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孝祥 馮 楠
城市是凝固的歷史和文化。一座城市的特色風貌是在歷史文化的長期積淀中逐漸形成的,展示城市的形象,呈現城市的性格,詮釋城市的精神。習近平總書記指出,城市建筑貪大、媚洋、求怪是缺乏文化自信的表現,城市建設應樹立高度文化自信,妥善處理好傳統與現代、繼承與發展的關系,更好的體現地域特征、民族特色和時代風貌。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第十三個五年規劃綱要(2016-2020年),簡稱“十三五”規劃,規劃綱要中明確提出提高城市開放度和包容性,加強文化和自然遺產保護,延續歷史文脈,建設人文城市和加強對城市空間立體性、平面協調性、風貌整體性、文脈延續性的規劃管控等目標。本文擬在總結國內外城市特色風貌研究現狀的前提下,引入人居環境科學理論、“兩觀三性”理論、現代城市設計理論、城市意象理論、城市建筑學理論、拼貼城市理論和城市歷史街區復興理論,從廣州城市特色風貌研究課題出發,闡釋筆者對文化地域性格理論與文化結構理論融合的城市特色風貌研究的認識。
從研究的邏輯層次來看,廣州城市特色風貌課題研究需要借鑒相關理論與方法,認識城市風貌、城市特色等詞語的含義,理解廣州城市特色風貌的內涵,繼而確定此次研究的核心內容與關鍵問題。
我國關于城市風貌的定義可分為兩種,第一種認為城市風貌是在歷史發展中逐漸形成的一個城市有別于其他城市的形態表現[1];第二種則認為城市風貌不僅包含城市的空間結構等顯質形態要素,還包含城市的隱質形態要素,如人口構成、教育水平、宗教構成與城市文化特征等。[2—4]我們認為,城市特色風貌的要素不應僅僅停留在視覺層面和精神層面,城市風貌構成要素應包括物質要素、制度要素和精神要素三個方面。以廣州為例,作為我國千年商都、海上絲綢之路的發祥地、首批國家歷史文化名城、中國大陸最佳商業城市、嶺南文化的中心地、中國近代革命的策源地和新時期改革開放的前沿地的廣州,在悠久的城市發展過程中,逐漸形成了富有南中國特色、文化底蘊深厚的城市風貌景觀。
城市特色一度被理解為一個城市有別于其他城市的特征,且主要體現在視覺層面上。[5—6]隨著認識的深入,有學者提出城市特色應有狹義和廣義之分,[7]狹義的“城市特色”指視覺層面的城市特征,廣義的“城市特色”包含自然和人文因素,城市特色逐漸開始與城市的人文精神、審美特征[8]聯系起來。近年來,城市建設活動頻繁,但由于城市管理與城市發展協調不力,千城一面現象嚴重。在此次廣州城市特色風貌研究中,我們發現由于城市形象定位的模糊與城市精神凝練的不足,缺乏統一而持久的風貌規劃,已嚴重影響到了廣州城市特色風貌建設、城市形象提升和城市品牌塑造。
2008年4月,國務院頒布的《歷史文化名城名鎮名村保護條例》中指出,歷史文化名城應保持傳統格局、歷史風貌和空間尺度,不得改變與其相互依存的自然景觀和環境,其建設活動不得損害歷史文化遺產的真實性和完整性。廣州2016年5月1日起施行的《廣州市歷史文化名城保護條例》對廣州歷史文化名城的保護對象作出界定,即歷史城區的自然格局和傳統風貌、歷史文化街區、歷史文化名鎮、歷史文化名村,歷史建筑、歷史風貌區、傳統村落,古樹名木、傳統地名、文物和非物質文化遺產等。本文所討論的概念是指有一個廣州特色的城市風貌,從文化的發展規律來看,依據文化學的文化結構層次理論,我們應從物質(視覺要素)、制度(政策、組織、機制)、精神(城市精神、城市品牌)三個層面,探析一個城市的風貌要素;依據建筑美學的運用文化地域性格理論,從地域技術特征、社會時代精神和人文藝術品格三個維度,解讀廣州城市特色風貌的內涵和屬性。針對廣州城市特色風貌研究的核心內容和關鍵問題,運用建筑美學的文化地域性格理論和文化結構層次理論相結合的跨學科研究理論與方法展開研究。
城市化進程中,城市范圍不斷蔓延,體量巨大的建筑、川流不息的車輛和情感缺失的景觀讓人們喪失了對家園應有的歸屬感。據近年的美國民意測驗顯示,只有19%的人喜歡都市氣氛,[9]城市特色的危機使得各國的精英們意識到城市風貌的重要性。國際范圍內對于城市特色風貌的研究可追溯至19世紀,各國家、組織出臺一部部法案,《雅典憲章》對歷史建筑和地區進行了定義;《馬丘比丘憲章》順應時代發展需要,對《雅典憲章》進行了批判的繼承,摒棄其機械主義和物質空間決定論,確定了城市文化在城市生活中的地位,且強調城市規劃中公眾參與的重要性;《佛羅倫薩憲章》界定了歷史園林,提出了“歷史環境保護”、“整體保護”的概念。“歷史街區”、“歷史建筑”、“整體保護”等概念的出現標志著西方國家對于城市特色風貌認識的萌芽。工業革命后,以倫敦、巴黎為代表的城市改造成為楷模,通過拆除城墻擴大城市范圍、拓寬道路解決老城交通問題,傳統城市的肌理被改變了。20世紀20年代的“城市美化運動”,是一場利用城市景觀設計手段尋求改造城市混亂和鄙陋風貌的城市改良運動,這是世界范圍內城市特色風貌專門研究的起源。[10]隨著研究的深入,城市特色風貌逐漸被劃分至城市規劃的研究范圍。

圖1 對“城市特色”的學術關注度示意圖

圖2 對“城市風貌”的學術關注度示意圖
國外早期的城市特色風貌研究主要停留在視覺要素上。維納爾·海吉曼(Werner Hegemann)、埃爾伯特·佩茨(Elbert Peets)、邁克爾·羅伯特·甘特·康澤恩(Michael Robert Gunter Conzen)等學者通過大量的城市案例研究,解讀古城的設計原則,關注空間構成、街區尺度、城市形態[11—12],其特征是將城市特色風貌視為一種獨立于主體(城市中的人)之外反映城市品質的視覺要素,是可識別、可感知的標志物。卡米諾·西特(Camillo Sitte)在其著作中重新審視古希臘、古羅馬時期城市空間的表達方式,對歐洲傳統城市廣場的圍合性、大小及形式進行系統分析,西特認為城市空間,特別是城市廣場傳達了城市文化,指責當時改造后的城市空間單調、乏味,重技術而輕人文。[13]隨著研究的深入越來越多的學者認識到城市特色風貌不單由視覺要素組成,[14—15]還包括人和精神層面的部分,凱文·林奇(Kevin Lynch)在其著作中選取具有美國特色的城市波士頓、不規則形態的澤西城和網格狀布局的洛杉磯作為研究對象,探討指出城市意象由可識別性、結構和意義構成,強調可識別性是城市意象的重要方面;阿爾多·羅西(Aldo Rossi)通過類型學解釋集體記憶、城市歷史與城市形態的關系;克里斯蒂安·諾伯格·舒爾茨(Christian Norberg-Schulz)從現象學出發,揭示建筑空間的本質與內涵,探討人與環境的關系;史蒂文·蒂耶斯德爾(Steven Tiesdell)在《城市歷史街區的復興》中,對倫敦、巴黎、紐約、波士頓等城市的改造案例進行討論,認為歷史街區保護不僅是保護城市美學或視覺上的連續性,更重要的是文脈的延續。這些研究對于日后城市風貌研究的發展有著啟發意義。
在全球化一體化和快速城鎮化背景下,我國城市現代化建設進入快速發展期。城市更新和擴容提質,雖改善了城市的人居環境,但也導致城市風貌失調、城市特色缺失和嚴重的千城一面現象。我國城市特色風貌研究可追溯至上個世紀20年代,20世紀80年代后,越來越多學者開始關注城市特色風貌問題(圖1—2)。發表于上世紀80年代末的《一個現代化的中國城市風貌》[16]指責當時規劃者為了效率與質量盲目拆除舊城中心區而開發住宅區,扼殺了城市的“生命”。機械地將城市活動割裂成不同功能區,城市空間不連貫,加重了人們在交通上花費的時間,每逢節假日“鬼城”現象爭相在各大一線城市上演,傳統生活方式受到限制,傳統文化的影響逐漸減弱甚至消亡。
近年來,關于城市特色風貌問題的研究越發深入,研究范式日趨多元,既有城市特色研究、城市要素研究,也有城市風貌的生成機制研究。有的學者討論城市風貌、城市特色等相關概念劃分問題;有的學者針對相關研究進行系統梳理;有的學者參考世界各國成功經驗,對我國研究進行展望;有學者引入“人氣場”、“模糊數學”等新概念,完善城市特色風貌評價體系;更有一大批博士、碩士研究生或結合某個城市,或結合某種理論、某種建筑進行思考,完成了眾多優秀學位論文。盡管學界、業界在城市特色風貌研究上已經積累了多年的理論研究成果和實踐探索經驗,但仍然難以提出切實可行的城市特色風貌研究方案和廣泛認可的理論與方法。
城市特色風貌的研究熱度與其所處的時代背景是無法割裂開的。法國大革命后,法國推出了第一批建筑保護措施;英國因不滿于“風格性修復”而興起了屬于自己國家的建筑保護;能源危機背景下,城市特色風貌研究在20世紀70年代迎來高潮。早期的學者在研究時主要集中在城市風貌的某一方面。《都市計劃學》中,將城市要素分為自然和人造兩種,均屬物質要素范疇;凱文·林奇本人也曾發表《城市意象的反思》一文,反思《城市意象》在意義(meaning)研究方面的不足,即重視可識別性,但弱化了情感體驗,體現了時代背景下城市特色風貌的研究水平的局限性。我國的城市特色風貌萌芽于20世紀20年代①,但建國初期的“一窮二白”與隨后的“大躍進”和“文化大革命”造成我國城市特色風貌的研究一直止步不前,直到20世紀80年代才有所改觀。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城市化進程加速,如何在城市建設中保有城市特色風貌,對此“十三五”規劃綱要中明確要求提高城市開放度和包容性,加強文化和自然遺產保護,延續歷史文脈,建設人文城市,加強對城市空間立體性、平面協調性、風貌整體性、文脈延續性的規劃管控和加大傳統村落和民居、民族特色村鎮保護力度,傳承鄉村文明的規劃。
城市特色風貌的研究思維逐漸拓展豐富。隨著研究的深入,越來越多的學者意識到早期研究在整體性、系統性上認識的不足,對于城市特色風貌內涵的認識有待深化。張繼剛教授在談論城市風貌的潛質因素時就已意識到城市風貌與城市社會學、城市生態學、城市美學、城市管理學等多學科的交叉。[17]目前,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將自己的視線放在城市風貌的物質范疇和精神內涵的研究上,也有學者從城市特色風貌的某一角度出發,對其進行專一性深入研究,無論多元還是單一研究,都代表著我國城市特色風貌研究的進一步深入。
廣州的城市風貌研究由來已久,但缺乏專門系統的研究。我們從《廣東新語》《羊城古鈔》《廣州城坊志》《南海百詠》和《廣東通志》等古籍中不難窺見明清時期廣州的城市空間形態。近代以來,由于廣州特殊的地理、政治、經濟地位,關注廣州城市風貌的學者越來越多,成果頗豐,主要涉及廣州空間格局、城市景觀、城市形態演進和城市文化內涵]等方面的研究。廣州城市特色風貌是廣州城市歷史的積淀、廣州城市文化的凝聚,同時也是廣州城市品格的重要展現。在廣州城市特色風貌的研究過程中,應注重系統性認識,不能僅囿于對城市空間格局、景觀、形態等物質要素的研究,而應注重對制度和精神層面的研究,借鑒各學科的最新研究成果、整合學科力量,探究物質、制度、精神各要素發展背后的意義,為針對廣州城市特色風貌的塑造提出系統而可持續發展的對策打下基礎。
基于上述概念及相關研究成果,我們認為城市特色風貌研究具有交叉學科屬性,需要以可持續發展的眼光進行綜合、系統地分析和研判。人居環境科學是一門研究人與環境之間相互關系的學科,[18]能幫助我們進行更加系統、深入的城市特色風貌研究。廣州的地理位置獨特、氣候環境特殊、文化背景豐厚、經濟地位顯赫,我們所考慮的范圍不應僅局限于建筑或城市的某一種要素,而是包括環境格局、空間肌理、建筑形態、人文風俗、城市形象、城市精神等內容在內的整個人居環境。廣州城市特色風貌研究應積極借鑒人居環境科學理論,以人為核心,建筑學、城鄉規劃學、風景園林學等相關學科相互交叉共融,體現研究的整體性和綜合性。
“十三五”規劃綱要指出,綠色是永續發展的必要條件和人民對美好生活追求的重要體現。這不僅要求建筑師及其團隊有極為豐富的建筑、規劃、景觀、人文、技術等方面的知識背景,能夠從整體看待問題,還要求建筑師們要以可持續發展觀的眼光對待建筑設計,為推進美麗中國建設作出貢獻。何鏡堂院士及其團隊一直致力于文化傳承和建筑創新的探索與研究,且十分重視城市特色風貌的凸顯,在長期的設計實踐中,逐漸形成“兩觀三性”的建筑創作理論,即建筑要堅持“整體觀”和“可持續發展觀”,建筑創作要體現“地域性、文化性、時代性”的和諧統一。[19]課題研究中,我們在研究方法上借鑒何鏡堂院士的“兩觀三性”理論,從整體考慮風貌特征,挖掘其地域性、文化性、時代性內涵,用可持續發展的理念思考城市風貌的保護與延續。在廣州城市風貌的延續與控制問題上,借鑒王建國院士的現代城市設計理論與方法,[20]發現廣州城市整體建設、歷史地段更新、傳統文脈保護和組態風貌協調中存在的問題,重視空間形態的延續性、整合性,通過優化和改善建筑形態、土地使用、開放空間來控制城市風貌,保持城市整體性,延續城市文脈,體現城市文化地域性格。
廣州地處嶺南地區,屬亞熱帶,其云山珠水濱海的地理氣候特征使我們在研究廣州城市特色風貌時,不僅需要研究空間格局、街巷肌理,更應考慮到廣州豐富的自然景觀、人文景觀。在廣州城市特色風貌重塑研究中,從城市意象的五要素(道路、邊界、區域、節點和標志物)出發,有較強的針對性和借鑒意義。但林奇的“五要素”主要是針對城市的物質要素提出的,至于城市制度層面和精神層面則考慮的較少。羅西作為將類型學引入建筑學的創始人之一,他所強調的“類型”更像是一種文化元素,存在于建筑物和城市中,也是分析城市的重要組成部分,接近于事物的思想、本質[21]。歷史上,廣州自古對外聯系頻繁,造園、工藝美術、飲食等方面均或多或少的受外來文化影響,形成獨特的地域特色。廣州的歷史悠久,城市的生長往往承載著歷史、記憶與活動,人們對于過去人與事的記憶遠大于對城市本身。在廣州城市特色風貌課題中借鑒羅西類型學概念和柯林·羅的“拼貼城市”理念,批判功能主義主導下的城市設計,反對割裂城市歷史,強調尊重周邊原有建筑,探究建筑與人集體記憶之間的聯系。[22]史蒂文·蒂耶斯德爾在著作中通過大量實際案例告訴我們歷史肌理和文脈的重要性,[23]提醒我們在研究城市橫向空間的同時注重時間對于城市縱向的積累,是研究城市特色風貌精神要素的有效方法,有利于挖掘城市文化內涵,延續城市文脈。
文化地域性格理論②,是建筑美學的基礎理論,同時也是建筑美學的核心理論。從地域技術特征、社會時代精神和人文藝術品格三個層面詮釋地域建筑的內涵,[24]不僅是建筑美學研究的重要探索方向,也是廣州城市特色風貌研究中美學問題的關鍵所在。研究表明,城市特色風貌不單單是物質層面的,它具有強烈的地域性、時代性、文化性。城市特色風貌研究應從氣候條件、地理條件、地域文化三方面關注城市及其建筑的地域技術特征;從社會思潮、時代理性、歷史變遷三方面體現城市鮮明的社會時代精神;從建筑布局、風格造型、空間組合和細部處理等方面反映建筑的人文藝術品格。探索一座城市的發展不僅有對氣候、地理、環境等方面的適應,還受社會背景、經濟實力、政治生活的影響,更離不開人對藝術哲理、設計思維、文化精神的追求,這正是建筑美學研究所強調的自然適應性、社會適應性和人文適應性,城市特色風貌的挖掘正是對其文化地域性格的研究。
城市的發展離不開城市的治理方式,合理的城市規劃理念與方法有利于我們確定城市規模、城市邊界和保護性空間,能夠有效對城市空間立體性、平面協調性、風貌整體性、文脈延續性進行規劃管控。運用龐樸的文化結構理論,[25]按結構、分層次、有邏輯地分析廣州城市特色風貌,從物質要素、制度規范和文化精神三個層面拓展廣州城市特色風貌研究的主要內容,有利于更加深入、全面研究廣州的文化層次與特色。其中,物質要素作為城市特色風貌的主要表現形式,映射出城市的制度規范和文化精神;制度規范約束物質要素,又反過來被物質要素和文化精神影響;文化精神作為三者中最能代表城市內涵的方面,需要前兩者外化體現;三個層面彼此相關,互為表里,形成一個有機的系統,展示一個城市的形象,彰顯一個城市的文化地域性格。
通過借鑒相關理論與方法,反思城市特色風貌研究范式,我們逐漸厘定出廣州城市特色風貌的核心內容是文化地域性格理論與文化結構層次理論相融合的城市特色風貌重塑理論構建,其關鍵問題是創新城市特色風貌的研究范式,完善建筑美學理論體系,闡釋廣州歷史文化名城的文化地域性格,從物質、制度、精神三方面給出廣州城市特色風貌重塑策略。我們以文化地域性格理論與文化結構層次理論為指導,用文化結構層次理論從物質層面、制度層面和精神層面分析廣州城市風貌要素構成;用文化地域性格理論從地域技術特征、社會時代精神和人文藝術品格三方面體現廣州城市特色(圖3)。

圖3 廣州城市特色風貌重塑的理論建構示意圖
黑格爾說,方法是對象的類似物。城市風貌的復雜屬性決定了此次研究應采用多學科交叉綜合研究法。從國內外學界的理論成果與研究取向中分析出城市特色風貌研究的理論基礎與現狀,反思并創新研究范式。在城市特色風貌的內涵方面,從空間格局、街巷肌理和建筑形態對城市特色風貌的物質要素進行分析;從立法監督、禁忌習俗和社會組織對城市特色風貌的制度要素進行展開;從城市形象、城市精神、城市品牌、城市特色風貌的精神要素進行提煉。在城市特色風貌的特色方面,從地域技術特征、社會時代精神和人文藝術品格三方面確定廣州城市特色風貌研究的理論基礎為文化地域性格理論。在具體研究方法方面,針對廣州城市特色風貌這一研究對象,選取人居環境理論、“兩觀三性”理論、文化地域性格理論、文化結構層次理論、城市意象理論、城市建筑學理論、現代城市設計理論、拼貼城市理論和城市歷史街區復興理論等為基礎理論,建構文化地域性格理論與文化結構層次理論融合的城市特色風貌重塑理論,借鑒建筑學、城鄉規劃學、經濟學、人類學、生態學、民俗學領域研究,確立其重塑理論的交叉綜合研究方法,針對不同內容采用田野調查法、定性分析法、統計法、文獻法、層次分析法、信息研究法等科學方法,通過國際公約與案例分析、歷時與共時分析、理論與實踐分析,有針對性的給出廣州城市特色風貌重塑的思路與對策。物質層面,通過保留景觀視線通廊、控制空間建設尺度、協調人造景觀環境,優化廣州云山珠水濱海的城市格局;通過改善城市現狀布局、更新傳統街區功能、強化城市歷史秩序、塑造漸變街巷立面,完善廣州傳統與現代融合的空間肌理;通過轉譯傳統建筑語言、新舊風格共生相融、建筑形式抽象類化、空間功能活動復興,建設彰顯嶺南特色的城市建筑。制度層面,利用適時更新城市特色風貌保護法規、及時出臺破壞城市特色風貌處罰條例、及時科學編制城市新建風貌引導法規等手段完善廣州城市立法監督體系;利用政府牽頭建立城市特色風貌多方協作平臺、組建城市特色風貌研究的專家團隊、加強塑造城市特色風貌的民意調研等方法強化塑造廣州城市特色風貌協作機制;利用落實城市特色風貌管控導則、嚴控老城區整體肌理不變動、杜絕破壞城市特色風貌的新建活動等政策建立廣州城市特色風貌管控機構。精神層面,凝練兼容并蓄、重商務實、開放通融、從容自然的廣州城市精神;塑造經濟中心、國際都會、創業之都、文化名城、生態城市、和諧社會的廣州城市形象;提升嶺南核心、南國明珠、和諧商都的廣州城市品牌(圖4)。

圖4 廣州城市特色風貌研究的理論與方法框架圖
城市特色風貌研究不僅是跨學科研究、發展的需要,提升城市管理水平的需要,更是對國家政策、時代呼喚的回應。結合廣州城市特色風貌研究,我們不難發現,我國城市特色風貌研究呈現出研究熱度與時代背景有關,研究水平受社會思潮影響,研究維度日趨多元化等現象。有的學者就城市特色風貌的物質構成方面做了較為深入的研究;有的學者則通過對比國內外關于城市特色風貌的制度規范找出我國城市風貌控制方面的缺點,分析未來的努力方向;但研究針對文化精神或研究涵蓋物質層面、制度層面、精神層面三個方面的學者較少。
羊城廣州的建城歷史已逾千年,其建筑特色、街巷肌理和城市形態均有別于其他城市。地理環境、歷史變遷、科技進步、多元文化無不影響其環境格局、空間肌理、建筑形態、人文風俗、城市形象和城市精神,這就決定了廣州城市特色風貌既有物質層面的,也有精神層面的,更有制度層面的。城市特色風貌的形成既是地域技術的展示,也是時代追求的體現,更是文化變遷的再現。城市特色風貌的復雜性要求我們,在對歷史文化名城廣州進行風貌重塑時,以人為本,從人居環境理論和“兩觀三性”理論出發,遵循建筑美學文化地域性格理論和文化學的文化結構層次理論,合理運用現代城市設計理論、城市意象理論、城市建筑學理論、拼貼城市理論和城市歷史街區復興理論。綜上所述,廣州城市特色風貌研究與建筑美學研究一致,均是綜合、系統、立體、交叉、全方位的研究,從建筑美學視野開展和深入廣州城市特色風貌研究,將為我們城市建設和發展提出新思路、提供新參考。
注釋:
①《都市計劃學》作為20世紀30年代的大學教材,專設《城市美觀》一章,標志著我國現代城市特色風貌、城市美學理論的萌芽。
②文化地域性格理論是建筑美學理論的重要內容,建筑的地域技術特征、文化時代精神和人文藝術品格是其三個基本組成部分。詳見唐孝祥.近代嶺南建筑美學研究[M]. 北京:中國建筑工業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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