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宗教在藝術領域中占據重要地位,同時藝術也是宗教傳播的重要工具。本文以大足石刻為例具體分析藝術與宗教兩者之間相輔相成,不可分割的關系。
【關鍵詞】:宗教藝術;北山石刻;寶頂山石刻;世俗化
大足石刻為唐末、宋初時期以佛教題材為主,儒、道教造像并陳的宗教摩崖石刻,是中國著名的佛教圣地和藝術瑰寶。其中,“五山”摩崖造像以規模宏大,雕刻精美,題材多樣,內涵豐富,保存完整而著稱于世,集釋、道、儒“三教”造像之大成而異于前期石窟,以鮮明的民族化、生活化特色,在中國石窟藝術中獨樹一幟。以大量的實物形象和文字史料,從不同側面展示了公元9世紀末至13世紀中葉間中國石窟藝術風格及民間宗教信仰的重大變化與發展,反映了宗教藝術的世俗化滲透過程,對中國石窟藝術的創新與發展有重要貢獻,具有前期各代石窟不可替代的歷史、藝術、科學和鑒賞價值。尤其是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深度闡釋,對儒家孝道文化的宣揚,對清廉戒欲的倡導,對心性和修身的主張,在當今社會同樣可以衍射到生活的方方面面,令人省度人生,照徹心靈,凈化和提高我們的思想境界。
百行孝為先,孝是儒家思想的核心理念,也是中國的傳統美德。大足石刻沒有去重復這一屢見不鮮的題材,而是用佛教藝術的特有語言去詮釋了孝的涵義。援儒入佛,將孝行觀徹底圓融于佛教義理的石窟造像,是石窟的第15、16、17、18 四龕大型雕像,盡管造像題材均源自佛教經典,但貫穿四龕造像的主旨思想卻是儒家的孝行觀。
第15 龕《父母恩重經變相》,這一龕的造像最具有中國化、地方化、生活化和世俗化的特點。每位觀眾都能在此找到自己生活的印記,從人物、事件到服飾、器物,全都是地地道道的“川味”,這是完全中國化了的雕塑藝術。全龕共分為10組雕刻,從懷胎守護恩、臨產受苦恩、洗滌不盡恩、推干就濕恩直到遠行憶念恩、究竟憐憫恩,全都是展示父母對子女的無上恩情。每一組都有圖有文,相得益彰。最后一組的文字是“百歲惟憂八十兒,不舍作鬼也憂之……”可謂淋漓盡致地展示了天下父母的一番苦心,讓人們反躬自省,從而克盡孝道。藝術的感染力有著獨特的社會倫理教化功能,使得宗教精神得以廣泛傳播與弘揚。
最初,佛教是不提倡孝道的,認為父母與子女不過是須臾短暫寄住的關系。主張怨親平等,識體輪回,認為僧尼應不事二親,提出“沙門不應拜君親論”。在注重孝道的中國必然遭到儒家和道家的極力反對,稱其不忠不孝。因而,佛教要在中國流傳,贏得信徒,就必須來一個改造。佛家后來便開始逐步把儒家的觀念納入佛教之中,到唐以后,佛家就杜撰了一些佛的行孝故事來宣揚孝道。我們在這里看到的就是改造后的佛教,或稱為“外佛內儒”。例如,第17 龕《大方便佛報恩經變相》,以釋迦佛前世本生故事和今世本行故事為主線,造像描述釋迦孝及三世、恩澤四海,頌揚其博愛無私的高尚品質,演繹“鸚鵡行孝”“割肉供父母” “親擔父王棺”等行孝事跡。正對應了《孝經》所稱的天子之孝:“愛敬盡于事親,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
宗教為了更好地融入本土文化,往往要做出些改變。眾所周知,當人心中有所祈求時,首先想到的便是觀音,這位能救眾生一切苦難的全能菩薩。在佛教初入中國時,觀音是男子身,然而隨著時代環境、風土人情、審美意識,及信仰心理因素等原因,觀音逐漸演變為女性化,至宋代時基本定型。大足石刻中的觀音幾乎全是女性形象。因此,北山石刻的觀音像是大足石刻中最集中、最多、最精美的。例如第133號水月觀音,其坐姿風流倜儻,面帶微笑,服飾自然垂下,座下層層漣漪更是巧奪天工。觀者步步移,面面觀,出人意料的意境層出不窮。
早期石窟造像中佛、菩薩造像的組合,及講述佛教故事的經變等造像題材,基本上都是遵循著佛教經典的描述來創作。隨著佛教文化與藝術在漢地的傳播,一些帶有漢地信仰特色的組合題材開始出現,并成為了世俗信眾常見不鮮的造像題材。觀音與地藏都是佛教中著名的大菩薩,在唐代之前的佛教造像中,觀音與地藏像基本上是出現在不同的組合之中。約在唐代開元天寶年間,觀音與地藏的組合在同一龕窟之中,逐漸形成了定制,并在石窟藝術之中較多出現。此外,還有阿彌陀佛與觀音、地藏的組合形式,這些題材的組合,不見于佛教經典的記載,具有世俗信仰的特色。例如,北山石刻第58號觀音地藏龕,龕的正壁,主尊是兩身菩薩像,左側為地藏菩薩,結跏趺坐在蓮臺上,身后有火焰形背光,頭上有七寶蓋。右側為觀音菩薩,頭戴高花冠,結跏趺坐在蓮臺上,身后也有火焰形背光和七寶蓋。這兩尊菩薩像中間,冉冉升起一朵祥云,云中跪蹲一位婦女雙手拱揖在身前。龕的左右兩側壁,各刻有一身站立的菩薩像,雙手托一盤。這或許反映了供養人對現世和往生的祈愿,所以一并將兩位菩薩放在一龕。
對此現象,羅世平《地藏十王圖像的遺存及其信仰》一文中評價到:“一者利生人,一者利亡靈。人之死生大事概于二菩薩密切相關。造像活動中觀音、地藏并重的信仰行為,逐漸引起二菩薩造像形式由無序的錯雜走向有序的組合。這一演進過程在四川石窟造像遺跡中有較清晰的線索可尋”。從這些造像題記來看,雕刻阿彌陀佛、觀音和地藏同處一龕的緣由,一個主要的因素,是與佛教凈土信仰在民間的影響有著密切的聯系。
北山摩崖造像近萬尊,以雕刻細膩、藝精技絕、精美典雅而著稱于世,是民間自發修建的私人石刻,由唐末武將韋君靖帶頭鑿下第一錘,便有了毗沙門天王造像。據推測韋君靖造此像有自我比附為唐之毗沙門王之意。毗沙門天王又名北方多聞天王,是佛教護持北方的護法神。龕正中攜刻的北方天王,身材魁偉,威武強悍,頂盔貫甲,雙眉倒豎,怒目圓睜,給人以一種威嚴雄焊,強有力的懾服感;天王兩側力士怒目咧嘴,面目猙獰,持刀揮棍,勇不可擋;這些形象恰似唐代赳赳武夫,給人以剛勁之美感。左側男、女供養人像為韋君靖夫婦,英俊儒雅,賢淑端莊,衣飾貼體,線條道勁流暢,技法嫻熟。表達了供養人祈愿受天王庇佑,馳騁沙場建功立業的心愿。此后民間效仿他在此造像祈愿便形成了如今的摩崖造像群體,在這里可以看到五代十國至宋代的造像有個性鮮明,體態優美芊瘦,比例勻稱,穿戴艷麗等特點,瓔珞蔽體,飄帶滿身,裝飾頗味濃。而唐代造像則豐滿古樸,規模恢弘大氣,細節繁復。宗教與藝術的結合,渲染了宗教特有的神圣肅穆,讓人為之感動引起共鳴,使民眾更好的理解宗教真理。
宗教在傳播發展中,為擴大自身影響為民眾所接受,通常會采用世俗的方式進行宣傳。作為宣教輔教的工具藝術的貢獻最為突出。藝術具有形象,具體,生動的特點,是廣為大眾理解接受的形式,且賦有強烈的感染力。宗教與藝術的結合極大增強了宗教感染力,從而激發信眾宗教感情,鞏固其宗教信仰。黑格爾在《美學》中提到“宗教往往利用藝術,來使我們更好的感受到宗教真理。”藝術到了最高境界是與宗教直接相聯系的,在人類藝術史上相當長的時間是以宗教藝術為主導的。借用鈴木大拙的話來說“有時,宗教借藝術形式表現出來,使美學由藝術走向宗教。有時,藝術借助宗教形式走向美學”。
宗教之所以與藝術契合正,是因為藝術的神秘和不可捉摸性,正好對應宗教的傳播理念。藝術在反映主觀世界和現實世界的同時,必然帶有強烈的主觀認知。宗教藝術受社會美學思潮的影響,也必然表現出世俗化傾向。慧遠大師論及佛像對信徒的影響時曾說:“故擬狀靈范,啟殊津之心儀形神模,辟百慮之會”使得“四輩悅情,道俗齊趣,跡響和應者如林”。民眾的世俗意識促使宗教藝術做出迎合與改變,宗教藝術也正是世俗的意識與方式,于寓教于樂中像民眾灌輸宗教意識與精神。宗教廣泛的吸收運用各種藝術,使得宗教教義和道德倫理理想審美化,形象化。通過大眾喜聞樂見的藝術形式,向民眾行不言之教,潛移默化的教化民眾,激發其對高尚審美的追求。使得因果輪回、行善積德的觀念在社會上深入人心,增強民眾宗教感情,廣泛傳播和發展教義及倫理道德思想,從而擴大了宗教在社會各階層的影響。
由此可以得出結論,藝術與宗教的關系密切,相輔相成。宗教因藝術而得以在社會各階層廣泛傳播,教義教理為民眾認同,深入人心。藝術也因宗教得以升華不朽,同時在人類文明中發揮社會倫理道德的教化功能,為社會文明的發展進步做出突出貢獻。
作者簡介:
劉音蘭 (1995—),女,漢族,籍貫:四川宜賓,單位:大連理工大學,專業:美術學,研究方向:油畫。
王琪,研究生導師,單位:大連理工大學,本篇通訊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