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不出的夢境與圍城

房輝

達夫妮·杜穆里埃的《蝴蝶夢》與錢鐘書的《圍城》分別以女性視角和男性視角描寫了具有女性意識的女性形象和有著傳統大男子主義的男性形象，在追求自己理想生活的路上，都走向自我實現和自我毀滅。巧妙的隱喻貫穿故事的始終，夢境和圍城都給人一種神秘感，夢外和城外的人拼了命想要進去，夢里和城里的人體會其中滋味后卻想要逃離。本文從人物性格、社會地位和所處社會環境著手，對小說人物形象進行分析，對比人物的不同追求和相同悲劇結局，分析造成理想與現實差距的原因，解釋小說的現實意義，并揭示在父權社會，女性意識的覺醒并不能使女性獲得真正的幸福感。

一、主人公社會地位的限定

（一）《蝴蝶夢》

呂蓓卡：成長環境優越，父親寵愛，受過好的教育。她美麗、聰明、勇敢，因家庭安排和德溫特結婚，成為曼陀麗莊園的女主人。

“我”：家境貧寒，父母雙亡，只受過中學教育，會畫一點畫，靠給霍伯太太做旅行陪伴掙錢。性格溫順，又有一點自卑和膽小。

邁克西姆：曼陀麗莊園的繼承人，溫文爾雅，善解人意，為人隨和。

（二）《圍城》

方鴻漸：家境優越，在父輩支持下出國留學，懦弱無能、愛慕虛榮。

蘇文紈：大家閨秀，相貌姣好，受過高等教育，擁有洋博士的頭銜，性格高傲。

鮑小姐：家境不好，以尊嚴和情愛換取機會，出國讀書，過上優越的生活。

孫柔嘉：典型的中產階級家庭，受過較好的教育。

二、不同社會環境下的生活追求

（一）帶有一定反叛思想的追求

方鴻漸接受了西方的新思想，不滿于生存現狀。對于愛情，他追求純真、樸實，可他膽小怯弱，最終成為情場上的失敗者;對于婚姻，他希望真誠、自由，但他又擺脫不開舊家庭和社會生活的壓力，致使剛成立的小家庭陷于破裂的危機;對于事業，他雖有一定的追求，但屈于環境的壓迫，總是處于尷尬的境地。現實處境決定方鴻漸實現不了他所追求的人生。

邁克西姆從沒愛過呂蓓卡，卻滿足于她給莊園帶來繁華、帶來榮譽的情感中。他害怕妻子得到的尊敬比他多，盡其所能貶損她的名譽，并最終開槍打死了她。對現任妻子，他試圖從物質和精神兩方面控制，使其淪為沒有思想、沒有自由意志的附庸品。

方鴻漸和邁克西姆有著共同之處——愛慕虛榮，軟弱無能。他們希望自己成為有名有利的人，又都有著對另一半的控制欲。可是，他們的能力滿足不了他們大男子主義的欲望，方鴻漸最終選擇了妥協，邁克西姆做出了

反抗。

（二）女性意識覺醒的反叛追求

呂蓓卡美貌、智慧、有一定社會地位，但是她不滿足。她追求的是以自我為中心的生活，她要證明自己可以做所有男人能做的事。她試圖通過自己的反叛行為對世俗倫理道德所給女性的束縛予以反擊。她的欲望使她性格逐漸扭曲，生活逐漸腐化。男女之間的情愛對她來說僅僅是場游戲。她通過追求性愛的自由，來反叛無愛的婚姻。

鮑小姐其實在某種程度上和呂蓓卡是相似的。她也有著自己的婚姻，但依然行為放蕩，和男人們調情，視他們為手中玩物。不同的是，她懂得逢場作戲，知道最終要收拾干凈回歸家庭。而呂蓓卡則在這條道路上越走越遠，不斷挑戰邁克西姆的忍耐極限。

三、不同的結局——實現與毀滅

《蝴蝶夢》以一場大火作為結局。那場大火似在告示，一切的一切已經結束，“我”和邁克西姆成功地逃離了那場噩夢，而呂蓓卡則永遠地停留在自己鑄就的萬劫不復的夢里。

呂蓓卡的女性意識讓她有著強烈的反抗傳統的欲望，以不忠和欺騙的方式來應對父權制家庭中男性對女性的虛偽和壓制，曼陀麗莊園也終因她而被大火燒毀。她的反抗過于極端，最終被丈夫邁克西姆殺死，也被“我”所代表的傳統女性所鄙夷。

“我”想要不受別人的白眼與侮辱，追求上層生活，擺脫生存的窘境。可是，“我”不敢反抗，對于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順從地接受著。邁克西姆最后的坦誠與依靠使“我”擺脫了自卑，在婚姻中獲得了與丈夫同等的地位。

《圍城》以晚點了五個鐘頭的祖傳老鐘作為結局。老鐘仿佛訴說著五個小時前，方鴻漸回家路上想著要和孫柔嘉和好，孫柔嘉滿心歡喜地等著方鴻漸歸家。可是最終，一切的一切已經來不及。方鴻漸和孫柔嘉始終在一個又一個的圍城里徘徊。

蘇文紈渴望愛情，用盡心思卻求而不得，轉而不假思索地投入到一段無愛的婚姻中。她不僅沒有獲得想要的虛榮，甚至連本身的才情氣質都丟掉了。鮑小姐則是看透現實，知道及時行樂可以，該收手時須收手。可以說，她的物欲、情欲都得到了滿足，唯一可悲的是她所依靠的婚姻里沒有愛。孫柔嘉實現了她對婚姻的追求，嫁給方鴻漸，用盡心機得到了婚姻。但沒有愛情做基礎的婚姻無形鑄就了一道不可摧毀的城墻。方鴻漸有著對愛情、事業和婚姻的追求，他努力過，可面對現實，他不斷地妥協，他用那些永遠都不會來臨的希望來慰藉自己，為自己的逃避尋找理由。這才是他對人生求而不得的最大悲劇。

四、結語

不論女性還是男性，都不能沒有人生追求，否則就會失去自我，就像反抗前的邁克西姆，妥協后的方鴻漸和孫柔嘉，永遠無法獲得真正的幸福感。但是，人們也不能有過多欲望，否則就會背上重負，走入歧途，就像不顧一切的呂蓓卡，不計后果的蘇文紈。女性意識在覺醒，可是社會中傳統的封建思想依然存在，個人意識與大的社會環境發展并不平衡，只有把女性的追求看作是整個社會的共同欲求時，女性才能真正實現自己的追求。理想與現實總會有些差距，不可能完全吻合。所以，擺正心態，對于追求，不可極端，對于現實，也不能妥協。不論夢醒與否，不論城墻內外，享受現在，珍惜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