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明清時期的山水畫已漸入頹勢,陷入了形式主義的格式套路,畫家只有從臨摹古畫技巧入手,來標識自己的傳統淵源,確立自己的藝術價值。而龔賢卻擺脫了這一弊病,既重視傳統又能師法造化,通過觀照自然構建了新的構圖形式,將積墨法發揮到極致,形成筆拙墨厚的繪畫特點,開辟了“濃黑”一脈,獨樹一幟。
關鍵詞:構圖形式;積墨;筆拙墨厚
引言:
中國山水畫的布局章法,包含了技巧、范式的成分,尤其到了清朝“繪譜畫訓,章章發明。用筆用墨,處處精細”這既標志著中國傳統繪畫走向成熟、積淀了美的范式,又顯示了中國傳統繪畫精神的沒落,預示著解范式化的可能性。龔賢的繪畫不僅是形式的超越和創新,更是中國繪畫精神的實踐和發揚。
一、龔賢生平
龔賢(1618—1689年),字半千,號鏡遺,明亡后又名豈賢,號野遺,晚年又自號柴丈,江蘇昆山人,早年曾參加復社活動,明末戰亂時外出漂泊流離,入清隱居不出,居南京清涼山。龔賢不僅從繪畫的形式語言上探析筆墨風格的淵源,更是對其哲學智慧賦予山水境界深刻內涵的探析,豐富了中國畫的形式語言和精神內涵。
二、龔賢繪畫形式分析
畫面結構形式
中國傳統山水畫,章法面目刻刻翻新,筆墨精神千古不變,屢變者體貌,不變者精神。龔賢在畫面結構上極盡構思立意,使畫面“嚴謹精準”。以整肅的畫面結構立足,將細碎的山川物象高度整合,統一在分割的畫面結構里。以秩序化的用筆化繁為整,使主體更加突出。打破傳統的“上留天之位,下留地之位”,采用截取式、平行式、大黑大白式的構圖形式。
截取式:截取一處小景,或三五棵樹構于畫面核心位置,留水天為白,加以遠山或點景。或截取樹石各一部分重構、或截取河岸一處,加小船做點景。這種結構形式可使他隨心塑造意象空間,畫面意境妙趣橫生。
平行式:龔賢在結構畫面時將符號語言成近乎平行放置,多有兩段或三段分布形式,這種構圖形式氣勢恢宏、大氣悠遠,整齊肅穆,使景物平延而舒展,利用中間的空白將畫面分割,能夠使觀者“觀其所畫,然后知咫尺之間,奪千里之趣”。平行式構圖看似平靜,往往積蓄著內斂的力量,看似緩和,卻蘊積著噴薄而出的勢力。用“平遠”的視角將視線層層推遠,推向無盡的空間,在悠遠的意境中蘊含著豁達的人生態度。
大黑大白式:“一陰一陽謂之道”,黑、白是道的演繹形式。龔賢山水畫大黑大白的對比,形成了強烈的視覺沖擊,給人“空靈夢幻”之感。華琳在《南宗抉密》中說:“白者極白,黑者極黑,不合而合”,龔賢整幅畫面中黑與白的交織,猶如八卦圖式,黑中有白,白中有黑,循環往復,氣韻回環而變的“越分明越融洽”。黑白、有無的不斷變換推演,表現大黑大白的反差美。在黑白中可以找到無盡的灰去調和,使畫面過渡自然。
丘壑造型
龔賢說:“丘壑者,位置之總名,位置宜安,然必奇而安,不奇無貴于安,安而不奇庸手也;奇而不安,生手也.....愈奇愈安,此畫之上品。”其中,“丘壑”“奇而安”,是在平凡中發現造境的動力,將畫中景物取自然之“理”,使之有引人入勝、超越現實自然的畫面意趣。
鋪排的山石:龔賢畫山石能夠“渾淪包破碎,端正蓄神奇”,給人以厚重、沉穩之感。山石造型結構多圓潤,以不規則三角形,層層遞推,大小錯落、交替穿插,氣脈貫連。石旁多紋,或草苔所積,或不見日月為伏陰,故黑”因此,他的山石呈現下黑上白的特點,后用焦墨點苔,加以醒之。
條理化的樹:龔賢認為:“畫樹之功,居諸事之半”,而山之精彩浮動,皆借于樹。畫面中的樹淹潤迷蒙,各有姿態,參差有勢,有自然平淡之趣。樹是被意象化了的理想形式,對客觀物象進行歸納概括之后而產生的形象。“大樹立如偉丈夫,宜伸不宜屈,俯仰向背,坐立起舞,徙倚吟望皆宜有致。畫樹如人,有直立、有偏奇、有俯仰、有顧盼”。龔賢把樹當作人來畫,賦予樹木以人的精神。樹形凝練,整體直挺,錯落分明,挺拔的姿態中枝無龐雜凌亂,棵棵分明,中鋒勾勒樹干,多是不加皴染、少渲染,以留白為主,在整體中,樹干為白色,與皴染的葉子形成鮮明的對比,樹葉多用點法,或橫點、或豎點、或圓點等,后變換方向、排列方式,使之變化豐富,生動有趣。畫樹多茂林,在亂中一一分疏,整而不亂,層層可數,賓主有序。形成干白而葉濃,符號多變統一的特點
三、筆法與墨法形式
筆法形式:龔賢用筆形態單純少靈動,不肆意張揚,多排比累加,繁實豐茂使之有秩序性,強化整體感。用筆多承習董源和吳鎮,具有重、沉、拙的特點。龔賢用筆的“拙”是由入門到熟,由熟到生的“拙”,是不期然而追求無意而達到自然而然的“疏放”和“生拙”。清代顧凝遠在《畫引》中說:“生則無莽氣,故文,所謂文人之筆也。拙則無做作氣,故雅,所謂雅人深致也。”
墨法形式:
積墨 龔賢是積墨的集大成者,積墨法奠定了他山水畫的風格。龔賢積墨通過層層積染的方法,使物象渾厚,墨色華潤。畫面中墨色的黑已近乎極致,卻不結、滯,反而透亮、靈活,隨處蒙蒙一片,卻能找到透著的光亮,使整個畫面雍容肅穆,氣度非凡。龔賢畫樹葉:“一遍點,二遍淡加,三遍染,三遍點完猶淡,再加帳墨一層,恐猶黑顯然外露,以五遍淡墨渾之”。采用層層積染,多遍復加,筆與筆之間留有空隙,逐次增加其厚度,墨色由淺變重,待干后亦可反復皴擦,愈積愈厚,最終達到筆墨的和諧統一。龔賢的積墨是用干筆反復皴擦,層次越來越豐富,墨色由淡入深,用筆由干入潤,以達到渾淪深厚的畫面效果。
水與墨 龔賢在積墨技巧上最玄妙的不是黑,而是墨與水調和產生的灰層次,在虛實相接處,用近于水的淡墨破之,才成就物象的渾厚感、空間的立體感,使整個畫面安靜空靈,仿佛超脫世俗。對水的運用重在“度”,水多則濕,水少則枯,畫面要潤、秀須得“積枯成潤”這就需要對墨和水把握的恰如其分。通過合理的掌握,為墨色增添生機,豐富畫面的變化。
四、結語
龔賢通過主觀的結構畫面,將心中的丘壑造型和筆墨形式結合起來,完成了自我生命對自然生命的表達。 龔賢畫中的物象都是被個性化了的生命,蘊含著自己的獨特魅力,統一在安靜空靈的空間內,表達著其深邃的生命境界。
參考文獻:
[1]華德榮《龔賢研究》 上海: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1988.12
[2]蔣躍《繪畫構圖與形式》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15.10
[3]徐復觀《中國藝術精神》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
作者簡介:
張旭博(1991-),女,漢族,籍貫:河南汝州人,西安美術學院17級在讀研究生,碩士學位。專業:美術學,方向:中國山水畫創作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