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教老師唱的《苔》究竟在傳遞什么

春節期間，整個朋友圈都被清代文人袁枚的小詩刷屏，這就是貴州支教老師在央視節目里所唱的《苔》：“白日不到處，青春恰自來。苔花如米小，也學牡丹開。”

有人說這詩沉寂了三百年，這是不了解傳統教育的緣故。有觀眾說，這才是兒童教育該有的樣子。其實，以前這首詩經常選入幼童啟蒙讀本。

可以想見，現代兒童的啟蒙教育走了多么大的彎路。

我們不禁想知道，究竟是石門坎山區可愛的孩子、還是梁俊老師的支教精神感動了大家？也許，他們都足以打動人，特別能打動那些柔軟而感傷的人，但未必能打動鐵石心腸的人。

所以，當我看到周圍一些“酒肉朋友”也紛紛轉發時，我不得不認真對待這首詩所傳遞的意義，分析它隱含的文化基因。

我猜測，這詩之所以屢屢被選入傳統兒童讀本，不僅在于它淺顯易懂,更在于，它傳遞著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的兩個重要基因：

其一，《周易》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袁枚的《苔》和山區孩子的歌唱都傳遞著中華民族自強不息的精神，即使在石門坎這樣的少數民族地區，這樣的精神也是對的，它讓很多觀眾想起自己小時候。

其二，為什么是“也學牡丹開”，而不是“梅花開”或“桃花開”呢？這需要了解，在中國文化里“牡丹”意謂什么。

所謂“花中之王，國色天香”“牡丹為君，芍藥為臣”。自唐代以來，牡丹都是花中的君王。在傳統文化里，即便卑微如米一樣小的生命，也要像王者一樣盛開。如孟子所言：王者之民，浩浩如也。亦如《詩經》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王者，正也，匡也，往也，民之所向往也。”王道樂土、“尊王大一統”的思想出自《春秋》。這首20字的小詩《苔》，即蘊含著《易》與《春秋》的核心思想。此，正是傳統中國王道教化、禮樂文明之魅力所在。

可悲的是，一百多年前，中國主流知識分子拋棄了這樣的詩教傳統、及其背后的樂教傳統。以至2018年的春天，一位平凡的支教老師給所有的教育工作者上了一堂“新鮮”的音樂課。

在這樣的背景下，中國傳統雅樂在西方音樂面前，儼然成了“如米小”一樣的苔花，至今仍是“妾身未分明”。據臺灣學者薛仁明介紹，在上世紀90年代的臺北，如果一位姑娘抱一把古琴或古箏走上街頭，其震撼程度超過了裸奔。今天的中國，已有三千萬琴童，是鋼琴的琴。

一百多年來，至少在音樂這一場看不見硝煙的文化大戰中，我們早已經輸得沒了底褲。

然而，“世界音樂的正傳在中國”，早在一百年前，即有先賢指出（參見本期正歷史欄目《為什么大劇院只有一千多座位》）。今天，本刊重啟這一話題，可能受到一些讀者的質疑，但沒關系，可以先了解，再批評。

曾有人問，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標志是什么？不同的人會有不同的答案，有人會說全民小康、國產航母、GDP世界排名……諸如此類。其實，這只是物質文明。一個擁有《易》與《春秋》的民族，格局應該更宏大。

若了解中華雅樂，那么，應該有這樣一項標志：中華雅樂的復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