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瞻
金黃色的陽光穿過藍色厚重窗簾的縫隙,打在課桌上,像暴雨一樣仿佛噼啪有聲,頭頂老舊的電扇顫巍巍地轉(zhuǎn)著,呻吟著,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掉下來。是自習(xí)課,所有的同學(xué)都在刷著做不完的題,教室里充斥著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這聲音就像這枯燥難熬的日子一樣,沒完沒了,令人厭煩。我不知道這樣只有刷題的生活什么時候才能結(jié)束。又或許下一個夏天就是盡頭,但那個時候我又在哪里呢?
夏日的午后總是令人昏昏欲睡,今天也不例外。我感覺到汗水順著發(fā)絲滴了下來,淌入領(lǐng)口,卻也不愿費勁去擦,任由它劃過皮膚。支起左臂,撐住沉重的腦袋,隨手攤開一本作業(yè),目光飄散,像虛空中漂浮的花。面對成山的作業(yè),無盡頭的題目,我卻不能像庖丁一樣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志,接二連三頻繁的考試似乎已經(jīng)把我逼進了一條繞不出的胡同。
突然瞥見前桌的女生坐的端端正正,寬松肥大的校服隱約勾勒出腰背若有若無的曲線,十分好看,半懸空的手翩飛著,這吸引了我的主意,我提起精神,立直上半身,想要看得更清楚,她的雙手落在桌面上,指尖輕晃,比指腹略長的指甲叩擊木質(zhì)桌面,發(fā)出好聽的“噠噠”聲,十根手指交替著舞蹈,像一場音樂會。她在彈琴!我看出來了。曾經(jīng)我也學(xué)琴,家里的那臺笨重的鋼琴從我五歲起就陪伴著我,但隨著學(xué)業(yè)的日漸繁重,我?guī)缀醪辉趺从|碰那些黑白鍵了。前幾年表妹想學(xué)琴,就把鋼琴搬走了。搬走后的房間空蕩蕩的,我的心亦是。
我突然好想念我的大家伙,想念它黑色烤漆的光滑琴蓋,想念它黑琴白鍵按下時的悅耳琴聲,就連我背了很久也背不下來的琴譜,我也帶著深深的懷念。
我不自覺地把手放在桌面上,像前桌的女生那樣彈琴。
陽光點燃了空氣中的每一粒粉塵。我癡迷的看著桌面,陽光穿過指縫,將手影拉得長長的,它們輕快地跳動著,跳著無名的舞。我想,前桌的她嘴角一定勾著微不可見的笑容,像堆在枝椏上的初雪溫柔落地,眼里必定閃著不可名狀的光,燦若繁星。清脆的“噠噠”聲像凝固的時間,流得那么慢,圍繞在我們身邊盤旋,將我們與外界隔離開來,只聽見耳畔悠揚的樂聲。
突然,樂聲停止了,只剩我一人獨奏,我抬起頭,疑惑看向前桌女孩,發(fā)覺她已經(jīng)從容提筆,伏案做題,仿佛并沒有演奏那場震撼人心的聽覺盛宴。我心里有些不舍,不舍這份天賜偷閑。但我,還是不由自主的跟隨她手中來回演算的筆離開劇場回到教室,回到屬于我的沙場,這里彌漫著青春澎湃的激情,滿地是待吾輩拿下的貌似強大的題目。于是,彈完最后的安可,我用食指中指代做小人,對著想象中的觀眾輕輕地鞠躬謝幕。抽出筆,就像戰(zhàn)士利劍出鞘,策馬沖向成群的題,目光如炬,篳路藍縷,披荊斬棘,所向披靡。
海明威說,這個世界是美好的,值得我們?yōu)橹畩^斗。是的,在這個明媚的午后,我感受到了我心里那簇迎著烈日而生的花,它比美酒還要芬芳,滾燙的馨香淹沒了我的胸膛。
陽光在上空,在每個人的頭頂上盛開。夢還遠,路還長,我們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