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政 溫文輝 胡望舒
深圳依靠高新技術企業立市,截至2016年底,深圳擁有國家認定的高新技術企業8037家,本次調查即以這8037家企業為對象。從2012年開始試點到2016年全面推開,營業稅改征增值稅(以下簡稱“營改增”)減輕了企業稅負,調動了各方積極性,促進了科技型高端服務業的發展升級。然而,在“營改增”試點改革中,深圳一些科技型企業反映減稅降負獲得感不強,難以享受到政策實惠。我們通過廣泛調取政府部門關于高新技術企業相關數據,發放線上線下調查問卷,組織高新技術企業座談會,獲取第一手數據和企業反饋的真實意見,全面了解“營改增”對深圳高新技術產業稅負變化的影響以及深入剖析產生這些影響背后的原因。
1.全行業稅負變化
考察“營改增”稅改效應,通常從稅收額變化和稅負率變化兩個角度進行分析,按照這一思路,本文也將從稅收額變化和稅負率變化角度展開分析。
(1)稅收額變化角度
基于相關政府部門提供的統計數據,對8037戶高新技術企業數據進行篩選,經過分類、統計、測算得出如表1所示高新技術產業全行業稅收額變化情況表。
如表1所示,從減稅效應看,568戶樣本企業2012年減稅27.57億元,之后減稅規模逐年增大,2016年1691戶樣本企業減稅112.37億元,增
長3.08倍。相比其他年份,2016年減稅效果最為顯著,同比2015年,減稅樣本企業增加410戶,增幅為32%,而減稅規模增加67.87億元,增幅達152.53%。從增稅效應看,2013年同比2012年增稅規模最大,增加1.41億元,戶均增稅47.84萬元;2016年增稅規模最大1.84億元,同比2015年增加8427萬元,高于其他年份(2013年除外)。這說明“營改增”全面推開后有效減輕大部分企業稅負的同時,也使得部分企業稅負有所增加。

表1“營改增”對深圳高新技術產業稅收額影響情況(2012-2016年)

圖1“營改增”對深圳高新技術產業稅收額變化影響
從總效應看,如表1和圖1所示,2012年至2016年,樣本企業從617戶增至2320戶,凈減稅規模從2012年27.39億元增至2016年110.53億元,凈減稅規模增加83.14億元,增長3.04倍。尤其是2016年減稅效果非常顯著,同比2015年,2016年凈減稅規模增加67.03億元,增長1.54倍。可見,“營改增”試點改革中,深圳高新技術產業直接減稅效果明顯,整個高新技術產業稅改紅利得到釋放。
(2)稅負率變化的角度
通過對8037家企業進行無效數據篩選,最終得到有效樣本企業2446戶。以2012年企業綜合稅負率(營業稅/營業收入+增值稅/營業收入)為基期,分別測算2013-2016年企業稅負率變動情況,具體分析結果見表2和圖2。

表2 2013-2016年深圳高新技術企業“營改增”稅負率變化情況表單位:戶

圖2 2013-2016年深圳高新技術企業“營改增”稅負率變化情況(單位:戶)
如表2和圖2所示,從2013年到2016年,稅負率增長在1%以下和1%-3%之間的企業戶數呈遞減趨勢,分別從2013年467戶和903戶企業,減少到2016年453戶和715戶,同時,稅負率增長超過3%的企業戶數從774戶增加到934戶;而減負企業從302戶增加到344戶。從整體看,稅負率增加的樣本企業總數雖在減少,但其占樣本企業總數比重在86%-88%之間,高于稅負率降低的企業占比,這表明從企業實際稅負率角度看,“營改增”試點改革導致深圳部分高新技術企業實際稅負率不降反增。
2.不同行業稅負變化
(1)稅收額變化的角度
近年來,深圳市高新技術產業形成了以電子信息技術為主導行業,以先進制造與自動化、高技術改造傳統產業、新能源及節能技術、新材料技術、高技術服務業等七個為相對優勢的高新技術產業規模群。通過整理“三部門”提供的數據,得到如表3所示的不同行業高新技術企業“營改增”過程中稅收額的變化情況。
如表3所示,以電子信息技術行業為例,2012年394戶樣本企業實現凈減稅170,796萬元,2013年147,958萬元,2014年149,503萬元,2015年268,965萬元, 2016年786,219萬元,其中2016年減稅效應最為顯著,同比2015年,2016年減稅額增加517,254萬元,增幅為192.31%,企業戶數增加276戶,增幅為24.04%,減稅額增幅遠大于企業戶數增幅。
與電子信息技術行業“營改增”稅收額變化趨勢相同,其他八大相對優勢高新技術行業也呈現出類似的變化規律。從總效應看,有效樣本企業戶數逐年增加,凈減稅規模除個別年份出現遞減外,其余年份逐年遞增,其中2016年八個行業減稅效果較其他年份更為明顯。從減稅效應看,八個行業減稅企業戶數呈逐年增加趨勢,減稅規模逐年增加,2016年減稅效果最為明顯。相比減稅效應,八大行業的增稅效應呈無規律性變化,不同行業增稅效應規律各不相同,以高新技術服務業為例,2013年增稅5178萬元,2014年增稅3855萬元,2015年增稅2715萬元,2016年增稅6032萬元,呈“S”型變化,如圖3所示。

圖3 深圳高新技術服務行業“營改增”增稅企業戶數及規模(2012-2016年)

表3“營改增”對深圳高新技術不同行業稅收額影響(2012-2016年)
(2)稅負率變化角度
進一步對數據進行篩選,得到有效樣本企業2446戶,并按照上文對深圳高新技術產業分類,得到表4和圖4。

表4 2013—2016年深圳高新技術各行業稅負率變化情況單位:戶

圖4 深圳高新技術各行業“營改增”稅負率變動情況(2013-2016年)
如表4和圖4所示,2013-2016年,2,394戶樣本企業中平均85%以上的企業稅負率增加,平均15%以下的企業稅負率減少。其中,高技術改造傳統產業、航天航空技術、生物與新醫藥技術、先進制造與自動化和新材料技術行業的稅負率平均增幅均達到了2%以上,稅負率增加趨勢明顯。
1.線上問卷調查結果分析
線上問卷調查統計顯示,48.7%的企業反映稅負有所增加。在稅負增加的企業中,35.1%的企業認為銷項稅率過高,認為進項抵扣不足的企業占比為62.2%,18.9%的企業認為“營改增”使得企業征稅基數(范圍)擴大,54.1%的企業認為不可抵扣的成本費用占總成本費用比重過大。
對于“營改增”試點改革,許多企業認為面臨的最大挑戰主要來自于“營改增”后企業的稅負變化、財務處理程序變化、成本費用變化等。從企業問卷調查情況來看,32.7%的企業認為缺乏增值稅相關法規知識和實物操作經驗;43.6%的企業認為納稅遵從難度大、成本費用增加;32.7%的企業認為與客戶(或供應商)溝通存在困難。
2.線下問卷調查結果分析
在線下問卷調查中,“營改增”試點企業中86.5%的企業繳納營業稅稅率低于5%,而“營改增”后,24.72%的企業繳納增值稅稅率為6%,10.11%的企業繳納增值稅稅率為11%,30.34%的企業繳納增值稅稅率為17%。從整體來看,“營改增”后高新技術企業納稅稅率較“營改增”前呈上升趨勢。
同時,從線下問卷調查反饋的結果來看,58.43%的企業認為“營改增”后稅負并無較大變化,17.98%的企業認為銷項稅率過高,22.47%的企業認為進項抵扣不足,12.36%的企業認為征稅基數(范圍)擴大,10.11%的企業認為不可抵扣的成本費用占總成本費用比重較大,而這一部分成本主要以科研人員的工資成本為主。
通過調查我們發現,“營改增”對深圳高新技術產業直接減稅效果明顯,對促進產業結構調整、推動經濟發展方式轉變、激發創新創業活力等產生了積極影響。
營改增試點改革使得增值稅抵扣機制得到延伸,不僅高新技術產業內部抵扣鏈條得以貫通,而且第二、三產業之間的鏈條也被打通,完整的增值稅抵扣鏈條使得重復征稅問題得以解決。重復征稅問題的消除,一方面有效降低了高新技術企業的經營成本,優化企業的經營模式,擴大企業的市場競爭力,使企業充分享受到營改增減稅降負的紅利;另一方面也使得第二產業從中受益,增值稅完整的抵扣鏈條架構起第二、三產業之間的橋梁,加速了制造業的發展。投入產出模型測算結果顯示,2017年一季度,營改增拉動第二產業增長0.34%,拉動第三產業增長0.5%。以財付通支付科技有限公司為例,營改增之后,該公司從運行機制、內控控制、發票管理、合同關系等方面對企業進行全方位、全層級、全流程的管理優化和改革,以實現增值稅進項稅額的充分抵扣。2016年全年該公司繳納增值稅4.46億元,其中營改增應納稅額4.45億元,營改增部分如繳納營業稅的應納稅額為5.22億元,減稅0.77億元。
營改增前,一些集團企業為了減輕稅負,將內部分工與協作環節疊加,企業服務內部化,造成機構龐大,經營成本增加。營改增后,企業可以將技術密集型的內部服務轉化為外部服務,或者將勞動密集型的內部服務外包,然后獲得增值稅進項發票,這樣不僅降低產業分工的成本,而且延長了產業鏈條,更促進了制造業和服務業的發展。
以華為技術有限公司為例,營改增前,該企業在獲取財經信息、審計咨詢、法務鑒證等服務上需繳納營業稅,營改增后企業可以外購這類服務并要求服務商開具增值稅專用發票進行抵扣,這樣既減輕企業稅收負擔,也促進企業分工細化。營改增全面推行一年來,該公司繳納改征增值稅1.7億元,僅2017年一季度企業營業收入同比上升1%,而營業稅金及附加同比下降14.5%。
營改增后,原來按5%稅率繳納營業稅的部分小規模納稅人改為按3%的征收率繳納增值稅,且價內稅改為價外稅,隨增值稅附征的城市維護建設稅和教育費附加也一并減少,企業稅負明顯下降。營改增對勞動力要素整合效應明顯,特別是對小微企業的減稅,激發大眾創業、萬眾創新的熱情。營改增全面推開一年來,深圳市營改增小規模納稅人申報改征增值稅,減稅達21.3億元,減稅幅度34%。據納稅人登記數據顯示,深圳市近年每月平均增加4-5萬戶納稅人,營改增行業納稅人增長速度均快于全市納稅人平均增長速度。
營改增試點激發了企業加快技術改造、更新升級設備和增加固定資產投資的積極性,對全市高新技術產業發展形成有力支持。2016年全市高新技術產業增加值6560.02億元,增長12.2%,高出總體經濟增幅3.2個百分點;2017年1-6月,深圳高新技術產業全行業產值累計9125.27億元,同比增長11.38%。以文化創意產業為例,營改增全面推行一年來,以設計服務、商標著作權轉讓、會展等為主的1562戶文化創意企業,減稅效應明顯,累計減稅12億元,2017年一季度實現銷售收入839億元,同比增長18.6%,增幅較2016年高出10.8個百分點。
也有一部分高新技術企業反映在“營改增”試點改革中其減稅降費的獲得感不強,一些企業反映其實際稅負不降反增。經過調查,我們發現減稅理論測算與企業實際感受的關注點存在差異。按照國家有關口徑,在分析“營改增”效果時,關注的是按同樣經營情況下繳納增值稅額和繳納營業稅額的差值計算(以下簡稱“理論測算值”)。而企業關注的是同樣收入水平下實繳增值稅和實繳營業稅的比例(以下簡稱“實際稅負率”),在本次調研中我們按(實繳增值稅+實繳營業稅)/營業收入計算。
許多情況下存在理論測算值為負數(即實現了減稅),而企業實際稅負率比營改增前上升的情況。從理論測算值上看,2016年存在減稅效應的企業樣本數占總有效樣本數的73%。而從稅負率變化看,稅負率減少的企業雖然逐年增多,但2016年比2012年顯著增加(增長超過1個百分點)的企業占樣本企業總數比重為67%。二者間存在矛盾。
“營改增”的雙重效應。從理論上講,“營改增”政策會產生兩種效應:一種是“進項抵扣的減稅效應”,即試點企業改繳增值稅進行進項抵扣帶來的減稅效應;另一種是“稅率變動的增(減)稅效應”,即試點企業“營改增”前后適用稅率水平變化帶來的稅負變化效應。總而言之,“營改增”對試點企業稅負水平的影響最終取決于上述兩種效應疊加產生的凈效應,具體表現為以下四種情況(見圖5)。

圖5“營改增”影響高新技術企業稅負的效應分析①潘文軒:《“營改增”試點中部分企業稅負“不減反增”現象釋疑》,《廣東商學院學報》2013年第1期。
結果Ⅰ:當試點企業因稅率提高帶來的增稅效應超過進項抵扣帶來的減稅效應時,“營改增”使企業稅負增加。
結果Ⅱ:當試點企業因進項抵扣帶來的減稅效應超過稅率提高帶來的增稅效應時,“營改增”使企業稅負減輕。
結果Ⅲ:當試點企業“營改增”前后適用稅率一致時,因進項抵扣帶來的減稅效應,使得企業稅負下降。
結果Ⅳ:當試點企業“營改增”后適用稅率降低帶來減稅效應,再因進項抵扣帶來減稅效應,使得企業稅負減輕。
“營改增”引致企業稅負變化的可能因素。為清晰展示“營改增”政策的雙重效應,本文將引入數理模型②潘文軒:《增值稅擴圍改革有助于減輕服務業稅負嗎?——基于投入產出表的分析》,《上海經濟研究》2012年第4期。對上述兩種效應進行因素分解,力求識別出引致試點企業稅負增加的可能因素。
現假設“營改增”試點企業k營業收入為Rk,稅改前繳納營業稅適用稅率繳納營業稅額稅改后該企業繳納增值稅適用稅率tk,繳納銷項稅額tkRk。令Gik表示該企業外購第i種商品(包括貨物和勞務)的價值,該商品可用于進項抵扣,其中該種商品適用的增值稅稅率為ti ,則企業k的增值稅進項稅額為ΣitiGik。由此,企業k“營改增”后的稅改效應可表示為:

第一部分是“稅率變動的增(減)稅效應”。如果企業k改征增值稅后適用增值稅稅率為17%、11%或6%,tk顯然高于即使為企業k制定一個相對較低的增值稅稅率檔次,但只要該稅率水平不低于原先營業稅稅率,就會有這說明“營改增”試點改革提高了試點企業的稅負水平,稱之為“稅率提高的增稅效應”。改征增值稅后適用的新稅率越高,對于試點企業而言,其帶來的增稅效應越大。
第二部分是“進項抵扣的減稅效應”。為便于分析,引入進項平均稅率再用Gk表示企業k所有外購商品的總價值,有-∑iti其中,∑iGik/Gk表示外購商品價值中可實現進項稅抵扣的比重,而 Gk/Rk表示外購商品價值占營業收入的比重。假設某企業k的年產值等于年營業收入,企業k的中間投入比率可表示為Gk/Rk。可見,“進項抵扣的減稅效應”主要取決于兩個因素:一是企業外購商品納入增值稅征收范圍的比重;二是行業的中間投入比率。前一個因素是短期性因素,在增值稅抵扣鏈條不完整的情況下,∑iGik/Gk必然小于1,造成進項抵扣不充分,并且進項抵扣越不充分,即外購商品中進項抵扣比重越小,企業稅負增加越重。但從長期看,當服務行業進項抵扣實現全行業覆蓋時,此時 ∑iGik/Gk=1,減稅效應主要由行業中間投入比率這一因素決定。行業中間投入比率越高,減稅效應也越明顯;反之,企業稅負增加也越顯著。
結合前文調研結果和數理模型分析,對“營改增”后部分高新技術企業稅負不降反增的原因分析,本文將從以下三個方面展開:稅收政策變動、納稅企業自身因素、其他系統性因素。
稅率變動的影響。以高新技術建筑行業企業為例,“營改增”試點前,該行業企業按3%稅率繳納營業稅,而“營改增”后,該行業企業需按11%稅率繳納增值稅,雖然可以進項稅額抵扣,但作為服務型高新技術企業,其中人力成本占比高卻又不在進項抵扣范圍,因而,企業適用稅率從3%增長到11%,直接導致了高新技術建筑行業企業稅負不降反增。同時,從問卷調查結果的分析來看,不少企業反映銷項稅率過高直接導致了這些企業稅負的升高。
可抵扣成本的影響。以深圳市長亮科技股份公司(以下簡稱“長亮科技”)為例,該企業人力成本占比高達70%,而這部分費用并不在進項抵扣的范圍,相比之前繳納營業稅,進項抵扣帶來的減稅效應不足以抵消銷項稅率提高帶來的增稅效應,最終使得其稅負明顯提高。據長亮科技財務部門統計,除去其他影響因素,相比同期繳納的營業稅額,該公司2017年多繳增值稅3000萬元。同樣,對于絕大多數研發型或技術服務型高新技術企業而言,研發人員費用或技術服務人工成本在企業成本支出中占比普遍較高,而人力成本并不享受進項抵扣,從而導致企業稅負的增加。
產業鏈上企業間博弈能力差異引致稅負變化不一。企業間博弈過程中,博弈能力差的企業往往處于弱勢地位,博弈能力強的企業通過壓低進價(或者提高售價)的方式將稅負轉嫁給上游企業(或者下游企業),進而“侵占”“營改增”紅利。比如某醫學科技發展(深圳)有限公司對公立醫院銷售醫療設備,“營改增”后因進項抵扣不足,其稅負增加明顯。由于該公司提供的醫療設備供應渠道單一,具有一定的壟斷性質,該公司通過抬高售價將稅負轉嫁給公立醫院,進而減輕自身稅負。再比如長亮科技其主營業務是提供信息技術和軟件技術服務,客戶主要是銀行,在“營改增”試點改革中,該公司本可享受到的優惠稅率卻未能實現。在與銀行的合作中,長亮科技處于弱勢地位,沒有價格話語權。為滿足下游企業對增值稅進項抵扣的需求,從而被迫要求開具增值稅發票,進而引起企業稅負增加。
行業中間投入比率不一,導致企業稅負變化不等。根據《中國2012年投入產出表》相關數據,計算各服務業行業中間投入比率,整個服務業中間投入比率為54.15%,但該比率在不同行業部門間的差異較大(具體見表5)。

表5 各服務業行業部門的中間投入產出比率(2012年)
根據表5和前文理論分析,企業中間投入比率越高,“營改增”試點改革中,企業可抵扣的進項稅額也將越多,如交通運輸業、倉儲業等行業由于購進運輸設備和興建廠房等,中間投入費用占總產出比重較大,而這部分成本支出在進項稅額可享受抵扣,這些行業將顯著受益進項抵扣的減稅效應,而房地產業、教育、金融業等行業由于中間投入比率較低,“營改增”試點改革中,從新增進項抵扣中獲得的減稅收益可能并不十分明顯。由于中間投入比率的差異,直接導致各企業在“營改增”試點中稅負變化的差別,而這一稅負變化差別在高新技術企業中也普遍存在。
征稅基數(范圍)擴大。從稅務征管角度看,營業稅并不具備完整的征稅鏈條,企業間逃稅、避稅可能性大。如果稅改前某企業繳納營業稅并不規范,其營業收入中可能有一部分收入沒有繳納營業稅,但隨著“營改增”試點改革,增值稅征收鏈條清晰透明,使得企業營業收入更加透明化,原先“不需”繳納營業稅的那部分收入現在都需繳納增值稅,這使得一些企業征稅基數(范圍)相比之前擴大了許多,導致企業稅負不降反增。
納稅遵從難度大,納稅成本增加。調研發現,“營改增”試點企業的財務人員對增值稅征收程序、稅務做賬并不熟悉,因此員工在成本核算和稅款計征等方面需要進行業務培訓,以適應稅制改革帶來的賬務變化。一方面,企業需要升級改造原有業務系統,修改稅務流程與相關管理制度,以適應稅制改革后的財稅工作,顯然這將增加一定的成本;另一方面,企業財務人員需要一個適應新稅制的過程,特別是賬務處理方面,要熟練使用新系統、新的做賬流程,這需要對相關財務人員進行系統的培訓,提升其處理新稅制業務的能力,這些都會加大納稅遵從成本,而這些成本的投入間接增加了企業的整體稅負。
除上述影響因素外,系統性因素也是“營改增”試點改革中企業稅負變化的重要因素,比如:增加值的影響,隨著科學技術的進步,企業的生產效率得到極大提升,等量的生產資料投入因為技術革新,產出會成倍甚至數十倍的增長,即企業的增加值會顯著的提升,而針對企業增加值進行征稅,隨著增加值的提升,其稅負顯然會增加。同理,當企業的利潤率相比之前有顯著提升時,同樣的營業收入水平下,利潤率高的企業其稅負也會相應的增加。
優化增值稅稅率結構,實現稅收中性。根據“營改增”試點實施辦法,高新技術產業分別按17%、11%和6%稅率進行納稅,從理論上來說,按照產品和服務性質不同實行差別稅率征稅,有利于實現行業公平與效率,提高企業的積極性。但從增值稅抵扣鏈角度看,增值稅征稅額取決于銷售給最終消費者最后一環節的稅率,而前端稅率的提高與降低,只會形成稅負轉嫁,并不會造成總體稅額的增加或減少。實施多檔稅率,尤其是對某些行業實行低稅率或零稅率(免稅),容易造成一般納稅人“有增不繳”、“無增需繳”或者“高征低扣”的情況,從而導致高新技術企業上環節應承擔的稅負卻向本環節轉移,企業稅負增加,使增值稅的中性原則和公平原則受損,資源得不到優化配置,也不利于企業間稅負公平和行業的發展。
從歐盟國家實施增值稅的經驗來看,簡化增值稅稅率檔次,有利于減少行業、商品與服務的種類及在地區間的差別。根據我國的經濟發展目標和現實情況,對高新技術產品設置一檔合理稅率,對于保持增值稅的稅收中性,彰顯稅制公平具有重要意義。建議研究簡并增值稅稅率,充分發揮增征稅稅收中性的優勢。
擴大可抵扣進項范圍,打通抵扣鏈條。“營改增”后部分高新技術企業稅負不降反增的一個主要原因在于成本的可抵扣范圍有限或者說進項抵扣不足。針對這一問題,建議配合國家有關部門促進實體經濟發展、開展供給側結構性改革降成本政策的研究,適時提出進一步完善增值稅政策。如:比照軟件、資源綜合利用等產業的政策,研究支持光啟、柔宇等高端制造業的增值稅即征即退政策。
完善“營改增”配套的財政補貼。為支持高新技術產業的發展,促進產業結構優化升級,政府應根據高新技術產業不同行業的具體情況,給予適當的財政補貼。可主要考慮“營改增”由于營業稅免稅政策平移后難以享受的情況,針對主要受沖擊的高技術服務業,建議可由科技服務業主管部門牽頭,修改完善支持高技術服務業相關政策,研究過渡性補償機制,在一定時期內對以科研服務和技術服務為主業的企業,其因無法享受免稅政策而形成的成本增加,按照其在科技、經貿等業務部門備案的技術服務合同金額或技術外包服務合同金額,按一定比例予以扶持,以彌補其過渡期的損失,鞏固深圳作為技術先進型服務示范市和電子商務示范市的地位。當“營改增”抵扣鏈條完全打通并實現良性循環后,此過渡性政策退出相關領域。
完善研發費用加計扣除的稅收優惠政策。鑒于高新技術產業在深圳現代產業體系中的重要地位,應繼續推進對高新技術產業研發費用加計扣除稅收優惠政策的實施力度,具體措施如下:第一,建議加大政策宣傳和培訓力度,深入企業進行調研,有針對性地開展稅收優惠政策、科技統計培訓,通過加大宣傳和培訓力度,引導更多符合政策條件的企業申請并享受加計扣除優惠,提高政策的執行效率和效果。第二,建立企業、科技管理部門、稅務部門和科技中介機構共同參與的政策信息服務平臺,及時了解相關政策,降低企業申報成本,提高企業申報的積極性。
加大政策扶持力度,提升科技型企業議價能力。針對部分企業由于議價能力薄弱,容易被轉嫁稅負的問題,建議政府出臺相關政策,優化營商環境,以扶持科技型企業發展,提升企業的核心競爭能力。第一,建議利用科研資金和技改資金的“倍增計劃”,加大對科技型企業的研發和轉型升級的支持力度,提升企業核心競爭力,提高導向型科技企業的議價能力,使其在產業鏈上占據更主動的地位。第二,推廣政府采購支持中小微企業政策和訂單融資政策,通過政府采購政策提升這類企業的競爭能力。
建立健全財務核算,完善財務人員培訓機制。為更好地適應“營改增”后納稅流程和制度,高新技術企業應建立更加健全的財務核算機制,具體建議如下:一方面,企業應重視并健全會計核算,統一會計科目并規范會計處理。特別是混合經營的高新技術企業,應合理劃分經營業務,采用合適的核算方法。另一方面,應加強對企業財務人員的培訓力度,提升財務人員的業務能力,以適應新政策的變化。
調整經營管理模式,適應增值稅稅收制度。營改增前,一些企業為避免重復納稅,將內部分工與協作環節疊加,企業服務內部化,造成機構龐大,經營成本增加。“營改增”后,企業可將技術密集型的內部服務轉化為外部服務,或者將勞動密集型的內部服務外包,然后獲得增值稅進項發票,這樣不僅可以降低產業分工成本,而且還可以延長產業鏈條,促進制造業和服務業的發展。特別是高新技術企業普遍存在的抵扣不足等問題,可積極探索經營創新方法,調整經營管理模式,以適應增值稅稅收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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