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我國糧食生產史上曾經有過兩個長期的“ 革命”。第一個開始于北宋真宗, 耐旱早熟的占城稻在江淮以南逐步傳播。第二個始于十六世紀。美洲四種農作物, 花生、甘薯、玉蜀黍、馬鈴薯大規模來華。這不僅將中國的糧食生產推向“極限”,亦將中國人口推向“極限”,并且將全國的土地利用推向“極限”。在向山區進軍的過程中,對生態環境造成了嚴重的破壞。本文從美洲高產作物傳入中國后,棚民經濟的迅速發展對環境造成的巨大影響來進行論述。
關鍵詞:高產作物;棚民;山區開發;生態環境
一、高產作物的引進與棚民活動的擴展
(一)高產作物的引進
在我國2000多年的農業發展史上,曾有三次農業作物的引進和培育對中國農業經濟和農業社會產生較大影響。第一次是漢代大量西域農作物傳入中原地區,第二次是宋代早熟稻的傳入和推廣,第三次則是明清之際大量美洲高產作物的傳入。這一時期傳入的美洲作物主要有玉米、番薯、馬鈴薯、花生、木薯、向日葵、辣椒、南瓜、番茄、西洋參、煙草等。由于耐旱耐寒高產,抗逆性強等特點,玉米和番薯在明清時期得到廣泛推廣和栽培,逐步取代了此前的一些低產糧食作物進入大田,并對我國社會產生深遠影響。
(二)棚民活動的擴展
棚民,大多數是失去土地的農民,其前身一般也都是國家的編戶齊民。初期之棚民,往往春來冬去,所種之物一般為菁、靛、麻、菇一類的商品經濟作物。然而由于這些作物對于生長環境均有一定的要求,故而種植范圍就被局限在一定的區域內。可是,隨著玉米、番薯、馬鈴薯等環境適應力強的高產作物被引進中國,使過去那些并不適合糧食作物生長的砂礫瘠土和高崗山坡地成為宜農土地。同一時期受到迅速增長的人口的壓力,國家政策也開始鼓勵人們盡力墾殖。在這二者的雙重作用下,棚民的活動范圍及強度迅速擴展,在一些地區出現了“高阜處所, 種植茶樹、山薯、雜糧等物;低洼之處盡屬稻田。或傍崖為屋, 或砌石成蹊, 谷口崖腰, 人煙相接”的景象,棚民活動范圍之廣泛于此可見。
二、棚民在山區的盲目開墾活動
(一)棚民與土地的關系
一方面,棚民與土地之間的關系是松散的,春來冬歸是其普遍特點。早期的棚民遷徙而至山區, 大多尚未脫離原來之戶籍,他們為了獲取經濟利益, 暫時棲身于草棚, 只為收獲之后攜利而歸。棚民沒有山區土地的所有權, 所以并沒有歸屬感, 自然也就不會像主人一樣的愛惜土地。
另一方面,山地本身的特性造成了棚民的輕率態度。山地之地利主要浮于土壤表層,一般耕種三、五年之后, 地利耗盡, 棚民就必須遷地休耕才能重獲地利。“山民伐林開荒, 陰翳肥沃, 一二年內, 雜糧必倍;至四五年后, 土既挖松, 山又陡峻,夏秋驟雨, 沖洗水痕跳跳, 只存石骨, 又須尋地墾種,原地停空, 漸生草樹, 枯落成泥, 或砍伐燒灰, 方可復種”。
(二)棚民的墾殖方式
棚民所使用的開墾山地的方式非常原始, “萬鋤并出, 掘盡山頭枯樹根”, 竭澤而漁, 無限制地破壞森林。為追求短期投資回報,棚民伐樹開荒的同時焚樹肥地, 以達到短期內土地肥沃、收獲豐盈的目的, 就是山中的飛禽走獸也難逃一死。這種開荒方法名曰“燒畬”, 既破壞了山地的天然植被, 浪費了大量的林木資源、動物資源;又對山區土壤本身造成了巨大的損害。
棚民所開墾之山地, 一般都只能在最初幾年內有較多收獲, 所以他們不得不經常遷移。遷地后,在沒有外在破壞的前提下, 原地至少需要七八年才能恢復地力。但是他們在耕種時, “其種法必焚山掘根,務盡地力, 使寸草不生而后已”,如此一來, 土地肥力喪失后, 只要一丟荒, 必然是“旱時無水可灌,潦時洗凈肥土, 僅存石骨”。如此“食盡一山則移一山”,土地利用效率之低、弊端之大, 可想而知。
三、高產作物對環境帶來的影響
從清初至乾隆、嘉慶的一百多年間,華中、西南各省的耕地面積擴大近1倍,約增加了0.64億畝,在這一過程中,玉米、番薯發揮了重大的作用。在玉米、番薯、馬鈴薯不斷向向中高山推進的過程中, 尤其是在高于25度的陡坡上進行墾殖, 造成了農業生態的嚴重破壞, 水土流失加大, 土坡肥力遞減, 使種植業的產出越來越少。
早在清代,一些有識之士就已經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光緒《烏程縣志》卷35引沈堯《落帆樓雜著》: “包谷最耗地力, 根入土深, 使土不固, 土松, 遇雨則泥沙隨而下。種包谷三年, 則石骨盡露山頭, 無復有土矣。山地無土, 則不能蓄水, 泥隨而下, 溝渠皆滿。水去泥留, 港底填高, 五月梅雨大至, 山頭則一瀉靡遺, 卑下之鄉, 泛濫成災, 為患殊不細。”林則徐任湖廣總督時,曾在《林文忠公政書》乙集卷二記載了他針對襄河流域的糟糕狀況所作的深度分析:“襄河河底從前深皆數丈,自陜省南山一帶及楚北之鄖陽上游深山老林盡行開墾,栽種包谷,山土日松,遇有發水,沙泥隨下,以至節年淤墊,自漢陽至襄陽,愈上而河愈淺。……是以道光元年(1821)至今,襄河竟無一年不報漫潰。”
山區的水土流失, 不僅僅在于對本地區農業生態的破壞, 造成本區內部產出的減少, 而且成為下游洪災的隱患。早在清代便有人指出,長江上游“無業游民到處伐山砍木,種植雜糧, 一遇暴雨, 土石隨流而下, 以致停淤接漲同時,應該看到一遇暴雨,不僅僅是對下游洪災隱患,而且也對本地區小江河下游的良田洪水淹沒、泥土沖壓,對整個地區的農業經濟都造成負面影響。
美洲高產作物的引進的確在一時促進了我國經濟、人口的發展,但當我們站在生態文明的角度來思考這一問題時似乎又可以將此看作是一場生態入侵,其中的是非曲直亦是眾說紛紜。從這樣的一次引進活動中我們也應當得出教訓,在進行任何新物種的引進時決不能僅僅只考慮其眼前的經濟效益,更應該站在整體生態系統的角度上來進行長遠的思考。
參考文獻:
[1]《金薯傳習錄·種藷譜合刊》 北京農業出版社
[2]《群芳譜》 北京農業出版社
[3]《明初以降人口及其相關問題1368——1953》 何炳棣 三聯書店
作者簡介:
魏夢菊(1989—),女,碩士研究生,安徽博物院助理館員,研究方向為中國傳統文化與工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