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謀略與人性之間
——觀《影》有感

（常州信息職業技術學院高職研究所，江蘇 常州 213164）

一、引言

古裝宮廷武打劇《影》（Shadow）以三國時代為背景，講述了一個關于替身，亦是“影子”的故事。故事情節概要為：沛國大都督子虞因被敵國名將楊蒼擊敗，負傷后啟用從小密室培養的替身境州，為他行走在朝堂與戰場。因沛國國君與大都督間互相算計，作為“影子”的境州在貴族的權謀游戲中苦苦掙扎，并最終尋回自由的故事。

與《滿城盡帶黃金甲》通過全劇基色金碧輝煌來凸現人物鮮明性格所不同的是，《影》大量運用中國風元素，通過黑白水墨畫的色調來凸現人物性格的不斷回歸，人物性格在謀略中有進攻、有防守，在人性中有陽光、有黑暗，從而使觀影者無從評判在謀略與人性的交織中對錯如何分辨。

二、身與影：亦有亦無

替身，自古有之，人稱“影子”。影子須時刻準備在危急關頭挺身而出，為主人博命；影子又須與真身為一體，令人真假莫辨。在《影》里，影子與真身交相出現，先有真身，后有影子，真身羸弱，影子勇武，究竟是真身承托并映襯影子，還是影子護衛并推動真身，亦有亦無、真假莫辨的情節讓人欲窺究竟而欲罷不能。

（一）依附身體的“影子”

從光學的角度看，影子不是一個實體，只是一個投影。影子要依附于身體，沒有身體便不會有影子。這是都督子虞的理念，也是其叔父與身邊所有知情者的理念。所以子虞對待“影子”的態度是主子對待奴才的生殺予奪與隨意控制。子虞父親早年被刺，其叔父為其找到一名替身境州，境州從8歲起便被關入密室進行訓練。子虞早就謀劃在與楊蒼的斗武中以“影子”的死亡來獲得關鍵性致勝的半個時辰，用“影子”的一命來換取他的王位。

（二）尋找自我的“影子”

“影子”是不為人知的存在，除了訓練便一直在密室的黑暗里呆著，沒有主人的召喚不能出來。“影子”最怕的便是深夜醒來面對滿目的黑暗與全然的寂靜，直到遇到與其一樣年齡又充滿著天真靈動的小艾，“影子”開始人性意識的自我萌動。從那時起，他便將所有為身體本尊服務視為是為小艾做事，“只要你高興，我就愿意做所有一切”，“影子”有了最原始的超越于想念老母親之外的覺醒，他開始模模糊糊萌生尋找自我意識的想法。在一次次與小艾表面夫妻的相處細節里，他的自我意識越來越強。面對沛國君主沛良的步步緊逼與小艾刀自斷手指的瞬間，“影子”奮而起身拔刀斷發；窮盡千難終于摸索回家，面對早已倒在血泊中卻不知是為身后哪位黑手所害的老母親時，“影子”不知所以卻從萬千中看清一切。表現出他深層次自我意識覺醒。“影子”已經不甘心作為一個影子，他呼喊出“我到底是誰”，他要尋找合適的機會，成為他自己。

（三）擯棄過去的“影子”

在真假都督的身份轉換中，“影子”充滿矛盾與糾結。年幼時的恩惠告訴他須俯首貼耳服從子虞的吩咐，對小艾的情意發現讓他想要逃脫所有一切，自我意識的覺醒讓他想要探究“我到底是誰”……成長起來的“影子”開始變得“比真都督還要像真都督”，他清醒地認識到在王侯將相的爭奪中他只是一枚棋子，他的所有作用只是在拖延楊蒼半個時辰后血灑當場，注定實現不了都督先前所許諾他待結束一切后回家與老母親團聚的承諾；臨戰前夜與小艾真情萌發假戲真做的一晚令他浮想聯翩；大戰楊蒼僥幸成功后至境州尋母之時，卻發現都督早有殺其母子二人之計。在命存一線之際，他理清一切前因后果，決意擯棄過去的影子身份。于是，在朝野之上，他呼喊出“你早該知道的，沒有真身，也有影子”，上演了一場盛大的反殺行為。至此，“影子”脫離真身，成為真正實體。

三、君與臣：孰忠孰逆

《影》的故事背景是虛設的，雛形來自朱蘇進的《三國·荊州》，講的是東漢末年周瑜奪荊州、也是關羽大意失荊州的故事。不管劇情是否還原了歷史真實還是隨意篡改歷史，故事終究只是故事。故事里的君臣，沛王與子虞、子虞與田戰、沛王與魯嚴……關系復雜多變，你防備著我，我設障于你，所謂團隊與站隊，所謂利用與謀亂，情節反轉之后的又反轉，讓人狐疑猜測究竟孰忠孰逆。

（一）庸主背后的權謀

沛國國君沛良身為一國之主，應擁有統領國土的無上權力，但他始終忌憚并懷恨子虞。他處心積慮，隱忍克制，暗中布局，耐心等待最后的時機。沛良心知沛國形勢緊張，軍心與民心所向全在于誰能拿下境州。為了成功，他假裝放浪、縱情玩樂、怯懦怕事。他通過琴瑟和鳴試探“影子”身份，在了然“影子”身份后卻選擇不說破，布下大局螳螂捕蟬。他設計痛打田戰，使得田戰以黃蓋“苦肉之計”進入都督子虞密室“翻云覆雨”實施攻打楊倉之戰，田戰名為子虞大將，實為沛王死侍；他借助“影子”利用都督子虞來滅殺自身之計，實現了他的將計就計，不但如愿收回境州獲得民心，還順帶一起鏟除了忌憚已久的子虞及佞臣魯嚴。在沛國朝廷團隊里，沛良、子虞、田戰、魯嚴原本應該站在一條線上精誠合作，但作為根基不穩而又著眼江山的君王與滿朝權臣背后雇主的沛良，不僅要公開對外著眼策略，還要背后對內計劃權謀。在內外糾結與層層反轉的黑幕里，沛良一次次利用著內外矛盾與諸臣糾葛，來實現他的人生理想。

（二）斗室的運籌帷幄

面對田戰追問“都督，何苦自囚于斗室，而去猜測主公的心事”，子虞的回答是“我在這斗室之間運籌帷幄”。在與楊蒼斗武后身受重傷、形容枯槁、瘦骨嶙峋的子虞，為不讓別人發現他身體上的問題，也避免來自權力場上的殺身之禍，他藏身于斗室之中，讓自小就密養的“影子”境州在朝堂與江湖上替代他，并讓妻子小艾與其同出共入以不引起他人懷疑。子虞，足智多謀，雖不出斗室，卻知天下事；他，身體受傷無法征戰無法再任都督職位，但以其聲望名譽與智慧足可拿下沛王之稱；他，翻手為云覆手為霧，仔細揣摩陰陽太極、以柔克剛之術以制服楊蒼攻下境州；他，暗室之中臥薪嘗膽，一邊訓練“影子”破解楊家刀法，一邊謀子布局以圖實現謀權篡位；他，以境州為餌挑戰楊蒼，密派田戰率百人死侍強攻境州天塹以攻破后防；他，斗室之中殺死沛良派去的一眾士兵，戴上面具扮成衛兵刺死沛良……他一生忙著算計權謀。殊不知，沛王道高一籌，始終隱于身后欲待事成之后上演”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計。子虞以為沛王是他手上的一著“叛變”棋，卻不知他是沛王“平定境州、坐穩王位”的另步險棋……兩人機關算盡，彼此都成為“替身上位，取而代之”的嫁衣，都成了“影子”境州的棋子。

（三）大殿里的跟隨者：似忠非忠，似逆非逆

因深知得境州者得民心、得天下，沛良始終選擇隱在身后，潛心研究大殿里的跟隨者。不管面對多少人等的質疑與咒罵，即使是來自親妹妹青萍的憤恨質疑時，他始終以不以為然、嬉笑怒罵的昏庸形象出現。大殿里偌干人等，每天乘坐扁舟前來上朝，但似忠非忠，似逆非逆，讓人捉摸不定。子虞扶持年幼的沛良為王，幾十年為國征戰爭欲求收復境州，看似國之棟梁王國之股肱，然時時違背沛王之意且有謀反之心，靜心等候關鍵時機欲給沛良以當頭一擊以獲得順利上位機會；田戰朝野之上怒罵沛王“庸主”后被子虞召去帶死侍強攻境州共同謀反沛王，卻不料他才是沛王麾下真心將領；寵臣魯嚴看似唯唯諾諾對沛王忠心不二，卻與楊蒼早就勾搭設下陷害沛王與侮辱公主青萍之計；“影子”境州，從一意追隨身體至“影子”意識覺醒，至“影子”反撲，從全意服務子虞至追隨沛王至徹底黑化……沛國大殿之上，所有跟隨者的一呼百應中，究竟有幾多真心報國忠心者，爾虞我詐、彼此設防、各有心機，在此影片中，人性，已無從簡單揣測。

四、情與愛：似夢似真

影片中各個角色間的兄妹情、夫妻情、憫謝情，在面對江山與權謀的斗爭中，終是似夢似真、難辨真假。

（一）兄妹之情：葬于江山

沛良與青萍是親兄妹，兩人自小一起經歷過生活的艱難。青萍是沛良最為看重的人，因著她長公主的身份與來自兄長的寵愛，她可以對著沛王隨意抗議甚至抗婚，可以隨時立于朝堂與屏沛良風之后，可以坐在朝堂上與百官喝酒宴飲……無論以上種種，這份因于血緣的兄妹情，在面對政治權謀時，并不能永遠堅定地濃于血、痛于肉。為獲得與楊蒼集團的暫時平和，沛良決定將青萍嫁與楊蒼之子楊平作妾。就是這份決定徹底將青萍與沛良的兄妹情葬于了江山。雖然沛良令青萍嫁與楊平為妾只是權宜之計，但他無法將他的深謀遠慮如實一一告與青萍。江山與骨肉，權利與親情，究竟孰輕孰重?在江山與權謀面前，沛良謀劃一生辛苦一世，他將兄妹間這種天然的胞親之情作出了退讓。

（二）夫妻之情：泯于權謀

小艾是子虞的妻子，穿梭于子虞與“影子”兩位幾乎一模一樣的真假丈夫間，天平的輕重衡量會往哪邊平衡?毫無疑問，子虞未曾患病前與小艾是非常相配的，一個文才武學，一個溫柔貌美，琴瑟合鳴心意相通。但自敗于楊蒼后，子虞醉心于權謀，他居于斗室、隱藏自己，他要奪回境州報復楊蒼及世人，他要鏟除沛王代替，他從年輕時的有為青年一枚黑化為一個陰暗、冷酷、利用各種方式包括利用小艾來權謀天下的人……讓小艾失望與陌生。在對待小艾的態度里，子虞已不復是當年的子虞。他不需要愛情，他只需要小艾的聽從與配合。子虞愛過小艾，但他不相信任何人，不相信小艾，他甚至躲藏在墻后窺視小艾與“影子”的生活。他因自己的憔悴而自卑，他在要求小艾配合扮演與境州共同生活時用自己的不信任與自卑感一點點把小艾推向境州。正如子虞臨死前在大殿上所說，他一生忙著權謀，這種權謀徹底泯滅了子虞與小艾之間的愛情。

（三）憫謝之情：迷于江湖

單純無助、處于困境中境州的童年訴說讓小艾仿佛又看到從前的子虞。曾今，她與子虞一起琴瑟和諧、快意生活，但隨著子虞的變化與黑化，她一點一點感受不到曾經有過的夫妻情深。在子虞有計劃的安排里，她每天與境州在外并肩作戰、在內與境州內室相處，她開始同情憐憫境州的遭遇。面對日益陌生的子虞，她開始迷惑，她在子虞與境州間徘徊與游移，也一點點傾斜。作為“影子”，境州從8歲起便過著封閉苦悶孤獨、永遠作為替身被操縱被鞭打被斥責的日子，他看見小艾便如看見當世的美好，他感謝小艾包容他并送他荷包將他視為正常人。他，只盼回到故鄉見到母親，只盼所做事項能令小艾開心。兩個人，一個心存憐憫，一個身懷感恩，不知不覺開始生發情意。只是這原本就不夠平等的情意，在那亂世飄搖的年代中，在各方權謀彼此爭斗的圈子里，注定不得長久，注定是迷于江湖而失于爭斗。

五、結語

《影》情節反轉、反轉又反轉，扣人心弦、引人入勝、直擊人心。影片，通過中華傳統文化的三項元素：傳統文化黑白色彩、古典音樂與迷蹤太極，讓觀影者深深糾結于身與影、群與臣、情與愛三類情感之中。黑白色彩體現為傳統水墨山水，讓人猶疑靜水之下是否仍有涌流；古典音樂的琴瑟和合，令人深覺于無聲處如聽驚雷；迷蹤太極預意陰陽交匯，讓人深思這世間黑白對錯何處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