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自藝術歌曲的文學性分析

傅界童

摘要：在中國近代音樂史中，黃自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黃自的藝術歌曲是中西音樂結合的典范，極具藝術欣賞和研究價值，《思鄉》是黃自的代表作，體現了黃自高超的作曲技巧和藝術底蘊。本文以《思鄉》為例，在前人觀點和研究成果的基礎上，分析黃自藝術歌曲的文學性特征，從而為學習、演唱黃自的藝術歌曲奠定理論基礎。

關鍵詞：黃自 藝術歌曲 文學性 《思鄉》

中圖分類號：J60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3359（2018）02-0005-03

黃自，字今吾，祖籍江蘇川沙。黃自是20世紀30年代中國重要作曲家、音樂教育家。1924年在美國歐伯林學院修讀心理學及作曲，1928年入耶魯大學音樂學院學習作曲，1929年，黃自學成回國，在滬江大學音樂系擔任教授，同時也在國立音專理論作曲組任教，并兼任音專教務主任。黃自培養了許多優秀音樂人才，是早期中國音樂教育的奠基人。在中國近代音樂史上，黃自有著重要和深遠的影響。

在黃自的眾多創作中，藝術歌曲的數量最多，直接反映了黃自高超的作曲技巧和深厚的藝術底蘊，最能代表他的創作風格和藝術成就。由于其早年的留學經歷和日后所處的國內環境，黃自藝術歌曲的創作可謂集中西之大成，堪稱中西音樂結合的典范。在聲樂教學中，黃自藝術歌曲是聲樂學生的必唱曲目，也是眾多聲樂家音樂會的保留曲目，研究和發掘黃自藝術歌曲的文學性特點有助于我們準確理解、把握并更好地演唱黃自的藝術歌曲，因而具有重要意義。

一、音樂的文學性

黃自對詩歌有著深刻的理解，無論在內容或形式方面，他的音樂都和詩歌緊密結合、細致妥帖。他不但用音樂來創造詩的意境，并能發揮豐富的想象力，使他的音樂作品更加具有文學性色彩。

以《思鄉》為例，韋瀚章在詩作里基本采用了白描的寫法，黃自在音樂創作上同樣采用白描的手法：音樂旋律樸實自然、線條清晰、不加修飾。前奏部分，弱起小節加上1-3小節共同交代了主題動機，這里好似一個旁白，引領人們進入音樂，進入詩歌。3-11小節，黃自通過弱起形成了鋼琴和聲樂的二重奏，仿佛是兩個人一問一答一般相互交織在一起。在伴奏上，黃自采用的全部是分解和弦；在聲樂旋律上，黃自也沒有過多修飾，整個音樂節奏舒緩、線條流暢、情感細膩、力度自如，使《思鄉》深邃的藝術內涵得以真摯地表達出。第10小節，黃自在聲樂部分第一拍后半拍特意留了一個空拍，這種留白的手法更是讓人深刻的感受到了詩中“不如歸去”四個字的分量。

12-14小節，黃自用音樂語言描繪了聲聲鵑啼，加以思鄉的主題樂思，直接讓人更加清晰的看到了詩作中描繪的畫面。15-17小節，黃自換用密集的柱式和弦織體，在不斷變化的和聲和擴張性的走向中，將“惹”這個動作和“萬種閑情、滿懷別緒”的狀態表現具象化，而這里宣敘的寫作手法，也更符合語言習慣，使人們一聽便能引起強烈的共鳴。18小節是樂曲的高潮，在強拍上的最強、最高音之間凸顯了問這個動作，音樂的情感達到頂峰。19小節鋼琴伴奏顯得單薄，但這種單薄恰恰突出了詩作中的無奈之感，20小節和21小節將這種無奈的情感進一步深化，21小節并沒有聲樂旋律，這里鋼琴似乎是在告訴大家：罷了！罷了！這種音樂情感延伸勝過一萬句語言的表達。24-26小節在一種延綿不斷的分解和弦中，樂曲走向結束，然而這使思鄉的情緒卻得到了升華，它透過了音符，貫穿在了每一個人的心中。

全曲只有26個小節，但黃自用了多達49個力度和表情記號，可見黃自創作音樂的細膩，而且，這些記號聲樂和鋼琴是不同步的，甚至左右手的有不同，這更加說明了鋼琴與聲樂的二重奏關系。如4-7小節，在音樂整體的漸強和減弱中，單為一個“憑”字，黃自專門又寫了一組漸強減弱；又如12-13小節，一樣的重復旋律下，黃自特別標明了左右手不同的力度。這種細致的處理，也使得黃自藝術歌曲的音樂具有文學性。

二、歌詞的文學性

藝術歌曲的歌詞多采用詩歌，通過音樂來表達原詩的情感和意境。黃自藝術歌曲的歌詞，都是文意俱佳的精品，它們或是古詩詞，如1933年作《花非花》（唐·白居易詞）、1935年作《南鄉子·登京口北固亭有懷》（宋·辛棄疾詞）、1935年作《卜算子·黃州定惠院寓居作》（宋·蘇軾詞）、1934年作《點絳唇·賦登樓》（宋·王灼詞）等；或是現代詩人的詩作，如1932年做《春思曲》結集（共三首，韋瀚章詞）、《玫瑰三愿》（龍七詞）等。

《思鄉》出自《春思曲》結集，由韋瀚章作詞。韋瀚章是我國的第一代從事現代歌曲創作的歌詞大師，其創作的《旗正飄飄》《思鄉》《春思曲》《春深幾許》、清唱劇《長恨歌》都是精品之作。

《思鄉》是一首對故鄉的戀歌。“柳絲系綠，清明才過了，獨自個憑欄無語”三句，交代了時間、地點、人物。柳樹作為詩歌的意象，帶有濃厚的思鄉情結。李白《春夜洛城聞笛》中寫道：“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也是借柳樹表達思想之情。“清明時節雨紛紛”，此時正是中國文人傷春悲秋的時節，也正是游子倍思親人的時節。“獨自憑欄”這里是白描的寫法，直截了當的描寫了詩人的狀態——孤寂。詩人一個人憑欄無語，“更那堪”三個字更加凸顯詩人的種孤寂，這時墻外的鵑啼聲聲道：不如歸去！詩人又怎能禁得住這種悲苦的叫聲呢？這里用了擬人的手法，作者借鵑啼抒發自己的感情。杜鵑常在夏初春末鳴叫，晝夜不停，在其眾多文意中，就有抒發鄉愁、思念之情。黃庭堅在《醉蓬萊》中寫道：“杜宇聲聲，催人到曉，不如歸是”。想必詩人聽到聲聲鵑啼也萌生了和黃庭堅一樣的想法：“不如歸去”！短短四個字，直抒胸臆，抒發著作者強烈的思鄉之情。

在這樣一個情景下，主人公獨自憑欄，恐怕也只能是“惹起了萬種閑情，滿懷別緒”罷！于是詩人便問落花：“你隨著渺渺微波是否向南流？”在李清照的《一剪梅》中，濃濃的郁悶之情，幽幽的相思之苦便是以“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來抒發。“淼淼微波向南流”其實就是“流水”這個意象。“流水”常喻憂愁，只因“流水”剪不斷也永不停歇，恰似愁緒無始無終、無止無休。落花與流水是不能給詩人答案的，但是詩人卻再一次抒發了自己的“閑情別緒”——我愿與他同去——來表達自己的思鄉之苦。

《思鄉》歌詞雖然不長，但是全詞61個字沒有一處重復，充滿了詩情畫意，各種意象都指向思鄉的主題，整體以白描的手法營造畫面和意境，歌詞婉約、真切、發自肺腑、感人至深，處處流露出對故鄉的眷戀，處處道出詩人內心深處的情感，句句扣人心弦，真摯地表達出思念故鄉的縷縷真情，文學造詣很高。

譜例1：《思鄉》4-7小節

譜例2：《思鄉》12-13小節

在黃自藝術歌曲的眾多研究成果中，目前學者們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幾個方面：1.音樂分析（如調性、句法、結構等）；2.鋼琴伴奏特點；3.詞曲關系處理；4.西洋作曲技法的民族化運用。在文學性方面，藝術歌曲是音樂與文學的統一，研究音樂的文學性是本文的創新點。通過研究文學的手法研究音樂也可視為未來音樂研究的一個方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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