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視頻是2017年以來最熱門的數字內容產品之一。中商產業研究院近日發布的《2017~2022年中國短視頻行業市場前景及投資機會研究報告》顯示,2017年中國短視頻市場規模為53.80億元,2018年則有望達到113.25億元。
短視頻成為內容創業的風口,但很多平臺上出現了掐頭去尾、未經許可隨意下載或轉發短視頻的侵權現象。B站和快視頻在今年春節假期就打響了“2018年短視頻維權第一炮”。
在市場潛力巨大的背景下,短視頻侵權怎么破?
常亞春(知識產權律師)
短視頻制作并沒有像微電影一樣具有特定的表達形式和團隊配置要求,它具有生產流程簡單、制作門檻低、參與性強等特點,又比直播更具傳播價值。超短的制作周期和趣味化的內容是短視頻的特征,短視頻的出現也豐富了新媒體原生廣告的形式。
在B站和快視頻的版權糾紛之前,2017年就有多起短視頻侵權事件引起社會關注。2017年4月,電影短視頻網紅谷阿莫被多家影視公司集體起訴,稱其侵犯著作權。2017年9月,快手訴補刀小視頻侵權,索賠11萬余元。
短視頻侵權問題基本上每個平臺都難以避免,究其原因,主要是因為:短視頻深受用戶歡迎,市場需求量大;專業短視頻的制作難度大、時間長、成本高;侵權的“性價比”高,風險低;平臺、作者以及用戶的版權意識都比較薄弱,而監管以及短視頻版權保護制度并不完善。
在這些原因中,“高性價比”是侵權頻發的最大誘因。對侵權方而言,訴訟所產生的成本和賠償與盜用他人作品所帶來的收益相比,可能不值一提,而在此過程中的曝光度反而也能成為侵權者的某種收益。
對于“性價比”的考量也限制了短視頻原創作者的維權意愿,而平臺企業與用戶的版權意識缺失則助長了更多侵權事件的發生。“移花接木”、“掐頭去尾”的偽原創作品比比皆是,甚至滋生出許多靠搬運、復制賺取平臺補貼的地下短視頻供應者。
要徹底治理短視頻抄來抄去的混亂局面,相關監管法規必須跟上。進行版權登記是保護短視頻版權的重要手段,在制作者遭遇侵權時,登記過版權的作品也更便于舉證。2017年2月,界面旗下團隊箭廠視頻作品《川普背后神秘華人助選團長的一天》,申請到了中國第一張短視頻版權登記書。然而,原創短視頻作者中有主動登記版權意識的,目前還為數不多。
李琛(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
2017年5月發生了短視頻作者谷阿莫被訴事件。谷阿莫是一位影評領域的短視頻創作者,擅長將幾小時的電影濃縮成幾分鐘的故事,比如9分鐘概括完8部《哈利·波特》系列電影。從2015年2月起,他開始在微博上傳短視頻影評,基本保持著兩天一更的上線速度,憑借“X分鐘帶你看完XXX電影”系列作品迅速在微博爆紅,短短十幾天漲了將近一百萬粉,他的每部短視頻點擊量都在100萬次左右。
根據原告方之一的臺灣視頻網站 KKTV 的披露,他們買下了韓國某電視劇的網絡播放權,但谷阿莫通過剪輯將其縮成11分鐘的短視頻。KKTV稱谷阿莫在沒有獲得事先授權的情況下,將電視劇重新剪輯解說,扭曲劇本原意,并通過YouTube、Facebook、微博等平臺公開傳播,已經構成了侵權行為。
谷阿莫公開發表聲明,認為自己的行為是電影評論,屬于合理使用。為了評論的目的而適當地引用作品,是大多數國家的著作權法容許的合理使用行為。
短視頻不僅僅經常引用其他影視作品,也經常引用其他短視頻,那么究竟如何判定引用行為是否“合理使用”呢?
根據中國著作權法的規定,著作權在網絡上的合理使用是當作品被用于評論、研究、解說、教學或新聞報道的情況下;使用人可以在未先經著作人授權同意的情況下,使用在網絡上找到的已公開的、任何人都能免費下載的他人著作之內容,但同時要考慮使用數量和范圍。就短視頻而言,不僅要考慮短視頻使用的作品片段與該作品整體的比例,也要考慮作品片段與短視頻本身的比例,如果短視頻基本上都是他人作品的片段,很難證立其引用的合理性。
孫潔(中國版權保護中心法律部主任)
2017年6月,教師施正南發現自己在百度傳課發布的6個網絡教學短視頻,被淘寶、閑魚上的商家進行售賣。面對侵權行為,施正南主動維權,在淘寶、閑魚平臺上分別進行了投訴,并提交了作品版權登記證書。作品登記證書是施正南向中國版權保護中心DCI(數字版權唯一標識符)體系的服務接口MF+妹夫家申請的,最終淘寶、閑魚對侵權店鋪的盜版視頻進行了下架處理。
隨著短視頻行業的快速發展,與施正南有相似遭遇的原創作者還有很多。在著作權法第三次修訂意見稿里,為“視聽作品”專門增加了相關內容,這是為了契合包括短視頻在內的互聯網內容產品種類的保護需要。
視聽作品是否涉嫌侵權,與作品長短沒有直接關系,是否使用了別人具有獨創性的勞動內容才是判斷侵權的依據。短視頻雖然短小,版權保護同樣不可忽視。
短視頻版權登記有自身的特點,一方面短視頻傳播周期短,傳統版權登記的受理審查周期不能滿足短視頻快速上線的需求;另一方面短視頻準入門檻較低,多數作者版權保護意識淡薄,必須加大版權宣傳以吸引創作者前來登記。
目前,行業界已經開始探索版權保護之道。中國版權保護中心聯合MF+妹夫家開通了自媒體視音頻線上版權登記平臺,以在線登記為基礎,為創作者們開展短視頻的版權確權和維權服務。權利人向MF+妹夫家平臺申請版權登記有很多優勢,一是作品進行版權登記后就具有了版權唯一性;二是作品登記隨時隨地可以進行,非常便捷,登記費用也比較低廉,最大程度降低了權利人維權的成本;三是登記無中間環節,與中國版權保護中心DCI體系實現嵌入式對接,十分安全。
此外,中國版權保護中心也在開展網絡版權監測,只要權利人把權屬清晰的短視頻作品委托給中國版權保護中心,我們會第一時間為權利人維權。
朱巍(中國政法大學傳播法研究中心副主任)
平臺在滿足用戶觀看、創作、溝通等需求的同時,也應對平臺內視頻負有監管責任,引導用戶形成正確價值觀,這就愈發凸顯出視頻審核工作的重要性。按照著作權法等法律法規和最高人民法院的相關司法解釋,平臺在用戶生產內容作品中扮演的角色是網絡服務提供者。網絡服務提供者是否為侵權行為承擔責任有兩個重要原則,一是“避風港規則”,二是“紅旗規則”。
“避風港規則”比較好理解,即平臺在接到侵權通知后若沒有及時采取必要措施,則要與侵權行為承擔連帶責任。“紅旗規則”比較復雜,至少分為以下幾個方面:
其一,平臺是否有“教唆”或“幫助”用戶侵權的行為。“教唆”指的是平臺是否存在用“言語、推介技術支持、獎勵積分等方式誘導、鼓勵”用戶侵害版權的行為;“幫助”則是指應知或明知侵權行為存在,卻依然提供網絡服務。
其二,平臺是否采取了“合理有效”的技術措施來避免侵權的發生。若平臺不能證明已經健全避免侵權的制度和技術,平臺承擔侵權責任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其三,需要綜合平臺服務性質、作品知名度和熱度、平臺是否有主觀行為、預防措施是否足夠、針對重復侵權是否采取必要措施等方面,綜合衡量平臺的責任問題。必須強調的是黑名單制度,在侵權人反復侵權之后,平臺應將其納入黑名單,不得再向其提供網絡服務,否則,該侵權用戶以后的侵權行為都避免不了與平臺之間的連帶責任。
其四,越是獲利高的平臺,責任也就越大。一些平臺為了獲取廣告收益或流量,將未經審核的短視頻選入“熱門”或置頂,這些行為都將被認為是平臺對侵權作品進行了主觀審核,一旦作品被認定為侵權,平臺的連帶責任也就跑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