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西新圍的象征主義研究

王增 黃琳 吳江

[提 要]象征主義是中國傳統民居建筑上內涵豐富的文化藝術特征，通過對贛南客家民居建筑的代表關西新圍進行研究，從其整體布局、內部構造、裝飾細節等方面詮釋新圍在“形的象征”“物的象征”“色的象征”三個角度所蘊藏的象征主義。

[關鍵詞]民居建筑；客家；關西新圍；象征主義

[作者簡介]王 增（1983—），男，南昌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教研室主任，江西財經大學非物質文化遺產研究中心研究員，講師，研究方向為設計藝術與理論；黃 琳（1996—），女，南昌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本科在讀，研究方向為設計藝術與理論；吳 江（1972—），男，南昌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工業設計系主任，教授，研究方向為設計藝術與理論。（江西南昌 330031）

象征主義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也是中國傳統審美認知的特殊思維方式，反映了綿延歷史里人們對知識和生命的態度。而傳統建筑作為文化的重要載體，亦是中國歷代生存發展觀念的體現，其象征手法的運用遍及帝都宮苑、禪院園林、寺觀廟宇，乃至村落民居，從建筑的整體布局、內部構造到裝飾細節，無一不蘊藏著象征主義的美學韻味。有學者指出：“美好的建筑不僅應滿足人們居住或使用的實用功能，還應美化生活和環境，能夠愉悅人的心情，凈化人的心靈”。[1]在傳統民居建筑中，人們非常重視賦予自然事物以豐富而深刻的內涵，以此營造符合審美需求及心理訴求的居住空間。

贛南客家圍屋是中國傳統民居建筑史上的輝煌成就，是客家歷史與客家文化藝術的綜合載體。關西新圍作為最有代表性的客家民居建筑，其象征主義藝術特征與民俗顯示了客家民居建筑豐富的造型藝術以及寓意深刻的吉祥文化。

一、形的象征

中國傳統民居建筑十分講究形式美，象征作為構成建筑形式美的重要手法，在特定的文化背景和文化內涵下，通過模擬宇宙或社會生活中某些物象的形狀特征，傳達著建筑的文化傳統與人文精神，蘊含一定的文化美學觀念。

關于中國傳統建筑，英國著名漢學家李應瑟先生曾評論道：“再沒有其它地方表現得像中國人那樣熱心于體現他們偉大的設想‘人不能離開大自然的原則。皇宮、廟宇等重大建筑自然不在話下，城鄉中不論集中的或者散布于田莊中的住宅，也都經常地出現一種對‘宇宙的圖案的感覺，以及作為方向、節令、風向和星宿的象征主義。”[2]“天圓地方”觀是中國古代傳統的宇宙觀，認為天是主，地是次，天為陽，地為陰，兩者相互感應，生成了天地萬物。基于對自然的感知與崇拜，古人在傳統建筑的建造上追求“象天法地”，“圓”“方”兩種形式也由此成為象征手法在建筑形式中的運用原則。就如關西新圍（圖1）平面方正，其結構像個巨大的“回”字，以示“地方”之說。而新圍祠堂下廳處，設有兩扇圓形的門，暗合“天圓”之說。在中國傳統的文化觀念里，天上的星空主宰著人們的命運，天空也形成等級森嚴的王國，北極星、北斗星所處的拱級一帶是天球眾星環繞的中心。[3]這種等級分明的“星空”成為了構建一個安心祥和、秩序井然的禮序空間的重要參考，也是民居建筑中象征主義的又一要素。關西新圍為“向心型”建筑布局，其院落以場坪、天井、走廊、門樓作為連接單元，進行縱橫封閉式的組合與過渡，形成復雜的交通空間，但又層次感強、序列分明。以祠堂（圖2）為建筑核心，對稱分置十八廳，兩邊的院、房、門窗均對稱統一，呈兩兩呼應之勢。這里的祠堂就如天空中的北斗星，象征著民居建筑里的中樞地區。而且，它還是一種精神象征，對于被迫南遷贛南客家人而言，他們面對的是陌生的文化環境和險惡的地理環境，他們向往擁有一個穩定的居所，如“宇宙中心”般的祠堂恰好能給予他們安定感與歸屬感。而這由中軸對稱所形成的秩序性大小、遠近離合的空間組織，條理性地顯示了長幼有序、尊卑分明的建筑分布，也是對天地宇宙的空間摹寫。老子有云：“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提出與宇宙萬物和諧合一的方法。在圍屋建筑上體現宇宙觀，便是客家人追求與自然、宇宙和諧相處的象征表達。

二、物的象征

物的象征在民居建筑中的運用尤為豐富。私人建筑側重蘊含生命觀念，祈福納吉是生命愿望的主要內容，[4]所以人們常常借由自然事物的象征內涵表達美好祝愿，一般反映在建筑的裝飾細節上，如精雕細琢的圖案紋路、或大或小的裝飾擺件、精美細致的建筑構件等。關西新圍的裝飾細節繁復多樣，技藝精湛，這是借自然萬物如花木蟲魚、飛禽走獸，或是神話中的物象以表達納吉、祝福、除惡、警誡等象征意義，營造出吉祥氛圍。關西新圍內大量的雕刻與彩繪精彩奪目，寓意深刻，其內容包括：馬身猴面像象征“馬上封侯”（圖3）、蝙蝠象征“變福”、葫蘆象征“福祿”、向日葵象征多子多福、牡丹象征富貴、梅花象征高潔、龍鳳象征吉祥、麒麟象征納福等。這些豐富的自然物原型及藝術加工后的象征意義，既增添了關西新圍的裝飾藝術美感，又寄托著主人無限的美好祝福。

除裝飾細節外，關西新圍“物的象征”還通過以“水”為媒介來表達，具體體現在建筑的布局構造上，如天井、池塘等。中國地理堪輿著作《水龍經》里關于“水”有這樣的描述：“水積如山脈之住，水環繞則氣脈凝聚，則是榮華之宅，前有池塘、噴泉是富貴之家，左右環抱有情，堆金積玉”，指出水是“財源”的象征。客家圍屋依山傍水而造，在長期的生產生活實踐中，客家先民形成了“山主富貴水主財”的觀念，成為贛南客家圍屋建筑象征主義的重要體現。建造圍屋時，客家人恪守在門前挖一口池塘的原則，這口池塘俗稱“半月池”（圖4）。半月池既可作為生活用水來源，還體現了豐富的客家風水象征性文化。關西新圍三面環山，取水不足，半月池可彌補它建筑功能上的“聚水”，同時，聚水即為聚財，寓意家族財源滾滾。隨著客家文化的不斷積淀，水的象征意義得到了拓展。“半月池”還有“墨水塘”之稱，寓意家中子孫官運發達，光宗耀祖，代表了客家人對仕途的期望。新圍內還設有多處天井以達“聚水聚財”的目的。新圍每處天井下方的排水渠道的出口處，刻著寓意“留財”的銅錢圖案。除了流淌著、生動的水以外，運用在新圍圖案裝飾上的水元素亦富含象征意義，如新圍上廳的窗欞圖案呈水紋形（圖5），虛實相生，簡潔有致，既取水是“財”的涵義，也寄托了對做水上運輸生意的新圍男主人出行平安、生意興隆的祝愿。

三、色的象征

色彩是極具象征意義和心理效應的空間要素，其象征通常與自然環境和歷史條件相關聯。漢民族用紅色象征喜慶吉祥，用紫色象征高貴典雅，用黃色象征富貴秀麗等等。客家作為一個具有山區少數民族特征的漢族民系，也沿襲著漢族在建筑色彩方面的審美觀念。

古人認為世間萬物是由金、木、水、火、土構成的，與之對應的五色為白、青、紅、黑、黃，而五行中講究相生相克的關系，如水克火，而黑即為水，所以黑色在這種特定的條件下可稱為安全的象征。出于確保居住者安全、遠離火災的考慮，關西新圍的瓦均為黑瓦，在其他的傳統民居建筑的屋頂上也都遵循著這個色彩運用原則。在中國長期的農耕社會中，土地被視作萬物的本源，具有特殊的重要地位，而作為土地之色的黃色，上至奢華宮殿，下至樸素民居，其在建筑上的運用廣泛且影響深遠，被認為是高貴美麗的象征。關西新圍的內部裝飾大量運用了黃色這一色調，在其立柱、梁及屋檐下的圖案繪制，均以黃色木紋為主，營造富貴堂皇的意象。新圍的許多門框窗架、細部構件、家具陳設都用到了紅色和赭石兩色，紅色常被看作是吉祥和喜慶的代表，而赭石則是尊貴的象征。在新圍祠堂的大廳下，四周都用彩繪紅花，藻井彩繪丹鳳朝陽，窗戶上的窗欞用紅黑彩，紅色用作格心，黑色用作邊框，有開窗納福的寓意；大部分家具采用赭石色，顯得厚重且高貴。而造就新圍“銅墻鐵壁”防御功能的外部青綠色的青石磚同樣也具有獨特的色彩內涵，青綠色象征植物與豐年，寓意農事大豐收。這些裝飾性色彩是客家人吉祥順利與興旺的民俗表達以及幸福安康的祈福理想。

四、結語

關西新圍規模宏大，設計獨具匠心，其建筑細節中仍有許多象征主義的體現。而這些象征主義的內涵具有統一性，那就是客家人對家族興旺發達、生生不息的追求以及對自然、生命的敬畏及與其和諧合一的心愿。研究關西新圍的象征主義，對挖掘中國傳統民居建筑藝術特征，闡揚客家歷史文化內涵有著積極的作用。

[參考文獻]

[1][2]應一帆.建筑美學的內涵詮釋及全維度審視[J].中外建筑，2016，（11）.

[3][4]居閱時.中國建筑象征文化探源[J].同濟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2，（2）.

[5]覃兆庚.建筑風水美學[M].深圳：深圳報業集團出版社，2010.

[6]李允鉌.華夏意匠[M].天津：天津大學出版社，2005.

[責任編輯：黃貝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