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流通成本與通貨膨脹關系分析

鞏建信

內容摘要：流通業在我國國民經濟運行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但流通成本占比過高一直是存在流通業發展中的一大隱患，尤其是在“重生產輕流通”的陳舊觀念影響下，流通業發展受到了嚴重制約。同時，高昂的流通成本導致價格水平不斷上升，加重了居民的生活負擔。基于此，本文在對我國流通業發展現狀進行深入剖析的基礎上，選取2007年第1季度至2016年第4季度的數據，建立IEPSVAR模型，對流通成本與通貨膨脹的關系展開實證研究。結果表明，當前我國通貨膨脹是需求拉動與成本推動綜合作用的結果。最后，本文提出減少流通成本向商品銷售價格轉移的政策建議。

關鍵詞：流通成本 通貨膨脹 IEPSVAR模型 實證分析 政策建議

流通業是商品生產與消費領域不斷循環運作的重要環節，是國民經濟的主導產業。目前我國流通成本長期居高不下，例如農產品生產成本僅占20%左右，流通成本已占到大約80%，嚴重影響了商品定價。同時，流通成本通過多種渠道推高了居民物價指數（CPI），導致運輸成本上漲、流通環節冗長等問題出現。高昂的流通成本阻礙了市場信息的有效傳遞，導致物價上漲，加重了居民的生活負擔。尤其在我國經濟運行進入“新常態”，社會通貨膨脹呈現復雜化趨勢之下，定量研究流通成本與通貨膨脹的關系，有利于尋求針對性措施來緩解通貨膨脹壓力，促進經濟健康有序運行。

我國流通業發展現狀

（一）流通業規模不斷擴大，行業呈現快速發展態勢

進入新世紀以來，我國居民收入水平呈現持續上漲態勢，推動了流通產業的高速發展，確立了流通業成為國民經濟先導產業的地位。據國家統計局發布數據顯示，2007年我國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為8.9萬億元，2016年達到33.2萬億元，十年間增長了3.73倍。2016年我國社會消費品零售增速達到10.4%，總額較2015年增加了3.1萬億元。整體來看，我國流通業規模不斷擴大，并保持持續增長趨勢。2012年我國經濟運行進入“新常態”，GDP增速放緩，2016年低至6.7%，是自1990年以來的最低點。由此，本文對比分析2007-2016年間我國GDP、流通業增速如圖1所示。從增速來看，流通業增速一直保持兩位數增長，增速遠超過GDP增速；從走勢來看，受大環境國民經濟運行不景氣的影響，我國流通業發展與國民經濟發展保持同步增長。主要原因如下：第一，居民收入上漲、消費水平提升、消費結構優化，以及消費需求推動了流通業的發展，促進流通規模不斷擴大。盡管我國居民消費增速呈現下降態勢，但中國消費者信心指數仍位居全球第六。第二，近年來宏觀經濟增長下行壓力大，導致流通業增速呈現下降態勢。如2016年是實施供給側改革的第一年，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流通產業承受巨大的增長壓力，這一狀況在2017年還將延續。

（二）流通業分化明顯，電子商務新興業態崛起

進入信息時代，最顯著的特點就是電子商務新興業態迅速崛起，2016年中國網絡零售交易額達到5.16萬億元，增速達到26.2%，遠超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據商務部監測數據顯示，2016年網絡零售業態增速25.4%，遠高于百貨店、連鎖超市等實體零售業態的增速。2015年商務部啟動了“互聯網+”行動，加快了零售業線上線下的融合，如京東商城以43億元入股永輝超市、阿里巴巴以283億港元戰略投資蘇寧等，推動著“線上下單、門店提貨”、“門店下單、倉庫配送”等零售新業態的實現。尤其是京東“618”、天貓“雙十一”等電商節日更是創下交易新高，如2016年天貓僅“雙十一”交易額就達到1207億元。但是，實體經濟卻受到嚴重沖擊。受實體零售業長期處于低迷狀態的影響，2016年僅購物中心等大型門店就關閉了41家，關閉的小型門店更是數不勝數。曾經輝煌的外資零售大鱷也紛紛關閉門店，如2016年沃爾瑪在中國市場就關閉了11家門店、馬莎百貨關閉中國大陸全部門店等。從實體零售業增長態勢來看，2016年在122家上市零售企業中，8家企業虧損，虧損總額達到6.47億元；56家購物中心公司實現凈利潤總額91.85億元，高于平均水平1.1%。可見，在實體零售業業績不斷下滑的背景下，實體零售業紛紛尋求轉型和創新。

（三）流通成本長期居高不下，導致物價不斷上升

流通成本長期居高不下，嚴重阻礙我國流通業的發展。有統計數據表明，我國商品生產成本占比不到30%，但銷售、采購、物流、中間商成本占比超過60%。如藥品作為特殊商品具有高質量、高專業性，但其出廠價格約為銷售價格的30%，冗長的流通鏈條對價格的貢獻度高達60%。糧食、蔬菜、水果等初級農產品的生產成本僅占20%左右，而流通成本卻占到80%，因價格低廉很多瓜農寧愿使農產品爛在地里。但對于終端消費者來說，農產品價格昂貴，生活成本高。我國商品定價主要基于成本定價法，流通成本占比過高，推動了物價水平上升，甚至出現通貨膨脹。

從流通成本構成進行分析，具體包括運輸成本、倉庫租金、過路費用、入場費、罰款等，這些費用間接推動了物價水平的上升。從宏觀視角分析，當前我國物流總費用占GDP的比重相較于其他國家而言，依舊處于較高水平。2009-2013年我國物流總費用占GDP的比重在18%左右，2014年起這一比重有所下降，2016年下降至14.9%，說明我國物流成本有所下降。然而，發達國家物流總費用占GDP的比重平均為9%左右，美國更是長年保持在8.5%左右，因此我國物流成本還有很大的下降空間。進一步分析流通成本過高的原因如下：第一，多層次流通隊伍，導致流通環節冗長，每一環節的經銷商為獲得利潤都會抬高物價。第二，物流企業缺乏集中化、規模化經營，抬高了流通成本。

（四）流通基礎設施日趨完善，為其發展奠定良好基礎

進入21世紀以來，隨著我國綜合實力增強、經濟迅速發展，更多的資金投入到流通基礎設施建設中，并取得了顯著成績。截至2016年底，我國鐵路營業總里程達到124萬公里，路網密度達到129.2公里/萬平方公里，其中高速鐵路超過2.2萬公里，路網密度為13.01公里/萬平方公里。公路運營里程達到469.04萬公里，路網密度達到48.92公里/百平方公里，其中農村公路里程達到350.66萬公里，高速公路達到13萬公里。內河航道12.71萬公里，生產用碼頭泊位30388個，萬噸以上泊位有2317個。民用航空機場218個，年貨郵吞量達到萬噸以上的有50個。整體而言，海陸空的立體交通網絡已形成，并逐步向專業化、規模化升級，我國流通基礎設施已日趨完善。2016年，全國鐵路貨運總發送量達到33.32億噸，貨運總周轉量達到23792.26億噸公里。公路完成貨運量334.13億噸，貨物周轉量61080.10億噸。內河運輸完成貨運量35.72億噸，沿海運輸完成貨運量20.13億噸，遠洋運輸完成貨運量7.98億噸，港口完成貨物吞吐量132.01億噸。民用航空完成貨郵運輸量666.9萬噸。可以說，我國流通基礎設施建設日趨完善，為流通業的發展奠定了良好基礎。

實證分析

（一）變量與數據

為充分研究流通成本與通貨膨脹的關系，在實證研究中選擇了以下變量。第一，物流成本（Log）。目前，約90%的商品需要通過公路運輸實現流轉，其中路橋通行費占30%左右。由此，用路橋通行費表示物流成本，選取路橋類上市公司每季度利潤表中的主營業務收入來反映路橋通行費。第二，零售成本（Ret）。選取零售類上市公司每季度利潤表中的營業成本來反映零售成本，具體包括采購成本、倉儲成本、銷售成本等。第三，通貨膨脹（CPI）。采用通行的做法，使用居民消費價格指數（CPI）的同比增長率來反映通貨膨脹率。第四，共同因子貨幣供給（Rm）。本文將引入交互效應面板SVAR模型進行實證分析，考慮到貨幣環境因素，選用貨幣供應量M2來反映價格水平所受到的貨幣沖擊。本文樣本區間從2007年第1季度至2016年第4季度，共40期。由于樣本數據是季度數據，本文使用累計同比增長率，主要出于兩方面的考慮：一是有效地消除季節效應，保證變量平穩性；二是準確反映變量的狀態變化特征。

（二）建立IEPSVAR模型

本文在考慮貨幣政策時，在時間序列SVAR模型基礎上，建立了基于面板數據的結構VAR模型，即PSVAR模型。在具體研究中，由于部分省沒有路橋類、零售業上市公司（僅有北京、江蘇、安徽、福建、山東、湖北、湖南、廣東、海南、重慶有這兩類公司），有必要引入時間和個體的交互效應，由此構建包含交互效應的面板結構VAR模型，即IEPSVAR模型。

（三）通貨膨脹響應機制

將交互效應面板SVAR模型中的結構性沖擊分為四個部分，物流成本沖擊（Log）、零售成本沖擊（Ret）、通貨膨脹慣性沖擊（CPI）、貨幣沖擊（Rm）。通貨膨脹對于四項沖擊的響應機制可表述為：

模型1：

其中：βi是包含個體效應的截距項，反映區域間通脹壓力傳遞方向； i是貨幣與個體的交互效應，反映貨幣供應量對不同區域通貨膨脹的總影響。

（四）實證過程

平穩性檢驗。為確保時間序列數據的平穩性，避免“偽回歸”現象，對內生變量Log、Ret、CPI、Rm分別進行單位根檢驗。分別使用Im-Pesaran-Skin、ADF-Fisher、PP-Fisher三種檢驗法（見表1），結果表明：在5%置信水平下，Log、Ret、CPI序列是平穩的；在5%置信水平下Rm序列的t值為-1.98756，拒絕原假設，即Rm不含單位根。由此說明，本文利用IEPSVAR模型進行實證檢驗的結果是有效且真實的。

估計IEPSVAR模型。第一，βi、λi、 i估計值分析。模型1中βi表示個體效應，反映物價水平在各區域間的差異。從表2估計值來看，安徽、湖北、湖南、重慶、海南具有較大的個體效應，而北京、江蘇、福建、廣東的個體效應較小。從各省份所處的區域位置來看，東部經濟較發達地區物價上漲速度較快，導致中西部價格水平被迫上升。

模型1中i反映貨幣沖擊對區域影響的總效應，λi反映即期效應，二者可用一個關系式來表示，即λi=Aφi。從表2估計值來看，貨幣沖擊對各區域通貨膨脹水平的當期、長期影響是一致的，即當期影響較大，長期累計影響也較大。可將樣本10個區域的響應程度分為三類：一是低敏感區域。江蘇、海南兩省的即期效應、總效應響應值均低于平均水平。二是中度敏感區域。安徽、福建、山東的即期效應低于平均水平，即這三個區域通貨膨脹對貨幣沖擊反映遲緩，但總效應高于平均水平，說明在長期中才會顯現出貨幣的沖擊作用。三是高敏感區域。北京、湖北、湖南、廣東、重慶的即期效應、總效應均高于平均水平。

第二，脈沖響應圖分析。通貨膨脹率對物流成本沖擊、零售成本沖擊、通用慣性沖擊的脈沖響應圖表明（見圖2）：一方面物流、零售成本沖擊對通貨膨脹的作用幾乎一致。前4期影響為正并逐步增加，在第4期達到峰值0.32、0.36，隨后作用逐漸減少，至第20期時減少為0。另一方面，從第1期至第20期，通脹慣性沖擊對通貨膨脹的影響呈現下降態勢，在前7期下降速度較快，隨后下降平緩，至第20期時減少為0。

第三，方差分解圖分析。在保持貨幣環境不變的條件下，結合模型1中的θ31q、θ32q、θ33q的估計值，對通貨膨脹率的方差進行分解（見圖3）：首先，通脹慣性沖擊的貢獻率最大，前6期呈現下降態勢，第7期開始呈現平穩狀態，平均達到77.3%的水平。其次，零售成本沖擊的貢獻率前6期呈現上升態勢，第7期開始呈現平穩狀態，平均達到15.7%的水平。最后，物流成本沖擊的貢獻率前4期呈現上升態勢，第5期開始呈現平穩狀態，平均達到10%的水平。

在考慮貨幣因素時，結合模型1中θ31q、θ32q、θ33q的估計值，對通貨膨脹率的方差進行分解（見圖4），初期貨幣供給沖擊的貢獻率達到71%，占據主導地位，隨后呈現下降態勢，在第6期時下降至43%。通脹慣性沖擊期初的貢獻率為28%，第5期時上升至45%并與貨幣供給沖擊相交叉，呈現超出趨勢。整體而言，物流成本、零售成本、通脹慣性、貨幣供給對通貨膨脹的貢獻度平均保持在5.9%、9.1%、43.3%、41.7%。

（五）研究結論

通過上述對流通成本與通貨膨脹的關系展開實證研究，得到以下結論：第一，通貨膨脹壓力具有傳導性，沿著“東→西”、“發達地區→欠發達地區”的路徑傳遞。第二，部分區域貨幣沖擊對通貨膨脹的敏感性較高，主要緣于政策照顧。如北京、重慶是直轄市，廣東位于經濟發達的東部地區，有汕頭、珠海、深圳三個經濟特區。第三，通脹慣性沖擊對通貨膨脹的影響較為敏感且迅速，但零售成本沖擊的影響更為持久。第四，在不考慮貨幣因素時，物價水平的流動15.7%來自零售成本上升，約10%來自物流成本增加，即商品1/4的價格是由成本上漲轉嫁于消費者的。第五，考慮貨幣因素時，零售、物流成本對通貨膨脹的貢獻率是15%左右，則需求因素的貢獻率占85%左右。說明我國通貨膨脹是需求拉動、成本推動綜合作用的結果。

政策建議

（一）優化流通環節，提高商品流通效率

充分發揮流通產業的規模效應，通過重組、兼并等市場手段整合全社會流通資源，形成集中經營、專業分工的現代流通商業模式，有效節省流通成本、提高商品的流通效率。通過政府引導和市場主導來構建物流園區，集中倉儲、配送、運輸等流通資源，借助互聯網對流通環節進行管理與監控，如推行“零庫存”等，在商品流通環節有效控制成本。鼓勵農超對接、電子商務、采購聯盟等發展，優化和減少流通環節，讓商品的生產與市場直接對接，避免因中間商介入分享收益而推高物價水平。

（二）完善流通產業基礎配套設施，發展冷鏈物流

在政府主導下應適當引入民間投資和外商投資，完善中西部地區流通產業基礎設施建設，如公路、農貿市場、批發市場等，減少商品尤其是農產品的損耗率，并降低流通成本。部分特殊商品需要引入冷鏈物流，如蔬菜、水果、海鮮、藥品等。消費者對鮮活商品的時效性、新鮮度要求較高，引入冷鏈物流能夠提高商品的流通效率、減少途中損耗，有效實現流通成本的降低。除此之外，政府應針對流通成本過高的問題適當出臺優惠政策，以政策為導向減少全社會的流通費用，如針對生豬、蔬菜生產用電價已采用農業生產用電價格。

（三）穩定成品油價格，減少路橋通行費

運輸成本在流通成本中是一項較大的開支，且人工成本上漲、油價波動較大、路橋收費畸高等因素，導致運輸成本上升較快。由此應借助于GPS定位等，科學設計運輸路徑、合理配置運輸資源，減少空載率，有效降低流通成本，提高商品流動效率。在大城市中，運輸車輛進城費用較高，還會面臨堵車等問題，可在城市主要結點設置商品流轉站，由小車分裝運輸至各商場和小區。改革和調整公路收費體系，如針對農產品、商品、藥品等居民生活必需品運輸車輛適當減少收費，從而降低流通成本，穩定物價。

（四）培養流通行業專業人才，促進流通業有序健康發展

當前應加強流通理論研究人才的培養，從國外引入復合型專家隊伍，解決我國流通業發展中所面臨的問題。如傳統流通產業與網絡經濟如何深度融合，如何規范管理賣場進場費等，借鑒國外流通產業發展實際，尋求問題的解決辦法，對我國流通產業的發展進行科學定位。加強流通復合型專業人才的培養，既要懂物流，又要懂管理和電子商務，為流通業的有序、健康發展儲備更多的專業人才。創新人才培養模式，如校企聯合培養、行業間交流、以工代培等，促進流通業從業人員整體素質的提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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