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凱麗
摘 要:自20世紀以來,生態問題日益突出,其根源往往歸咎于“支配自然”和“人類中心主義”的立場。而格倫德曼站在人類中心主義的立場對生態問題進行界定,以整體的方式分析生態問題的成因,認為生態危機的出現是由多重因素形成,而不能僅將其歸為“支配自然”思想的原因,并賦予“支配自然”積極意義,深化對“支配自然”思想的認識。格倫德曼在歷史唯物主義的框架下分析生態問題,以建立馬克思主義與生態學的聯系,尋求解決生態危機的途徑。格倫德曼堅持用馬克思主義理論分析生態問題,堅持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指導,尋求解決生態危機的有效途徑。
關鍵詞:格倫德曼;生態問題;支配自然;人類中心主義;歷史唯物主義
中圖分類號:A81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7)08-0031-02
格倫德曼在根據前人研究的基礎上,對生態問題概括為以下八個方面:污染(大氣污染、水污染);地下水資源的枯竭;有毒化學品的擴散;危險垃圾的擴散;侵蝕;荒漠化;酸化;新化學品。在此基礎上,格倫德曼進行進一步的延伸,將污染、資源(再生的和不可再生的)枯竭、人口增長作為最基本的生態問題。并且將人口問題解釋為兩種意義上的生態問題。第一,因為人口的增長導致資源的不斷開發,技術也不斷發展,隨之而來會導致污染或資源枯竭。第二,人口問題本身就是一種生態問題,因為人口的不斷增長會對人類自身造成危害。因此,第一種意義上,人口問題是導致生態問題的成因;第二種意義上,人口問題本身就是一種生態問題[1]105。
在對生態問題進行界定之后,格倫德曼又分析了生態問題的成因:人類行為的非意向性后果、技術(伴隨著嚴重的工業事故)、經濟增長、成本外在化、導致集體非理性的個人理性。格倫德曼認為生態問題并不是由單獨的原因形成。由此我們可以看出生態問題并不能憑借單一的因素進行解釋,從而也就不能簡單的解決。
格倫德曼通過對生態問題的界定以及對生態問題成因的分析,旨在揭示生態學與馬克思主義之間的聯系。格倫德曼準備對馬克思思想進行重構,認為馬克思主義理論蘊含著豐富的生態理論,馬克思的思想是能夠對當今生態問題的解決提供指導的。
一、對“人類中心主義”的辯護
隨著生態危機的加重,人們普遍認為生態危機的根源來自人類中心主義的自然觀,把解決生態危機的期望更多轉向了生態中心主義。格倫德曼反而站在人類中心主義的立場上,肯定馬克思主義與生態學的相關性,并且對馬克思的人類中心主義立場積極辯護。
格倫德曼認為在對待生態危機的根源上,生態中心主義者認為,這是由于“支配自然”所引起的,他們嚴厲指責人類基于自身的利益而對自然進行隨意的破壞,認為人類應該尊重自然規律,尋求一種自然主義世界觀。格倫德曼極力反對這種觀點,為人類中心主義進行辯護。他認為人類中心主義不僅不會帶來生態危機,反而為保護自然提供一種參考點。生態中心主義者賦予自然內在價值來保護自然。格倫德曼認為這種賦予自然內在價值的觀點恰恰體現了人類中心主義的觀點,是從人類的利益賦予自然的理由。而人類中心主義恰恰為保護自然提供了許多標準,這個標準可以是人類個體、社會及其后代等。另外格倫德曼認為,生態中心主義者在解決生態問題時采用了神秘主義的立場。因為生態中心主義者對生態問題的定義表面上是來自自然角度,實際上卻是來自于人類的行為和欲望。
格倫德曼為反對生態中心主義者認為自然處于一個平衡狀態的觀點,在此舉了一條河的例子:一條河流由于污染,導致河內的魚類死亡。生態中心主義者認為,這條河是“不平衡的”。但是這條河流中的藻類、細菌以及浮游生物等卻在其中生活著。格倫德曼運用這個例子說明,生態系統所謂的平衡,只不過還是基于人類的喜好。相比較河流中魚類和其他生物,人類更加喜歡魚類,因為魚類的死亡稱河流中的生態破壞,完全忽視了其他生物的存在[2]。在這里隱含的是人類中心主義的觀點,生態中心主義的觀點在此是無法解釋的,因為他們聲稱自然本身就是復雜的,但在此他們卻宣稱河流的系統是不平衡的。除非生態中心主義者采取宗教或者是神秘主義的立場,否則很難解釋,因為在解釋生態問題時往往關乎人類的利益與需求。
格倫德曼對馬克思的“人類中心主義”進行辯護,認為馬克思的“人類中心主義”立足于人類的整體利益,他指出分析和解決生態問題不應該放棄“人類尺度”,反而應該從人類的利益與需求出發實現對自然的“支配”,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指導尋求解決生態危機的途徑。
二、對“支配自然”的積極解讀
格倫德曼針對泰德·本頓的觀點:生態危機的根源是人類“支配自然”的思想,進行了激烈的爭論。格倫德曼認為“支配自然”的思想是在掌握自然規律的基礎上,對自然進行支配,不僅不能帶來生態危機,而且有利于實現人與自然的和諧。
格倫德曼認為“支配自然”的實現以尊重自然規律為前提。格倫德曼認為“支配”有兩種意思:一是征服、統治;二是精通、熟練掌握[3]。這樣的“支配”,是指在熟練掌握后進行控制。在此格倫德曼舉了一個小提琴家的例子來論證,一個小提琴家展現了他的音樂技巧,我們稱之為技藝精湛,他支配著他的樂器。在這個意義上,我們必須理解大自然的主宰。它并不是一個不計后果的表現形式,正如一個演奏者以同樣的方式演奏音錘,我們認為一個技藝精湛的演奏者控制著他的樂器(或者小提琴)。在此基礎上,格倫德曼指出,“支配自然”并不是隨意破壞自然,而是在掌握自然規律的基礎上對自然進行控制,同時人類不斷去適應服從于自然。
格倫德曼認為“支配自然”與人的利益與需求相聯系。格倫德曼在此舉了一個例子來證明自己的論證,“支配”只有與人的利益與需求相聯系時,才能稱得上“支配”。邁達斯國王擁有點石成金的能力,當他觸摸自己的女兒時,他的女兒變成了金子;當他饑餓觸摸面包時,面包變成了金子。這樣的能力并不能滿足他的需求,他很難控制他的居民,甚至他自己的私生活。自從他再也不能養活他自己,他的權力就逐漸衰退,反而損害了他的利益。很顯然在合理地支配概念中這是一個不可能的力量。同樣,一個社會如果沒有計算到對自然的改造所帶來的影響,那么就很難被稱作能夠完全支配自然,對自然的支配并不會帶來生態危機,也不會威脅人類的利益,在這種意義上“支配自然”的意義被顛覆了。在普遍意義上,生態危機被視為這種極端支配自然的結果,但是在這里格倫德曼將其看作是對支配的缺失。
格倫德曼認為“支配自然”與共產主義的實現相聯系。對馬克思來說,共產主義是一種事物的一種狀態,在其中人們有能力獲得自我的全部實現。所有自然進化的自然條件和社會條件都是他們共同意識控制的結果。格倫德曼認為“支配自然”與馬克思對共產主義的設想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支配自然”與人的全面發展以及全人類的利益密切相關。而生態問題的出現正是由于對自然支配的缺失造成的。馬克思所設想的真正的共產主義是人的全面發展以及能自由控制社會活動的社會,在這樣的社會中自由人合理地支配自然。因此,共產主義是對自然進行支配的頂點。
格倫德曼從三個方面對“支配自然”的理論進行辯護,賦予其積極意義,有利于澄清人們對“支配自然”理論的錯誤認識,深化其理論內涵,“支配自然”的理論不僅不會造成生態問題,而且對解決生態危機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三、對歷史唯物主義的重構
格倫德曼對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進行重構。格倫德曼認為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蘊含了豐富的生態思想,為解決當下生態危機提供了理論和方法論指導,對此格倫德曼對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進行重新闡釋。
格倫德曼認為“生產力和社會是同時進化的”。格倫德曼將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原理中的三個層面:經濟基礎、上層建筑和社會意識形態,分別看成是三個獨立自主的因素,這就意味著經濟、政治、文化三者相互聯系但是又各自發展。
格倫德曼將歷史唯物主義分為廣義的歷史唯物主義和狹義的歷史唯物主義。格倫德曼對“生產力增長”做出如下解釋:“一是加強對自然的控制,二是通過不斷減少負擔,并不斷獲得物質財富。”[4]4第一層含義是,通過生產力的增長,人類加強了對周圍世界的控制,增強了對自然的支配能力,人類能按照自己的愿望建設世界,是哲學意義上的,稱為廣義的歷史唯物主義。第二層含義是,經濟效率是衡量的指標,實在經濟意義上的,稱為狹義的歷史唯物主義。而人們也常常將馬克思的生產力發展解釋為第二層含義。對此格倫德曼對處于關鍵地位的生產力存在誤解,他認為,一方面,“私有財產制度沒有束縛生產力的發展;另一方面,國家計劃制度也沒有在廣義生產力(控制自然)和狹義生產力(經濟生產)意義上解放生產力并推動它發展。”[4]223
格倫德曼認為,馬克思關于勞動過程的思想完全符合廣義的歷史唯物主義。馬克思并沒有忽視自然規律而去追求物質的發展。相反在馬克思的理論中,我們可以發現,馬克思通過“新陳代謝”來描述人與自然的交互,人類依賴于自然生存,并因此發明技術作為中介,對自然進行改造以適應人類生存。在此我們可以看出馬克思追求的是經濟、技術、生態的三重發展,這同時也是格倫德曼對馬克思思想的重新闡釋。
格倫德曼對馬克思思想中的生產力思想進行重新闡釋,從更廣泛的意義對歷史唯物主義進行解釋,堅持在馬克思歷史唯物主義的框架下分析和解決生態問題,對分析和解決當今生態問題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四、對格倫德曼生態思想的評析
首先,格倫德曼對生態問題的界定及其成因的探析,使我們清楚地明確了生態問題的界定。格倫德曼對生態問題的界定以及對生態危機成因的探析,是為了強調生態問題的產生是由多種因素造成的,解決生態危機應該立足于整體性,采用多樣性的解決方法對待生態問題。同時,格倫德曼對生態問題的界定以及對生態問題的探析,其最終目的是為了證明馬克思與生態學之間的密切相關,馬克思主義理論中蘊含著豐富的生態學思想,發展和豐富了馬克思主義理論,為馬克思主義理論注入了新的活力。
其次,格倫德曼對馬克思人類中心主義的辯護,捍衛了“人類中心主義”的立場。格倫德曼通過對生態中心主義與人類中心主義的爭論,對馬克思的人類中心主義進行辯護,確立了評判生態問題的“人類尺度”。自20世紀90年代以前,生態中心主義的自然觀點蓬勃發展,人們普遍認為生態問題來自于馬克思“支配自然”的觀點,來自于人類對自然無限度的索取與支配。生態中心主義者認為,人類應該順應自然,反對人類中心主義的觀點。而格倫德曼與泰德·本頓展開激烈的辯論,指出人類中心主義為保護自然提供了一個參考點,只有站在“人類尺度”上才能處理生態問題。格倫德曼賦予馬克思“支配自然”的積極意義,認為馬克思采用“人類中心主義”的立場對待和解決生態問題,明確了馬克思主義理論蘊含著豐富的生態意蘊,并指出馬克思主義理論對解決當今生態問題仍然具有指導意義。
最后,格倫德曼主張在歷史唯物主義的框架下解決生態問題。格倫德曼通過運用生態學維度對馬克思的歷史唯物主義進行重構,對人們存在的誤解進行分析,將歷史唯物主義分為廣義的歷史唯物主義和狹義的歷史唯物主義,真正的歷史唯物主義不是經濟意義上的追求經濟效益的狹義的歷史唯物主義,而是哲學意義上追求人與自然和諧的廣義的歷史唯物主義。格倫德曼對歷史唯物主義的基本內涵重新解釋,融入了生態學的意蘊,還原了馬克思的原本意義,進一步發展了馬克思主義思想,拓寬了馬克思主義的生態維度。
但是格倫德曼的生態學馬克思主義理論也存在缺陷。格倫德曼探討生態問題成因的多樣性,弱化了對資本主義制度的批判。其次,其“支配自然”的理論有些過于樂觀,特別是針對技術的發展對人類“支配自然”起著關鍵的作用,過分高估了技術的作用。最后,格倫德曼的生態學馬克思主義理論中涉及生態社會主義建設方面的理論不具體,過于籠統寬泛。
總之,格倫德曼的生態學馬克思主義理論通過對馬克思“人類中心主義”的辯護、對“支配自然”的積極解讀及對歷史唯物主義的重構,明確了馬克思主義理論與生態學之間的相互關系,指明生態問題的解決需要馬克思主義理論的指導,對我國生態文明建設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現實意義。
參考文獻:
[1]Reiner Grundman.The Ecological Challenge to Marxism[J].New Left Review,1991(187).
[2]瑞尼爾·格倫德曼.馬克思主義面臨的生態挑戰[J].劉魁,張蘇強,譯.南京林業大學學報,2015(2).
[3]倪瑞華.“支配自然”還是“適應自然”——格倫德曼和本頓圍繞馬克思的“支配自然”思想之爭[J].思想戰線,2010(2).
[4]Reiner Grundman.Marxism and Ecology[M].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