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字未提愛，句句皆深情

■ 汪微微

1

13歲的他,長大是從看到一段聊天記錄開始的。他用媽媽的手機(jī)玩游戲，戰(zhàn)得正酣時，微信里彈出一個對話框。他無意間瞟了一眼，玩游戲的心淡了。他點(diǎn)開微信，順著這條“想你”的留言，看到了在他世界之外的媽媽。那一瞬間，他心里像著了火一樣，被燒得片甲不留。然后，他平靜地把手機(jī)還給了媽媽，轉(zhuǎn)過身去，一件“不要再做孩子”的盔甲正居高臨下，等著他披掛上陣。

一夜未眠后，他向千里之外的叔父打了求助電話——爸爸是粗人一個，脾氣火爆，完全指望不上。可叔父不一樣，他寬容、隨和、通情達(dá)理。他希望自己求助的那個人，不僅能幫自己勸回出軌的媽媽，還能不給媽媽造成困擾和傷害。

電話里，他冷靜又沉著地敘述了事件的始末。掛了電話，淚水洶涌而至，他抱膝坐在馬路邊無聲地哭了。他心里知道，他的眼淚里有孤獨(dú)，也有榮耀。

2

20歲的她常常會看和他初識時的聊天記錄。那時，他們談文化、藝術(shù)、歷史、哲學(xué)，也談高段位書籍、高格調(diào)電影，就是不肯放下學(xué)霸的身份，談一場“我喜歡你”的戀愛。他們的話題和他們的關(guān)系一樣，像兩艘巨輪，航行在浩渺的海域中。

她至今都記得，聊天時，她不得不同時打開度娘，以便隨時查詢。很多時候，她一邊字斟句酌地回復(fù)，一邊雜草叢生地困惑：為什么我們把一場戀愛談得像一場學(xué)術(shù)交流？直到有一天，陽光好得讓她忍不住想問候一下他，于是發(fā)信息道：陽光真好，不舍得一個人享用。很快，她便收到了他秒回的圖片——是圖書館傾瀉一室的陽光。

突然，她覺得那些深埋在心里的家常話，泄洪般涌了出來。于是，他們從好天氣談到中午吃什么飯、哪家的麻辣燙最夠味，再到跑步減肥的功效、護(hù)發(fā)素到底怎么用……他只是不知道，對喜歡他的人而言，即使他不高深廣博，那個人也一樣喜歡。她慶幸自己用體諒打開了他，而不是借自尊放下了他。

3

26歲的他最煩的一句聊天開場語是“在嗎”，每次看到這兩個字，他心里都會咆哮出成百上千個“不在”。他知道，在他的一聲“在”后，便會出現(xiàn)一沓看似可憐巴巴、實(shí)則理直氣壯的求助：幫我翻譯一篇論文唄；幫我寫個年終總結(jié)吧；幫我整篇策劃文案哈……他是朋友圈里出名的老好人，只要別人開口，有求必應(yīng)；他也是朋友圈里的大忙人，忙得有假不能休，有愛不能談。那些總問他在不在的人，是急切地想確定自己隨后說的事，他能否及時看到，并表態(tài)及時做到。

“別不好意思拒絕別人，反正那些好意思為難你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他讀到這句話時，正好再次收到一個“在嗎”的問候，他第一次干脆利落地回了兩個字“不在”。他聽見多年的交情“啪嗒”一聲就碎了，但也真切地感受到了“小不忍則身心舒暢”。

他把那段聊天記錄截圖發(fā)了朋友圈，還配了一句話——世界在“不”字面前，才是清凈又干凈的。

4

每個年齡段里，都有我們竭力想要珍視和愛護(hù)的人，有親人，有戀人，也有自己。對他們的愛，就像隨意聊個天，即使只字未提愛，卻句句皆深情。愿你我此生，有愛人的能力，也有被愛的幸運(yùn)。