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學者們眼中的“以審判為中心”均強調審判相對于偵查、公訴的核心地位,相應的就是要求法院在公檢法三機關的關系中保持獨立。進入2016后,隨著本輪司法改革的推廣和學理研究的深入,學者們似乎冷靜了下來。一些學者敏銳地發現學界和實務界關于以審判為中心改革的認識誤區,提出一些反思性論述。
關鍵詞 審判中心 庭審 實質化 訴訟制度 改革
作者簡介:蔡也曼,四川大學法學院碩士研究生。
中圖分類號:D925 文獻標識碼:A DOI:10.19387/j.cnki.1009-0592.2018.02.285
從學術研究的角度來看,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改革實際涉及兩個層面的問題,一個是認識層面的問題,另一個是操作層面的問題。為此,筆者閱讀了有關“以審判為中心”的大量文獻,發現現有的研究主要有以下的特征:
關于“以審判為中心”的定義。各位學者眾說紛紜,各自有各自不同的定義,從他們給出的定義中我們可以看出,學者們眼中的“以審判為中心”均強調審判相對于偵查、公訴的核心地位,相應的就是要求法院在公檢法三機關的關系中保持獨立。
但是如果深入梳理可以發現,既有研究對“以審判為中心”存在三種不同理解:一是“法院中心”,指在法院與公安機關、檢察機關的外部體制中,應當以法院為中心; 二是“法庭中心”,它要求被放在首位的是庭審程序,“以庭審為中心”是司法權行使的必然要求,是“以審判為中心的邏輯推演”; 三是“法官中心”,實際上司法改革有意識地在改變人們原有的認知,即突破人民法院的整體獨立,并且堅持促進對法官擴權的一系列改革,以此來給予具體承辦了案件的每個法官更大的獨立自主的空間,“法院中心”、“法庭中心”、“法官中心”屬于對“以審判為中心”的不同認識。三者站在不同的角度論述“以審判為中心”,“法院中心”強調國家權力的分配,“法庭中心”強調庭審程序的正當性,“法官中心”則是強調主審法官在案件審理上的能動性。
這是指以法院為主要陣地,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一方面在于完善法院內部的審判機制,另一方面在于改善法院與其他機關,特別是法院與公安機關、檢察機關的外部關系。
在內部進路方面,即法院的庭審實質化改革。2015年2月,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關于全面深化人民法院改革的意見》對庭審實質化作了根本要求,包括訴訟證據質證在法庭、案件事實查明在法庭、訴辯意見發表在法庭、裁判理由形成在法庭,即“四個在法庭”。圍繞著這些要求,學界開展了大量研究。
其一,庭審實質化的內涵研究。學界一致認為庭審實質化是與我國刑事訴訟長期以來庭審虛化的相對概念,庭審實質化符合司法規律,是現代法治國家普遍奉行的一項基本訴訟原則。
其二,庭審實質化的實現路徑研究。有的學者認為應當適度阻斷偵審聯結,直接有效審查證據;充實庭審調查,改善舉證、質證與認證;完善庭審調查規則,改革裁判方式等; 有學者認為必須做到對庭前準程序的完善,在庭前準備程序中,應當注意的是,要盡量避免法官對現有的案卷進行實質性的審閱,庭前會議的主要任務是控辯雙方提出爭議焦點、提出異議、展示證據目錄,法官整理爭點是以聽取各方意見為主,而不是以看案卷為根據; 還有的學者認為,必須建立完善的律師辯護制度和法律援助制度。
其三,“庭審實質化”與“以審判為中心”的關系研究。簡言之,二者屬于表面與實質的關系。首先,庭審實質化是以審判為中心的一種表現或者一種特定意義上的“審判中心”。 其次,以審判為中心又不等同于庭審實質化,因為以審判為中心的核心概念“審判”,其含義之廣不能僅僅限縮于“庭審”。 最后,在庭審實質化的基礎之上,能夠實現的只是學者所謂的“技術型”的審判中心主義。 以上觀點可以說在學界已成共識。
在外部進路方面,要旨在于協調公檢法三機關的關系。我國刑事司法目前最大的問題是,雖然《憲法》將公檢法三機關的關系界定為“互相配合,互相制約”,然而,在實踐中,這三個機關雖然能夠互相好好配合,但是卻并沒有很好地相互制約,而且法院在面對公安機關和檢察機關時屬于“弱勢法院”而非“強勢法院”。這就導致刑事訴訟并非是以審判為中心,而是以審查為中心,至少是對審判這一中心的“離心化”。 對此,學界不斷呼吁在“以審判為中心”改革的背景下重塑公檢法三機關的關系。第一種觀點主張,公檢法三機關在刑事訴訟中分工負責、互相配合、互相制約的原則確實是建議“以審判為中心”訴訟制度的最大制度障礙,但是革出這一弊端尚需一個過程,目前還不宜貿然否定,應當到條件較為成熟時,通過修改憲法和法律再徹底廢除。 第二種觀點主張,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不用也不會改變公檢法三機關“分工負責、互相配合、互相制約”的訴訟原則。 這一觀點遵從了當前的頂層設計路線。事實上,習近平總書記同樣有所強調。
那么,要怎么樣推進以審判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并且要在不改變公檢法三機關“互相配合”原則的前提下?或者說,如何在構建符合以審判為中心訴訟制度的外部司法環境?這是理論研究的重點。總的來說,學者們普遍認為必須加強法院對公安、檢察機關的制約作用。具體而言,有的學者提出要貫徹疑罪從無的基本精神,堅決摒棄疑罪從輕的妥協做法; 有的學者提出要嚴防刑訊逼供,完善嚴格實行非法證據排除的訴訟制度; 也有學者提出可以分步實現,第一步是檢察機關自偵案件的逮捕權交由法院行使,從而實現職務犯罪偵查中逮捕行為的外部制,并設置相應的司法救濟程序,第二步是全面推動建立強制偵查的司法審查及令狀制度,使刑事司法中的公民權利得到切實保障。
從學界發表的大量論述“以審判為中心”的學術論文來看,既有研究呈現明顯的對策法學特征,即現狀、問題、對策三段論式的論證結構。如果以2016年為界,在此之前,理論研究呈現井噴式的態勢,研究者們爭先恐后地發表自己對“以審判為中心”的構建思路,各方的觀點甚至有些老生常談。
不過進入2016后,隨著本輪司法改革的推廣和學理研究的深入,學者們似乎冷靜了下來。一些學者敏銳地發現學界和實務界關于以審判為中心改革的認識誤區,提出一些反思性論述。例如,有的學者指出,現下我們正在推進的以審判維為中心的訴訟制度改革在付諸現實的路上有兩個錯誤:一是將庭審實質化當作了唯一有用的途徑;二是我們普遍覺得應該在訴訟法治層面推進庭審實質化而不是在非司法體制層面。 有的學者指出,以審判為中心的改革并不一定意味著必須提高偵查或公訴質量,并不一定意味著能夠防止冤假錯案,并不是與直接言辭原則存在唯一對應關系。 有的學者指出,以審判為中心強調的是訴訟職能之間的關系定位,而不是機關部門的地位;以審判為中心,不能理解成刑事訴訟全程統一以審判為標準;以審判為中心也不能等同于以庭審為中心。 可以說,這些反思性研究對當下刑事司法有積極作用,有助于改革者和實踐者認清“以審判為中心”的內涵和外延,進而有助于今后改革的實踐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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