的發展模式，這也是東北無法擺脫重工業“一枝獨秀”發展路徑依賴的根本原因。

就業率(LABOR)的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城市化水平(URBAN)的影響為負且顯著；公共教育水平的影響不顯著；外資開放度(FDI)的影響顯著為負。

表4后三列的因變量為工業績效(GENERGY)。金融深化(FIN)的系數為正，且在5%的統計顯著性水平上顯著。這說明不受扭曲的金融深化能夠有助于能源的有效利用和工業生產率的提高，金融深化有效發揮資源配置功能可以抑制工業的“粗放式”增長。然而，政府干預與金融深化的交叉項(FIN*GOV)的系數不僅為負，且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這說明金融深化受到政府干預的扭曲，對東北工業經濟的發展和效率的提升帶來了嚴重的負面影響。這說明，長期依賴政府干預提升效率的增長階段行將結束，傳統的增長動力逐漸喪失；而在增長階段轉換中，東北卻被傳統的發展路徑鎖定，新的增長方式還沒有形成，導致東北經濟遭遇大幅度的下降。

表4 政府干預、金融深化與工業結構

就業率(LABOR)的影響為正，且很顯著；城市化水平的影響也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顯著為正；公共教育投資水平(EDU)的影響也顯著為正；外資開放度的影響也為正的顯著。

五、結論及政策建議

本文研究了政府干預金融深化對經濟結構轉型的影響?；跂|北經濟轉型的制度背景，我們構建了一個反映經濟結構變化的非均衡增長模型，在工業化發展的初級階段，政府通過干預金融深化使得經濟資源流向工業部門，有利于促進增長的經濟追趕；而當工業化發展到一定程度時，已經失去了由政府干預來提升效率的動力，若被初級階段的發展路徑鎖定，不僅不利于工業化的發展，同時也會阻礙正常的經濟結構轉型，降低經濟增長速度?；诜蔷庠鲩L模型的推導結論，我們運用東北三省34個城市2003-2015年的面板數據進行實證檢驗。本文研究表明：

經濟結構扭曲是東北經濟失速的根本原因。首先，我們通過構造反映經濟結構轉型的三個指標：產業結構服務化、工業結構和工業績效并證明：產業結構的服務化阻礙了經濟增長，這說明東北地區產業結構的服務化沒有發揮出應有作用，當然這也說明東北地區服務化發展方向和路徑可能存在問題；其次，偏向重工業的工業結構變化促進了經濟增長，但工業績效的改善卻不利于增長速度的提高。這揭示，東北仍然是傳統的依靠大量能源消耗發展工業的增長模式，長期以來東北實施戰略性結構調整的發展方式并沒有發生實質性的突破。當然這種模式效率越來越差，已呈強弩之末之勢。再此，在結構調整過程中，傳統的依靠投資的增長模式已經形成路徑依賴，而新的增長方式還沒有出現。由上述分析可知，在東北地區增長方式轉換和結構調整的大背景下，原有的增長模式正變得不可持續，而新的增長點和有效的增長路徑并沒有出現，這必然導致經濟增速下降和經濟滑坡。

進一步研究發現，政府干預金融深化是阻礙經濟結構轉型的重要體制因素。金融深化有利于經濟結構轉型，金融深化有效發揮資源配置功能可以抑制工業的“粗放式”增長；但是在政府干預金融系統的經濟體中，金融深化抑制了經濟結構轉型，政府干預程度提高，經濟中服務業和工業的比重都會降低，且服務業比重降低的程度要高于工業部門。金融深化的資源配置功能受到制度的扭曲，金融資源存在著嚴重的錯配情況，長期依賴政府干預提升效率的增長階段行將結束，傳統的增長動力逐漸喪失；而在增長階段轉換中，東北卻被傳統的發展路徑鎖定，新的增長方式還沒有形成，導致東北經濟遭遇“滑鐵盧”式的下降。

論文的研究結論一方面豐富了金融深化和經濟結構方面的理論研究，另一方面對東北破解“新東北現象”、實現從工業化到后工業化的跳躍具有重要啟示：

第一，東北當前經濟失速的主要問題是調整結構、轉變發展方式問題。投資已經無法拉動東北地區經濟的高速增長了，以政府為主導的資源配置的結構性收益下降。工業發展瓶頸逐漸顯露：資源減少，面臨枯竭，環境污染日益嚴重，產業結構單一無法形成完整產業鏈等。長期的發展中，東北偏向于資源型企業以及重化工業優先發展的戰略，隨著石油產量的放緩、煤炭價格的大跌、基礎建設投資減速，東北經濟面臨著必須徹底轉型的壓力。因此，新常態之于東北，與其說是背景，不如說是觸底的機遇。

在轉變發展方式的大背景下，東北應積極主動地進行經濟結構的戰略性調整，走出僅僅依靠投入和消耗發展速度的怪圈。要調整東北一二三產業間和產業內部競爭力相互協調的均衡關系，建立以戰略性新興產業和現代服務業為主的現代產業體系。利用經濟減速的“清潔機制”作用淘汰東北過剩的產能，以戰略性新興產業和現代服務業替代高消耗、高污染、低技術水平和低附加值的傳統產業，降低對高消耗、低附加值產業的依賴，擺脫對污染嚴重的重化工業的依賴，強制矯正結構扭曲。建立工業內部的均衡關系，就是要在幾乎都是大型國有企業的重化工業、能源性、自然壟斷性行業，進一步放寬市場準入，打破市場結構的壟斷，特別是政府與國有企業的結合體——行政壟斷，在行業內形成激烈的市場競爭，通過優勝劣汰在現代產業體系內形成以寡頭競爭和壟斷競爭為主的市場結構，利用強大的國內市場培育和發展東北的大型企業集團和跨國公司，這樣，產業面貌才能發生根本的改觀，實現產業向均衡化和高度化發展。

第二，東北經濟結構調整的核心問題是政府干預金融深化的改革。長期以來，東北金融發展的動因僅僅是政府實現優先發展工業和城市目標的工具。為了實現快速經濟增長的目的，地方政府傾向于建立偏向資本密集型的工業尤其是重化工業的經濟結構，從而催生了一系列以金融抑制政策為代表的政府干預措施，形成偏向工業的產業結構扭曲。資源配置的行政化干預扭曲了經濟發展的方式，受到配置效率低和產能過剩等問題的影響而變得越來越無效。

東北的經濟結構轉型需要獲得金融深化支持。金融深化通過影響資本在各部門之間的分配來提高生產率，促進創新和技術轉移。這就要求地方政府消減政府規模、大幅度取消政府行政審批的權利，降低地方政府對于銀行信貸、國有企業融資和金融深化的干預動機，減少政府干預金融深化的資源配置行為，尤其是要約束政府對金融系統的控制能力，摒棄資本市場的信貸配給、資本流動限制等扭曲性政策。要逐步放寬銀行業準入標準，在加強監管的同時鼓勵中小銀行的發展。通過提高金融深化的層次，逐步形成以地區性中小銀行為主的金融體系，為充滿活力的中小企業提供高效的融資平臺，促進借貸資源流向生產率較高的部門。政府的定位就是建立良好的金融生態環境，確保新進入企業而不僅僅是已有企業的融資暢通，使金融運行主要由市場決定，使得金融深化與經濟結構轉型的融合符合自然規律，才能更加有效地發揮金融系統的配置效率，實現東北經濟結構的轉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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