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技術的發展,為網絡文學的發展帶來了春天。根據中國互聯網信息中心的統計,截至2016年6月,我國網絡文學的用戶規模已達到3.08億,較去年底增加了1085萬,占全體網民的比例為43.3%,其中手機網絡文學用戶就有2.81億[1]。網絡文學發展的火熱程度由此可見一斑。網絡文學的快速發展給網絡作家帶來了巨大收益,如網絡作家唐家三少2014年的收入就達到了5000萬。然而,網絡文學的巨大利潤也讓其成了盜版者的天堂,使得版權人損失慘重,如騰訊閱文集團2016年因網絡文學盜版行為所遭受的直接損失就高達了20億元[2]。因此,網絡文學的版權保護已成為當前學界的一個熱點問題。
自上世紀九十年初,隨著數字技術和互聯網的快速發展,使得“網絡”與“文學”有了美麗的“邂逅”,由此產生了網絡文學。然而,我國網絡文學的源頭卻并不是在國內,而是由我國留學生在國外首次創辦的。1991年我國留學生王笑飛首次在海外創辦了我國歷史上第一個中文文學網站——“中文詩歌網”。同年4月,中國留美網絡作家少君在網絡上發表了《奮斗與平等》,它是目前我國所知的最早的一篇中文網絡小說。1993年3月,詩陽通過電郵網絡首次發表了詩歌作品,成為了我國第一位網絡詩人。1997年,我國最大的文學網絡“榕樹下”在上海成立,網易等知名公司為個人文學網站提供了免費空間和網絡基礎。但是,真正讓網絡文學在國內引起轟動并從此掀起網絡文學熱潮的卻是臺灣網絡作家蔡智恒1998年發表的網絡小說《第一次親密接觸》[3]。由此,我國網絡文學的發展進入了快車道。
關于網絡文學的內涵,有廣義和狹義兩種說法。從廣義上來說,網絡文學泛指以數字技術為手段、以互聯網為載體發表或傳播的小說、散文、詩歌、漫畫等文學作品,既包括首次在互聯網上發表的原創作品和傳統紙質刊物上發表的作品經過數字化加工后上傳到網絡的數字作品。從狹義上來說,網絡文學僅指前者,即首次在互聯網上發表的原創文學作品,以小說、詩歌為主。我們通常所說的網絡文學,是指狹義上的網絡文學作品,即首次在互聯網上發表的原創文學作品,而不包括傳統紙質作品的電子化形式。
相對于傳統文學,網絡文學常常具有“創作主體的大眾性”、“創作時間的即興性”、“創作內容的無限性”、“創作題材的多樣性”、“內容傳播的快捷性”、“語言表達的口語化”、“閱讀的有償性”等特征。
網絡文學版權一般指的是網絡文學的數字版權,是傳統版權的延伸,也是當下數字出版的重要內容和條件。因此,網絡文學版權的淵源就可以從傳統紙質圖書的版權說起,最早可以追溯到1709年英國的《安娜女王法》。
十七世紀末,英國資產階級革命的成功為英國工商業的發展創造了良好的條件,英國資產階級出版商開始發現,圖書印刷和銷售能夠給他們帶來巨大的經濟效益,為保持他們在圖書出版印刷業和圖書銷售市場的壟斷地位,防止他人隨意盜印他們的圖書,沖擊其經濟利益,英國資產階級出版商就利用其強大的經濟影響力迫使政府出臺保護他們專有的圖書出版印刷權。這就催生了世界第一部知識產權法案——《安娜女王法》。因此,英國的《安娜女王法》就是網絡文學版權保護的淵源和鼻祖。
版權的起源地是英國,在此版權被稱為“copyright”。從該英文單詞可以看出,它是“copy”和“right”兩個單詞組成的復合詞,故其意思不難理解,指的是作者及其授權的出版商對圖書所享有的“復印權”。1709年世界第一部版權法《安娜女王法》的英文名稱是“An Act for the Encouragement of Learning,by Vesting the Copies of Printed Books in the Authors or Purchasers of such Copies,during the Times therein mentioned”,譯成漢語是“為鼓勵知識創作而授予作者及其授權的出版商一定時期內享有復印圖書的權利之法案”,據此也可以看出,該法最初的目的是為了保護作者及其授權的出版商對圖書享有的專有“復印權”。因此,版權法最初的立法價值是為了保護版權人對“圖書復印”的專有權利,追求的是作者和出版商經濟利益的最大化,這也成了后來英美法系版權保護的普遍價值導向。
后來,受法國人權保護運動思潮的影響,法、德等大陸國家認為,“人權是所有權利的基礎,版權也不例外”,而人權的主要內容是基于對人尊重的“人格權”,因此版權的價值導向應從人格權保護出發,以人的“精神權利”為主,這也就成了后來大陸法系版權保護堅持的價值導向。
那么,版權保護應該堅持“經濟權利為導向”還是“精神權利為導向”呢?英美法系和大陸法系這兩種截然不同的版權保護價值導向,在長時間內發生了激勵的爭論和碰撞,最后在1886年9月9日的《保護文學和藝術作品伯爾尼公約》中得到了統一。該公約規定,作品版權的保護“既應包括經濟權利,也應包括精神權利”,“經濟權利除了復制權外還應包括翻譯權、公演權、廣播權、朗誦權、改編權、錄制權和電影權;精神權利包括作者的署名權和修改權。”自此版權保護的價值導向得到了統一。1992年我國加入《伯爾尼公約》后,也沿用了該條約精神。因此,我國的版權保護也包括經濟權利和精神權利。只不過,版權在我國又被稱為“著作權”,無論在法律文件還是在學術著作中這二者都是混用的,意思相同。
綜上,從上述版權發展歷程可以看出,我國網絡文學版權保護也應堅持“經濟權利和精神權利并重”的價值導向,二者舍一不可。
總所周知,網絡文學盜版猖獗的重要原因就是網絡侵權成本低和打擊力度不夠。因而,要保護好網絡文學版權,加大對侵權行為的懲處力度是關鍵。但是,當前對網絡文學侵權責任認定方面卻存在著兩種不同的標準:一是避風港原則,二是紅旗原則。
“避風港規則”最早出現在1998年美國的《數字千年版權法案》(DMCA法案)中,又被叫做“通知+移除”規則,指的是網絡服務提供商使用信息定位工具,包括目錄、索引、超文本鏈接、在線存儲網站,如果由于其鏈接、存儲的相關內容涉嫌侵權,在其能夠證明自己并無惡意,并且及時刪除侵權鏈接或者內容的情況下,網絡服務提供者不承擔賠償責任[4]。我國在立法中也對“避風港原則”予以了吸收,主要體現在《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第22和23條中。第22條規定,“網絡服務提供者在接到權利人的通知書后,根據本條例規定刪除權利人認為侵權的作品、表演、錄音錄像制品的,不承擔賠償責任”,第23條規定,“網絡服務提供者為服務對象提供搜索或者鏈接服務,在接到權利人的通知書后,根據本條例規定斷開與侵權的作品、表演、錄音錄像制品的鏈接的,不承擔賠償責任”。這兩個條款為網絡服務提供商提供了一個逃避責任處罰的“避風港”,導致網絡服務提供商在面對版權侵權問題時,往往會濫用此條款,可以“沒有接到通知”或“不知道”為借口推卸責任,不利于網絡文學作品的版權保護。
“紅旗原則”,指的是如果網絡侵權行為足夠明顯,使得網絡服務提供商明知或者應知侵權行為的存在,就像紅旗一樣插在山頭高高飄揚,網絡服務商不能推脫說完全看不到,則其應當主動履行刪除義務,否則就要承擔侵權責任。
“紅旗原則”最早也是出現在1998年的美國版權法修正案中,旨在彌補“避風港規則”的不足。在我國,該原則在《信息網絡傳播權保護條例》第23條中以“但書”條款形式作了明確規定,“網絡服務提供者為服務對象提供搜索或者鏈接服務,....但是,明知或者應知所鏈接的作品、表演、錄音錄像制品侵權的,應當承擔共同侵權責任。”因此,該原則在我國有著明確的法律依據。
在網絡文學版權侵權司法實踐中,我國已經有采用“紅旗原則”從嚴認定的例子,如2009年12 月的“盛大文學訴百度網絡文學侵權案”。在該案中:原告盛大文學認為,其擁有合法版權的超人氣網絡小說《斗破蒼穹》、《近身保鏢》、《凡人修仙傳》、《天王》、《卡徒》等被一些盜版網站惡意刊載。百度公司作為搜索引擎的代表,本應為廣大用戶提供正規合法的搜索服務,樹立行業典范,但卻長期公開地為這些盜版網站刊載侵權網絡作品提供檢索服務,對盛大文學合法利益造成了嚴重侵害,訴請賠償損失。被告百度公司辯稱,其與侵權行為沒有直接關系,侵權行為人是盜版公司,盛大文學并沒有舉證證明鏈接地址所包含的侵權內容,自己也沒有對鏈接進行審查的義務,故不應承擔賠償責任[4]。法院認為,百度公司的抗辯理由不成立,侵犯了原告《斗破蒼穹》、《凡人修仙傳》等作品的著作權。百度公司作為網絡服務提供者,明知這些作品的信息傳播權只屬于原告,以及盜版公司存在對這些作品的侵權鏈接,卻沒有及時刪除原告通知的侵權信息或斷開鏈接,構成了間接侵權;另外,百度通過WAP搜索對網頁進行技術轉碼,而非只是引導用戶到第三方網站瀏覽搜索內容,而是直接代替第三方網站向用戶提供內容,是復制和上載作品的行為,構成直接侵權。有鑒于此,2010年5月10日上海市盧灣區法院對該案件做出了一審判決,勒令百度停止一切侵權行為,賠償盛大文學經濟損失50萬元以及合理費用人民幣44500元。判決下達后,百度雖表示不服將提起上訴,但在 1個月后又主動撤銷了上訴請求,最終承認了侵權事實。從該案件的審理及判決過程中,就可以看出法院采用了“紅旗原則”予以從嚴認定,從而保護了盛大文學《斗破蒼穹》、《凡人修仙傳》等網絡文學作品的版權。
因此,在網絡文學盜版猖獗的大環境下,對侵權人采用“紅旗原則”來進行責任認定是非常必要的。只有這樣才能讓網絡文學平臺運營商主動加入到版權保護的大潮中來,保護好版權人的利益,推動網絡文學的健康發展。
參考文獻:
[1]韓士德.誰動了我的網絡文學版權[N].科技日報,2010-12-9:2-3.
[2]何玉玲.淺談網絡文學版權保護措施[J].出版廣角,2016(7):39.
[3]孫妍峰.我國網絡原創文學的版權問題研究[D].河北大學,2014:8,20-22.
[4]謝晉.“避風港規則”研究[D].湖南師范大學,2014: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