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干部“回爐鍛造”機制建設研究

李鵬飛

（華中師范大學 中國農村研究院，湖北 武漢 430079）

一、問題的提出

毛澤東曾指出，“政治路線確定之后，干部就是決定的因素”[1](P526)。基層干部是黨和政府政策的執行者，是為人民服務的主體力量；同時，基層干部也是具有一定權力的群體，其“權”應為民所用。然而，“一切有權力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這是萬古不易的一條經驗”[2](P154)。因此，黨和政府非常重視基層干部培養和選用制度建設，試圖“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形成不敢腐的懲戒機制、不能腐的防范機制、不易腐的保障機制”[3](P136)?？梢哉f，這些制度目標明確、對象易查、懲治嚴厲，使基層干部中存在的比較明顯的違法亂紀行為得到了有效遏制，但是對那些庸政、懶政以及不作為者卻收效甚微。事實上，諸多庸政、懶政和不作為的行為正蠶食著黨和政府的公信力，銷蝕著黨執政的群眾基礎。

庸政、懶政和不作為問題主要體現在五個方面：第一，能力不足而導致的不能作為。一方面，某些基層干部自身能力不強，不能勝任某項工作；另一方面，某些基層干部在某些領域具有較強能力而在另一些領域則存在能力短板，他們屬于“專才”，把他們調任到他們能力存在短板的領域，容易出現難有作為的不稱職情況。第二，動力不足而導致的不想作為。馬克思、恩格斯曾指出：“人們為之奮斗的一切，都同他們的利益有關?！盵4](P187)改革開放初期，不少基層干部可以在以GDP論英雄的時代獲得升遷，也可以通過促進經濟發展獲得私利，此時他們作為的意愿非常強，然而，當黨和政府轉變職位升遷評價指標并壓縮其“尋租”空間時，其中一些干部的作為動力大減，甚至不再作為。第三，擔當不足而導致的不敢作為。黨和政府以制度明確權責關系和推進反腐以后，某些基層干部因為害怕犯錯誤被追責而不敢作為，也有些干部因為害怕受到連帶追責而或明或暗地阻礙其他人作為。第四，思想不純而導致的有所為有所不為。某些基層干部理想信念缺失，私心雜念比較重，不是以是否合規合法、是否增進人民福祉為準則，而是以自己或親友是否能夠獲得私利為用權標準，對于那些個人能夠獲利的事項積極作為，對于那些個人不能獲利的事項則消極作為甚至不作為。第五，班子不和所導致的推諉不為。某些同處一個單位的基層干部個人之間存在或大或小的矛盾，他們互相不服氣、互相扯皮，甚至演變為公開性的互相詆毀，他們不是把主要精力用在共同做好本職工作上，而是想方設法互相推諉責任，讓對方在工作中“出洋相”“丟面子”乃至受到懲處。

為了解決干部庸政、懶政和不作為問題，2015年7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印發了《推進領導干部能上能下若干規定（試行）》，在《黨政領導干部選拔任用工作條例》和《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務員法》的基礎上，完善了能上能下的選人用人機制，有效“保證能者上、庸者下、劣者汰，形成良好的用人導向和制度環境”[5]。同時，考慮到黨培養干部是一個投入成本較大的系統性和持久性工程，并且某些干部并非十惡不赦的違法亂紀之徒，仍然具有挽救的可能，因而不管是出于節約干部培養成本，還是出于“治病救人”挽救干部的目的，黨和政府均需要給某些干部“改過自新”的機會，其中最重要的一個途徑就是建立“回爐鍛造”機制。顧名思義，“回爐鍛造”就是讓不合格的“鋼鐵”重新“回爐鍛造”，去除雜質、提升純度、提高質量；干部“回爐鍛造”就是讓庸政、懶政和不作為卻沒有違法違紀行為的“問題”干部接受再教育，反省自身存在的問題并進行有針對性的改正和補缺，從而能夠再次回歸到工作崗位上更好地履職盡責。當前，貴州、湖北、云南、甘肅等地方黨組織和政府已經進行了相關試點，并取得了較為顯著的成效，贏得了廣大干部和群眾的好評。不過，由于各地具體實際情況并不一樣，要想讓其能夠在更大范圍內展開和推廣，就需要系統考察“回爐鍛造”機制具有哪些普遍性的黨建價值、核心內容以及配套機制，以此增強其可復制性和可遷移性。

二、基層干部“回爐鍛造”機制建設的黨建價值

干部“回爐鍛造”機制建設是一項制度性建設，而制度通常包含著一定的政治態度、信仰觀念、價值取向和行為理念，具有很強的引導性、規約性和塑造性，這意味著干部“回爐鍛造”機制建設凝聚了黨的組織建設意志和干部選任取向，對于轉變干部任職思想、提升干部整體能力、完善干部人事制度、優化黨內政治生態具有重要意義。

第一，轉變干部任職思想。首先，由安于本職的思想轉變為專于本職和理想信念相結合的思想。“理想信念就是共產黨人精神上的‘鈣’，沒有理想信念，理想信念不堅定，精神上就會‘缺鈣’，就會得‘軟骨病’。在現實生活中，一些黨員、干部出這樣那樣的問題，說到底就是信仰迷茫、精神迷失”[6]；同時，理想信念是指引干部向前奮進的精神動力，“沒有這樣的信念，就沒有凝聚力。沒有這樣的信念，就沒有一切”[7](P137)。該動力比以物質利益為支撐的動力更強勁和持久，更可靠和穩固。干部“回爐鍛造”機制讓干部重新接受黨的教育，再次堅定理想信念，不僅能夠夯實其做好本職工作的思想基礎，規避思想上的懶惰現象，而且能夠使其積極把理想信念與本職工作結合起來，激發出行為上的主動進取。其次，由對上負責的思想轉變為對上負責和對下負責相結合的思想。不管是從黨組織的角度還是從科層制的角度來看，下級干部均需對上級干部負責。同時，為人民服務是黨的根本宗旨，黨組織和黨員干部需要對人民負責。實施干部“回爐鍛造”機制，可以有效遏制“對上負責”敷衍、“對下負責”乏力的不良現象，并使干部在“對上”和“對下”負責相結合的實干中獲得認可和升遷。最后，由無過即功的思想轉變為以身作則和建功立業相結合的思想。有些干部持有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觀念，占據一定崗位卻不盡力盡責辦事，這雖不會直接造成重大工作失誤和引起極大民憤，但是諸多小的不作為卻能夠造成惡劣的“蝴蝶效應”，最終會損害黨的威信。干部“回爐鍛造”機制既可以有效扭轉不正確的功過觀念，激勵干部在具體工作中以身作則、爭當先進、建功立業；又可以有效防微杜漸，避免干部的小毛病變成大問題、小惡習變成大毒瘤。

第二，提升干部整體能力。干部通常需要具備五項能力：一是知識能力，干部的學習能力越強、知識水平越高，就會越自信，主動有所作為的愿望就越強烈。二是業務能力，這是干部做好本職工作所需要的最基本能力，干部的業務能力越強，作為的成效就越有保障；相反，如果業務能力不強，那么就難有作為，甚至還會出現亂作為。三是創新能力，創新意味著其不安于現狀，要求進取，創新能力強的干部往往充滿做事的激情，很少會出現慵懶和不作為的情況。四是包容能力，這既是一種容納不同意見的能力，又是一種愿意接受監督的能力，還體現了其胸懷和氣度，干部包容能力弱則很容易導致“一言堂”或激化矛盾。五是馭己能力，這不僅是嚴以修身、嚴以用權、嚴以律己[8]的能力，而且是靈活駕馭和發揮自身能力的能力，即在自知之明基礎上用己長、補己短?！盎貭t鍛造”機制可以有針對性地提升干部的能力，比如理論學習和業務培訓班可以“鍛造”干部的知識能力和業務能力，拓展訓練班和模擬實訓班可以“鍛造”干部的創新能力和包容能力，警示教育和榜樣教育可以“鍛造”干部的馭己能力，從而避免干部能力上的“木桶效應”，提升干部敢作為、能作為的綜合能力。另外，每個“回爐鍛造”干部能力的提升也意味著干部隊伍整體能力的提高。

第三，完善干部人事制度。首先，完善了干部任用制度，使干部能上能下常態化。一是打通了干部“能上能下”渠道，干部“回爐鍛造”是讓那些不合格干部離職而不是在任上接受“鍛造”，這就疏通了不合格干部“能下”的渠道；同時，經過“回爐鍛造”，合格的干部還有被重用和提拔的機會，這就疏通了不合格干部再次“能上”的渠道。二是提升了干部“能上能下”的任用標準，讓不合格干部“回爐鍛造”，能夠鞭策其他有庸政、懶政和不作為苗頭的干部。當每個干部都能時刻想著做出業績時，那么干部任用標準自然“水漲船高”。其次，完善了干部考核制度，使干部檢查監督科學化。一是干部“回爐鍛造”機制側重于對干部進行全天候的考核，一旦發現不合格干部立即“召回”，讓其“回爐鍛造”。二是考核內容全面化，注重干部工作態度、同事認可度以及群眾滿意度的全方位考核，有助于促進干部把“對上”負責和“對下”負責統一起來。三是考核獎懲彈性化，干部“回爐鍛造”機制相當于在對干部作出處罰之前加一道“彈力閥”，讓其有一個被“挽救”的機會，如果不能“挽救”成功，那么再進行相應處罰，這要比末位淘汰制更具靈活性，更有利于干部成長。最后，完善了干部培訓制度，使干部培養方式多樣化。一是該項制度是在常規性的政治教育培訓和業務素質培訓以外，專門針對不合格干部進行的兼具懲戒和挽救意義的教育培訓。二是該項培訓具有多種類型，即根據不合格干部存在的問題類型有針對性地開展培訓活動。三是費用并不是由國家財政而是由受訓的不合格干部承擔，并且費用數額與受訓種類和時間成正比，這種物質壓力可以促使干部積極認識自己存在的問題并爭取在培訓中積極進行解決。

第四，優化黨內政治生態。習近平總書記曾強調，“自然生態要山清水秀，政治生態也要山清水秀”[9]。干部“回爐鍛造”機制對黨內政治生態的優化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破除部門利益壁壘，遏制公權力個人化。干部“回爐鍛造”機制讓有私心的干部和礙于情面做出違規行為的干部接受“鍛造”教育，可以有效阻斷“公權力部門化-部門權力個人化-個人權力再進一步家族化”[10]這一公權力異化軌道。比如湖北省黃岡市某干部架不住同事提出的違規發放津貼要求而被“回爐鍛造”，此后其部門干部再也不敢提出無理要求[11]。二是規避官場潛規則，營造公平競爭的政治氛圍。干部“回爐鍛造”機制可以把沒有做事意愿和能力的干部“拉下來”接受“鍛造”，及時剔除那些始終難以達到合格水平的干部，并且把有能力的干部“推上去”，這就意味著即便是某些干部依靠拉關系、“走后門”“上位”，如果沒有做事意愿和能力，也將面臨“回爐鍛造”甚至被“拉下來”的風險。三是貫徹民主和法治，助推黨風政風建設。干部“回爐鍛造”機制有著非常明確的民主和法治價值訴求，比如采取部門干部和群眾代表民主評議的辦法依法依規決定哪些干部需要“回爐”接受“鍛造”，這對于黨風政風建設無疑具有助推作用。

三、基層干部“回爐鍛造”機制建設的主要內容

干部“回爐鍛造”機制建設是一項系統性工程，它包含一些必要的子機制，這些子機制既是干部“回爐鍛造”機制的重要內容，也是保障干部“回爐鍛造”機制運行的輔助工具。根據一些省市地方的試點來看，它至少包括以下幾項內容。

第一，民主評議的篩選機制。民主強調平等使用權利和少數服從多數，民主評議就是讓大家平等地參與評議，并且以多數人的選擇意愿為評議結果。這種評議結果通常具有較強的群眾基礎，在執行過程中更能夠獲得擁護和支持。干部“回爐鍛造”機制首先需要解決的一個問題就是讓哪些干部“回爐”的選擇問題，日常考核、年終考核情況等固然可以作為客觀的選擇依據，但是這些考核側重點不同，難以全面地反映出某個干部的具體情況，而讓與這些干部有頻繁的工作往來的人對其進行民主評議就可以彌補此缺憾。民主評議大致有三種類型：一是干部所在部門領導和同事對其進行的民主評議，這是各地試點中最常見的類型，它具有初選功能，由于同部門的干部之間日常交往最為頻繁，對本部門的工作事項最為了解，每個干部尤其是領導干部對同事的工作態度、工作能力以及工作業績等最為熟悉，因此同部門內的民主評議非常便于篩選出需要“回爐鍛造”的干部。二是依托常設的民意調查平臺進行的“民主評議”，它具有資料搜集或驗證功能，比如貴州黔西南州設立了“民意調查中心接待窗口、‘12345’書記、州長與群眾直通交流熱線、民意調查網站、短信、微信、民意調查員（收集APP）、民意調查直通車等平臺”[12]，收集和匯總群眾反映的問題，對其中群眾反映問題比較集中的干部進行“回爐鍛造”。三是按照干部管理權限，在縣委、縣政府的領導下，成立由縣委辦、縣政府辦、組織、人社、紀檢、宣傳、政法、編制、財政等部門負責人組成的干部召回管理工作領導小組，對各個鄉鎮提交的需要“回爐鍛造”的干部名單進行調查核實和民主評議，從而最終確定“回爐鍛造”的干部名單。需要注意的是，在各個民主評議過程中，允許被篩選出的干部提出申辯，充分尊重其權利，如果其申辯內容屬實，則可以取消民主評議結果；如果其申辯內容不實，則繼續執行民主評議結果。

第二，分類“回爐”的“鍛造”機制。由于鄉鎮政府部門眾多且各個部門情況不一樣，因而在干部“回爐鍛造”時需要以問題為導向，對存在不同問題的干部進行分類“回爐”。一方面，把具有同類問題的干部匯集到一起，有助于他們在互相對照和反思中進行整改，既可以使其認識到自己所存在的問題是普遍性的大問題，摒棄認為黨組織“小題大做”的看法，放下思想包袱，又可以在集體學習和自我批評中深刻認識自己的具體問題，汲取他人的教訓；另一方面，對某類問題進行長期持續而深入的專題研究，有助于干部召回管理工作領導小組提高“鍛造”干部的能力和水平，從而能夠更科學、更有效地“鍛造”干部。分類“回爐”主要有三大類：一是理想信念不堅定、公仆意識淡薄，需要進行一系列黨性教育，比如學習領導人講話精神、先進干部現身說法、觀看焦裕祿等優秀干部紀錄片等；二是組織紀律觀念松懈、擔當精神匱乏，可以進行軍訓教育、警示教育、拓展訓練、體驗艱苦生活等；三是業務能力欠缺，可以邀請業務經驗豐富的領導、專家學者以專題講座的形式傳授技能，也可以采取跟班方式有針對性地提升其能力。

第三，主輔結合的提升機制。干部“回爐鍛造”機制重點針對的是干部在工作過程中的“時、度、效”問題，即是否存在慢作為的速度問題、依法辦事的法度問題、工作質量的效果問題[13]，并且這些問題通常有著一定的內在聯系。因此，對于分類“回爐”的干部并不能“頭痛醫頭、腳痛醫腳”，而應該找到根源、多管齊下地進行主輔結合式的“醫治”。比如，貴州省鳳岡縣對“回爐”干部進行包括 《中國共產黨廉潔自律準則》《中國共產黨紀律處分條例》《公務員法》《行政機關公務員處分條例》《事業單位工作人員處分暫行條例》《鳳岡縣干部召回管理辦法（暫行）》等內容的封閉式培訓和考試[14]；湖北省黃岡市則進行包括“專題授課、警示教育、學習討論、談心談話和蹲點調研五個專題”內容的綜合教育，既要學習法律法規、觀看警示片、聽報告會，又要重讀入黨申請書、入黨誓詞，撰寫學習心得、個人整改報告等[11]；又如，貴州省畢節市對“回爐”干部進行一周的封閉管理，開設了軍訓、“廉潔從政、農業政策、傳統文化與為官之道、提高干部執行力和落實力等課程”[13]?？偟膩碚f，各地的“回爐鍛造”機制依托黨校對“回爐”干部進行主次分明的全覆蓋培訓，并舉行相關考試進行檢驗，使其在觀念、知識和能力等方面得到整體性提升。

第四，持續考核的跟蹤機制。持續考核既是鞏固干部“回爐鍛造”成效的必要步驟，也是督促干部積極作為的重要手段。各地的干部“回爐鍛造”機制試點均會在集中“回爐鍛造”之后開展持續的跟蹤考核，內容主要包括兩個方面：一是安排“回爐”干部到重點項目、重點工程、重點窗口或群眾窗口進行1-3個月不等的實踐鍛煉，按照干部管理權限，接收單位黨委對其進行考核，并填寫《召回干部跟蹤考察總結鑒定表》，交由干部召回管理工作領導小組審核，合格者即被允許返回原來崗位，不合格者則進入組織調整和處理程序。二是返回原來崗位或調整到其他崗位的“回爐”干部仍然需要面臨“回爐”考核，即如果依然出現庸政、懶政以及不作為的情況，還會在民主評議的篩選機制中再次被選為“回爐”干部，并且每次“回爐”情況均會由組織部門形成相關材料存入干部個人檔案，作為年終考核、職務變動等的重要依據。同年度被“回爐”一次者，則取消當月工作津貼和當年考核評優資格；同年度被“回爐”兩次以上者，則進行待崗處理，期間仍需完成組織交辦的工作任務，如果能夠順利完成并考核合格，可以返回原來崗位或安排新的崗位，如果不能完成且考核不合格，則進行相關組織處理?？梢哉f，該考核機制與其他考核機制環環相扣，貫穿于干部工作始終。

四、建構基層干部“回爐鍛造”機制的重要舉措

“黨要管黨，首先是管好干部；從嚴治黨，關鍵是從嚴治吏?！盵15]干部“回爐鍛造”機制是黨管黨和治黨的重要制度創新，需要采取一系列舉措加以引導和支持，使其運行得到保障，效能得以充分發揮。

第一，堅持黨管干部原則，依托各級黨委構建“回爐鍛造”聯動體系。黨管干部原則是黨的干部工作的根本原則，是鞏固黨的執政地位、履行黨的執政使命的重要保證。干部“回爐鍛造”機制是錘煉黨員干部意志、提升其理想信念和工作能力的重要制度安排，需要堅持黨管干部原則，在黨的組織體系中形成協同聯動。一是強化各級黨委的主體責任，不僅班子成員要負起集體領導責任，而且“一把手”要負起第一責任、分管領導要負起分工責任，強化對權力運行的制約和監督，不僅嚴肅處理或配合處理有明顯違法違紀行為的干部，而且不能袒護存在庸政、懶政和不作為的問題干部。二是明確各級黨委的管理權限，權責統一是干部“回爐鍛造”機制有序運行的重要保證，鄉鎮黨委負責在所管轄的干部中民主評議出需要“回爐鍛造”的干部，不能跨地域、跨部門進行越權評議，縣級黨委主持干部召回管理工作領導小組對鄉鎮黨委提交的“回爐鍛造”干部名單進行有理有據的審核。三是構建各級黨委之間的專項溝通渠道，主要包括鄉鎮黨委與縣級黨委之間“提交-審核”渠道、黨校與縣級黨委之間的“培訓-考核”渠道、實踐主管單位與縣級黨委之間的“實踐考核-驗收”渠道等。

第二，堅持民主法治取向，以社會主義政治文明引領“回爐鍛造”機制構建。民主和法治是社會主義文明建設的重要內容，它們“所內蘊的開放、陽光、公正的制度屬性，以及因此而生發出的對于政治權力的制約與監督功能，比起單純的思想教育和道德訓誡，顯然更加富有制度性效率”[16]。一方面，既設定若干民主形式和程序規范干部“回爐鍛造”機制運行，比如民主評議、民主考核、民主審驗等，又讓民主價值貫穿于干部“回爐鍛造”機制運行中，營造民主的權力制約和監督氛圍。另一方面，以黨紀國法為準繩，以法治為理念和手段，助推干部“回爐鍛造”機制。具體而言，一是在干部“回爐鍛造”機制設立時，“必須把每個成員都設想為無賴之徒，并設想他的一切作為都是為了謀求私利，別無其他目標”[17](P27)。只有如此，才能以決絕之心解決干部群體中存在的庸政、懶政和不作為問題。二是在干部“回爐鍛造”機制運行時，堅持秉公辦事和絕不姑息的態度，避免造成黨紀國法上的“破窗效益”，“使黨的章程、原則、制度、部署喪失嚴肅性和權威性，黨就會淪為各取所需、自行其是的‘私人俱樂部’”[18]。三是在干部“回爐鍛造”結果上，務求擴大警示效果，促使基層干部自覺養成依法依規積極作為的行為習慣。

第三，堅持三維負責培養，以責任和擔當夯實“回爐鍛造”的基石。政黨“負責任，如果要求合理，必須限于負責一方權力所及的事務上；而要做到有效的負責，又必須關系到此種權力的行使上”[19](P320)，即擁有何種權力就需要承擔何種責任，權責必須統一。就中國共產黨來說，“有多大擔當才能干多大事業，盡多大責任才會有多大成就，全黨同志要腳踏實地、真抓實干，敢于擔當責任，勇于直面矛盾，善于解決問題，努力創造經得起實踐、人民、歷史檢驗的實績”[20]。這就意味著黨員干部既要對自身所持有的權力負責，又要對人民負責，還需要對歷史負責。在干部“回爐鍛造”機制中，需要嵌入此三維負責意識。首先，以責任和擔當作為篩選“回爐鍛造”干部的重要標準，讓責任和擔當意識匱乏的干部“回爐鍛造”。其次，以責任和擔當作為“回爐鍛造”干部的重要指標，讓責任和擔當貫穿于整個“鍛造”過程之中。最后，以責任和擔當作為檢驗“回爐鍛造”干部合格與否的重要變量，讓責任和擔當意識得到大幅提升的干部重新回到工作崗位，讓責任和擔當意識依然匱乏的干部繼續接受“鍛造”。總的來說，責任和擔當既是全面從嚴治黨的邏輯起點，又是全面從嚴治黨的路徑選擇[21]。

第四，堅持頂層設計與因地制宜相結合，實事求是地完善和實施“回爐鍛造”機制。對待干部管理“這項工作不能光講，要見諸行動，最好搞個規劃，有意識地去做”[22](P735)。同時，考慮到各地具體情況不同，在做干部“回爐鍛造”機制頂層設計時需要給地方實踐留出適量的自由探索權，從而使頂層設計的意圖能夠更加順暢和有效地得以落實。一方面，干部“回爐鍛造”機制的頂層設計需要以各地的試點經驗為重要參考，歸納總結出其中一般性的做法，并對其進行理論整合和意識形態提升。另一方面，干部“回爐鍛造”機制實施需要劃地域、分層級進行推進，即各個省級黨委結合各自管轄地域的情況，擬定出符合本地實情的干部“回爐鍛造”指導方案；各個地市級黨委根據省級黨委的指導方案，結合各地市自身的情況，制定出符合本地市的干部“回爐鍛造”實施方案；各個縣級黨委根據地市級黨委的實施方案，結合本縣域情況細化實施細則。

第五，堅持制度與文化雙輪驅動，以剛柔并濟的方式推進“回爐鍛造”機制。政治文化與政治制度經常處于一種互動共進狀態，“先進的政治文化促進政治制度持續創新……政治制度創新塑造了新型的政治文化”[23]。干部“回爐鍛造”機制作為一種制度創新，本身就需要先進的政治文化予以引導，同時其在實施過程中也營造了一種不容忍庸政、懶政、不作為和倡導勤政、盡責的政治文化，從某種程度上說這種政治文化的鞏固又有助于干部“回爐鍛造”機制的持續推進，由此就很容易形成干部“回爐鍛造”機制與政治文化相輔相成、相得益彰的良性循環。這就要求在實施干部“回爐鍛造”機制時，不能只注重規范性的制度建設，還需要關注意識性、情感性、理念性、價值性的文化形塑。對此，不僅要通過創造新的制度文化資源，而且“需要通過創造性地運用原有的制度文化資源”[24](P163)，即調動一切有益的文化資源助推干部“回爐鍛造”機制。

總的來說，“任何體制都會有一個明顯的特征，那就是官員上升的愿望或抱負，幾乎無人不想成功”[25](P22)，之所以會出現一些干部庸政、懶政和不作為的現象，有著諸多方面的原因。干部“回爐鍛造”機制是解決該問題的一種有益嘗試，雖然它存在一些不足之處需要不斷完善，比如篩選“回爐鍛造”干部的指標如何進一步量化、如何與非黨員干部的“回爐鍛造”進行對接、如何給“回爐鍛造”干部以“翻身”的機會等，但是它在相當大程度上遏制了庸政、懶政和不作為問題的擴散和延續，而且作為一種新的制度安排，被越來越多的地方黨委和政府所接受并進行了相當深入的試點探索，呈現出強大的治理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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